章節字數：1475 更新時間：25-06-28 20:03
淮安心頭微震，下意識看向霧中不知何時站起的一具骷髏。
“很吵。”鼓聲突然變得急促。霧中那人的手指優雅地收攏，像捏碎一顆葡萄般隨意。
砰！
最後一聲爆響近在咫尺。淮安看見那具質問他的骷髏炸成骨粉，紛紛揚揚灑在自己臉上。溫熱的，帶著腐朽的甜腥味。
與此同時，四麵八方的尖叫全都隨之停止。四周轟然陷入死寂。
腳步聲逐漸清晰，咯吱咯吱，好像踩著那些碎片靠近。
”原來藏在這兒。”
那聲音貼著耳畔響起時，淮安嗅到了腐肉混著鐵鏽的氣息。他竭力仰頭，卻隻看見黑霧中一雙猩紅的眼睛——像兩滴將凝未凝的血。
冰涼的匕首貼上咽喉的刹那，淮安忽然想起師父總愛在晨課時敲他額頭：”怕什麼死？往生咒白刻了？”
刀刃劃破皮膚的刺痛感異常清晰。溫熱的血順著鎖骨流進衣襟時，周圍忽然傳來細小的呼嘯聲，地麵上那些碎掉的手骨，開始骨碌碌地四處亂滾。仿佛這密閉的、能悶死人的空間裂開了一道縫，外麵的風暴等待已久，迫不及待地席卷進來。
”滋——”
還沒等他想清楚，細小的呼嘯驟然變成了怒吼，伴隨著滋滋作響的電流聲，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銀白長槍挑開肮髒煙霧，四周黑暗被猝然照亮。
銀白閃電劈開濃霧的瞬間，淮安看見自己的血珠懸浮在了空中。一杆銀色長槍撕破黑暗，槍身上纏繞的雷光將黑霧灼出焦糊的窟窿。槍尖一指，那柄要取他性命的匕首便碎成了齏粉。
”轟！”
持匕之人被雷光擊中胸口，倒飛著撞進骸骨堆。
這是一片沒有墓碑的墳場。
碎裂的骸骨半埋在腥臭的腐土裏，像被嚼碎後隨意吐出的渣滓。淮安捂住脖頸，溫熱的血從指縫滲出，鐵鏈在狂風中寸寸斷裂，他整個人被掀飛，如同秋日枯葉般失控翻滾——
就在他即將墜地的刹那，一隻有力的手猛然扣住他的手腕，將他狠狠一拽！
淮安靈力早已透支，此刻竟如布偶般毫無反抗之力，被對方輕易攬入懷中。那隻手隨即箍住他的腰，力道沉穩，不容掙脫。
”……”淮安僵住，耳尖瞬間燒了起來。
這誰啊？！怎麼上來就抓手摟腰？！
狂風呼嘯，遠處傳來猛獸瀕死的慘嚎，卻在轉瞬間被碾碎成虛無。整個亂葬崗陷入死寂，仿佛剛才的廝殺隻是一場幻覺。
長槍收勢，金屬的寒冽氣息尚未散去，那隻手卻已輕輕覆上淮安頸間的傷口。暖流湧入，疼痛驟減。
他剛感覺好一些，忽然之間洶湧而上的恨意，就瘋狂席卷了他的大腦，好似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剛蘇醒就無休無止地咆哮，震得淮安頭痛。
為我報仇！！！
淮安悶哼一聲，眼前驟然血紅，暴戾的情緒如尖刀剮蹭著他的神識。
”別動。”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淮安勉強抬眼，對上一雙鎏金色的豎瞳。
晨光透過窗欞，在床榻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淮安撐起身子，鏡中映出一張蒼白的臉，脖頸處的淤青像條醜陋的蜈蚣，蜿蜒進鬆垮的衣領。
樓下傳來店小二拖長的吆喝：”新出籠的肉包子哎——”
不是夢。
鐵鏈雖已卸去，腕骨上仍殘留著深紫的勒痕。淮安試著活動手指，關節卻像生鏽的機括，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筋肉隱隱作痛。他踉蹌著下床，一把抓住桌沿才沒跪倒在地。
桌上的粗瓷茶杯還冒著熱氣。淮安捧起來猛灌幾口，溫水滑過幹裂的喉嚨，這才發現杯底沉著兩片薄荷——難怪舌尖泛著清涼。
指尖忽然觸到桌麵的軟墊。那處凹陷尚帶餘溫，邊緣還粘著幾根銀白色的發絲，在晨光中微微發亮。
門軸轉動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粗布短衫洗得發白，卻掩不住通身的清貴氣度。他端著銅盆的手臂線條流暢，手腕處骨骼分明，像精心雕琢的白玉鎮紙般透著冷冽的美感。門外隱約傳來少女們的竊竊私語，他卻渾然不覺，反手合上門扇時，淮安注意到他虎口處有一層薄繭——這不該出現在一個尋常仆役手上。
”醒了？”少年將銅盆擱在案幾上，水麵上漂著幾片青翠的艾葉。他抬眼時，銀灰色的瞳孔在晨光中流轉，像是蘊著終年不化的雪霧，既清且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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