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4 更新時間:25-08-24 08:03
翌日,菱塘邊。
如果站在詩情畫意的角度來看,柳陌菱塘確實美得令人驚歎。
不過站在現實角度,方月年被滿塘層層疊疊的菱葉映得眼花,不由自主說:“這也太大了吧。”
他倆今天來得雖然早,但主人家已經采過了一輪,給他倆騰了兩個采菱船出來,還問要不要穿膠衣。
方月年趕緊說不要,主人家便笑著說:“你們小夥子是不需要的,現在水深了一點,倒不怎麼怕踩進泥裏,但還是也要小心點,曉得吧?”
“阿姨,今天就我們兩個來嗎?”程冰問。
“啊,早上就你們兩個,昨天一下三四個小姑娘來,今天下午估計還有人,都是你們差不多年紀的小家夥過來玩玩的。”
方月年有點迫不及待想下去,於是說:“好的阿姨,那我倆自己采,你們去忙吧,采好了過來找你們稱。”
“好好好,你倆采,有事喊我們,都不遠,大點聲就能聽到,慢點哈。”主人家昨天看著幾個小姑娘還很擔心,一直陪著鬧了一上午,今天看是他倆大小夥子,立刻就放心許多,交代幾句就隨他倆去了。
等人走了,方月年興致勃勃地跟程冰說:“比個賽?但我們從一邊出發吧,我想跟你並排。”
程冰點頭:“好。”
說是比賽且並排,但方月年每掀起一枝碩果累累的菱葉,就會忍不住叫程冰,一會功夫不知道叫了多少聲,還時不時把他采的菱角扔進程冰的船裏,程冰無奈說:你放你自己那邊,我也會采。”
“我那個好呀,”方月年嘟囔,“不過我有點想吃,你把水給我,我洗個手。”
他倆帶了兩瓶礦泉水,預備采到一半渴了喝的,程冰撥開自己船邊的菱葉把船挨過去,“手伸出來。”
“好。”方月年高興地伸手。
程冰於是擰開瓶子,一邊給他倒一邊說:“你今天不能吃太多。”
“不會吃太多的,”方月年衝洗了手指上的水草痕跡,“好了好了,可以了,太浪費了。”
他洗完手,從船裏挑了一個大個的。
這時節的菱角新鮮脆嫩,皮也很好剝,他三下五除二剝出一個白生生的菱角米來,遞到程冰唇邊。
程冰:“你自己……”
“你快吃嘛!”方月年晃了晃手臂,“這個絕對好吃,相信我。”
程冰無法,隻好咬了那粒菱角,果然脆生生的,清甜可口。
“怎麼樣?”
“嗯,很好吃。”
“沒騙你吧,”方月年喜滋滋地給也自己剝了一個,扔進嘴裏,“我還是喜歡吃綠菱角,紅的太難剝,而且生的比熟的好吃太多了。”
程冰笑了一下,低頭從自己船裏挑了幾個給他遞給他,看著他吃。
太陽逐漸升起,陽光灑在菱塘表麵,泛出燦爛的白,也落在方月年的臉上,映出奪目的光輝。
程冰默默看著,想,他笑起來,其實比朝陽更耀眼。
這個夏天,程冰很願意和方月年在夏天一起下田上樹,遊水納涼,他覺得平靜,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他什麼奇怪的想法都沒有,也不用因此糾結。可是每每在一起,看見方月年像現在這樣笑,那些平靜就會輕而易舉被打破。
他想靠近,想擁有。
都沒意識到怎麼了,方月年用手抵著他的船,說:“幹什麼?再過來就擠到我了。”
程冰愣愣地說:“擠到又沒什麼,不會沉。”
“當然不會沉,”方月年眨眨眼,“兩隻船到時候把這裏全攪亂了,這是人家的菱塘,不好的,快回去。”
程冰身體前傾,傾到再傾估計船裏就要進水了,說:“方月年,你過來點。”
“幹什麼啊?”方月年不明白。
“你頭上……”程冰說著,手臂伸長,“再過來點,有菱角葉子。”
“我怎麼還能搞到頭上去。”方月年好笑,不由自主地把上半身傾了過去。
兩人之間隔了船板,怕他不穩當,程冰的手伸過來扶著他的肩膀,指尖一掠,把那片濕漉漉的菱角葉揭了下來。
“肯定是我剛才埋頭挑……”話說一半,方月年眼簾抬起,忽然怔了。
明明是在盛夏的驕陽下,程冰身上卻有一抹溫涼的滋味,有點像剛剛吃的鮮嫩的菱角,清甜而甘冽。
烈日炎炎,方月年心裏驀然湧上一陣浸潤四肢百骸的清爽。
這人太好看了,眼睛還亮得可怕。
他看呆了。
程冰的手還在他肩上,兩隻采菱船還是擠開當中的一行菱角藤,緊緊貼在了一起。
方月年有點恍惚,他看見程冰的眼裏,似乎有一些快意滴落出來的,微妙的悸動。
兩個人的視線,在這一刻達成統一——都看向了對方的嘴唇。
兩個人的胸膛,也在這一刻趨向一致——都像是入魔一般,微微地起伏起來。
“嘩啦!”
是船隻搖晃驚起的水聲。
濺開的池水撲到了兩人的船裏,所幸不多,兩隻船擺了兩下,還有些水飛濺上了程冰的手臂,方月年連忙抬手去給他擦,卻連累