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00 更新時間：25-07-27 09:15
方月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情緒低穀。
他和孟小陽一上一下，分別沉默地躺在自己的床鋪上，一晚上舍友們說的什麼笑的什麼，兩人都沒參與。
十一點宿舍熄燈後，大家也沒怎麼多聊，各自打著手電看書——準備期中考試。
方月年窩在被子裏，編輯好短信又刪掉，思來想去，不知道怎麼開口說才合適。
然而程冰的短信先他一步，先發了過來。
都沒自我介紹，隻問了句：「方月年，你睡了？」
方月年把這個號碼存成了「程哥」，然後回複：「我沒睡。」
程冰發了一串手機號過來，說：「這是你的號碼，記得按時交話費。」
「知道了。」
方月年把臉埋進枕頭，頭疼極了。
眼看已經很晚，他終於拖拖拉拉地編輯好一段話，給程笑笑發了過去。
「笑笑姐，我是年年。謝謝你送我的手機，我特別喜歡，我會很珍惜地用。但是你一下買兩個手機肯定花了不少錢吧？我想為你做點什麼，我能做什麼呢？」
一會之後，程笑笑回了短信：「我想一想，等想到了打電話告訴你。好好上課，學校裏有事就和程冰商量，還記得要存一下你君姐的號碼。」
方月年把手機摁在懷裏，失眠了。
第二天早起洗漱的時候，他和孟小陽像兩隻幽魂一樣在水槽刷牙，不經意看了眼對方，都嚇了一跳。
“你怎麼眼圈這麼黑？！”
孟小陽說：“哦，我昨晚失眠了。”
方月年有氣無力地點頭：“嗯，我昨晚也是。”
他想起來昨天答應李沛翔的事，就含著牙刷問：“你還好嗎？我聽李沛翔說了。”
孟小陽吐掉泡沫，接水洗臉，垂著眼睛說：“我跟芬姨……我是說何林傑媽媽，我跟她說了，她很意外，也有點尷尬，但是沒多問什麼。”
方月年倒不十分意外，他胡亂地用水破臉，現在天氣轉涼，其實已經有點冷了，洗漱完既涼且爽，清醒不少。
其實說起來也挺神奇，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能在孟小陽身上看到自己經曆的某些事情，眼下這情況也是這樣——這讓他很糾結。以前那麼稀裏糊塗地過了，真正意義上承了程冰家裏上下的情，可他心裏坦蕩，什麼別的想法的都沒，現在卻總是莫名其妙地慚愧。
他想到了之前英語課上的課文《GrowingPains》，難道現在就是，成長的煩惱麼？
不過如果真要說成長的煩惱，肯定不止方月年一個人有了。
感覺所有人都在煩心，煩各種事。
寫不完的作業，課堂上昏昏欲睡還要強打精神的，音樂考試在即但死活吹不順的豎笛，因為某一天忘記丟垃圾就被宿管大叔在門口小黑板掛出來示眾，或者因為好不容易趕到教學樓下，看見值日生的第一眼就想起來忘戴校牌了……
當然還有考試，分數，排名，和以後。
然而煩惱消退的辦法一般都是下一個煩惱出現了，就這麼周而複始。
方月年的下一個煩惱是期中考試，直到考試排名出來的前一晚，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這麼在意成績了。
晚自習馬上就要開始，班裏一切正常，隻有沙沙的寫字和翻書聲，今晚要寫生物小測驗，課代表剛拿了試卷回來傳發，大家都在小聲歎氣。
李沛翔臉色如土地看著正在發試卷的生物課代表，“好殘忍哦，不能讓人緩緩嗎？”
方月年抬眼，講台上坐著的是今天輪值的孫寧，她手裏拿著一日期限權力在握的值勤記錄本。
“我們班這次考得不好嗎？”他小聲問。
“反正沒有上一次好，但應該還行吧，你和孟小陽分數不是都挺好的，對了，你能不能進前三啊？”
“不能，”方月年接了前桌遞過來的試卷，瞄到孫寧正在全場掃視，“不要講話了，孫寧看過來了。”
“她看過來你怕什麼，她不是總喜歡看你，”李沛翔撇了撇嘴，“做你同桌我算是累了。”
“你少給我亂……”
他一個講字還沒說出口，教室的門突然被敲了兩下推開，2班的生物課代表急匆匆把腦袋伸進來，大聲說：
“請問你們班還有沒有多餘的生物？”
全場安靜。
講台上的孫寧微微別過臉看著來人，冷漠地說：“你看這裏哪個多餘？”
兩秒的空氣凝滯後，全班爆發出哄堂大笑。
——這大概是這整個考試周氣氛最活潑的時刻了。
李沛翔哈哈大笑前仰後合，筆都掉了，方月年把頭埋進書本裏，憋得兩肩一抖一抖。
有人起哄：“我覺得我這個生物怪多餘的，要幹什麼你講！”
“對對對，我感覺我也挺多餘的！”
連講台上的孫寧都放棄控製局麵，大家愣是把門口的2班同學笑得滿臉通紅，轉身就跑。
課代表拿著試卷追了出去，孫寧終於勉強控製表情，站起來拍著講台喊：“安靜安靜！安靜！”
李沛翔撓了一下頭發，哭笑不得地歎氣：“媽呀，這個時候我怎麼還能被逗笑。”
方月年：“你不是進步了嗎？”
李沛翔：“那怎麼夠？我答應我爸要考進前三百的！”
孫寧：“安靜！”
課間方月年下樓去小超市，經過一樓，瞥見17班和18班門前依舊門可羅雀，也不怕在教室憋出毛病，方月年不大厚道地想。
孟小陽這兩天感冒，在一旁甕聲甕氣提醒：“你不是可以回頭跟他發短信嗎？”
也對，自從有了手機，溝通顯然方便很多，可是方月年好像從拿到手機後就沒找到機會和程冰好好說過話，這兩周因為備考和發成績，就算碰到，也說沒兩句就各自忙去了。
“你說實驗班為什麼要把人圈這麼緊啊，”方月年很不能接受，“還說什麼錯峰用餐，非得多留他們半小時，程冰都吃了好久的食堂剩菜了，住校生又沒家長送飯等著。而且學校本來就讓高三和別的年級錯開下課了，留那半小時，其實就和高三的吃飯時間撞了，還是人多。”
孟小陽慢吞吞說：“高三住校生就更少啦。”
方月年想了想，等他們到了高三，秋雁阿姨會像村裏別的家長那樣來陪讀嗎？陪的話，程哥就可以不住校，不吃食堂的飯了？
晚上問問。
他看了眼孟小陽，“不過你怎麼好得這麼慢啊？好好吃藥了嗎？”
孟小陽感冒一個星期了，他本來就痩，現在看起來特別萎靡。前兩天撐著考完試，李沛翔陪著去了趟醫院，確定不是這些日子傳染性特別強的那種流感，隻是著涼了。
想到流感，孟小陽說：“聽班長講這周末學校要統一消殺，下星期開始每天大家都要測體溫，市裏已經有人得了流感了。”
這兩天也聽了不少新聞，而且天氣越來越冷，本來大家也容易感冒，學校裏也挺人心惶惶的。
“哦我想起來了，班長今天早上還說了這事，”方月年說。
孟小陽問：“下周是我們班值校勤，你報名了嗎？”
這是高一年級第一次值校勤，雖然具體的輪值任務表還沒出來，但是同學們已經開始爭取自己喜歡的崗位了。
方月年挑挑眉：“我感覺我生來就不是管別人的料，什麼崗位都不適合我，我應該去檢查衛生責任區，聽說隻需要每天看一次，然後打分就可以了。”
孟小陽笑了笑：“這樣啊？我以為你會想去校門口站崗查風紀儀表，或者，去別的班檢查眼保健操呢。”
他加重了「別的班」三個字，聽的方月年愣了神，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如果測體溫也交給值勤班的話，那我們全班人估計都要出動了，畢竟全校那麼多班級。”孟小陽撥弄了兩下超市架子上的零食，“不過高三的逸夫樓那麼遠，也不知道會不會讓我們去。”
方月年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如果去18班……想想就激動，再順便……還可以看看程冰的兩個女同桌……我就是看看，我什麼想法都沒有，嗯。
等回了教室，他就迫不及待跑去問班長輪值表的情況。
班長是個胖且威嚴的哥們，聽他問，就了然道：“方月年，你是不是想去校門口值勤？本來也想讓你和孟小陽去啊，你倆是我們班的門麵。”
方月年：“不不不，我不想去，我想查我們年級的眼保健操。”
“啊？”班長摸不著頭腦，明明去校門口才比較拉風吧？他想了想，“行倒是行，但是班主任說了，一個崗位不能太固定，你肯定還要排到別的任務的，要不然給你排一天早上的站崗？”
李沛翔聞風趕來，歎息：“哎，班長，你這是在給年哥特權嗎？你不能看他長得帥就有失公允吧？”
方月年戳了他一胳膊肘，“你別說話。”
班長說：“我準備把你安排去給高三跑操打分，萬一打得不好就會被激憤的學姐學長們衝到班上來質問。”
李沛翔慫了：“別別別，饒了我。”
方月年：“哈哈哈，對，就讓他去。”
——然而最終的輪值表極其複雜，想來是班主任嘔心瀝血做出來的，因為全班同學都輪到了兩個以上的崗位，發下來的時候一片哀嚎。不過這是後話了。
當天晚上回了宿舍，方月年照例給程冰發短信，問他最後一門發下來的政治考了多少分，程冰說了個沒有天理的數字，方月年於是沉重地把對自己分數的那點沾沾自喜扼殺在了搖籃裏，又問：「雖然現在問有點早，但是請問，等你到了高三，秋雁阿姨會陪讀嗎？」
程冰回：「？怎麼突然問這個？應該不會。」
「沒什麼，我就想到了，明天星期五，星期六我們是不是能一起吃飯？早飯午飯晚飯都行。」
「你睡醒了打電話給我，或者來找我。」
「好嘞！」
第二天年級排名公布，方月年這次淡定很多，中午吃完飯回來，施施然混在人群裏，聽著他們說：
“18班也太恐怖了吧，前十名上次六個，這次七個哎！”
“章清又考了第一，這特麼也太強了！”
“哎哎哎，你看這個程冰就是18班超級帥的那個吧，他上次好像沒進前十，這次第八哎……”
方月年努力控製著嘴角，不讓自己表現得太像有病。
他自己的成績呈現出一個很詭異的狀態，依然掛在前五十的尾巴上，這次是44，好像還進步了一點點。孟小陽就稍微有點下滑，畢竟那兩天病得頭暈腦脹，這次也落到了40，但還是班級第一，這也證明了1班確實考得沒有上次好。
李沛翔在班上看著班級前十的光榮榜，怒罵：“方月年你不謙虛要死啊？你不是說你考不進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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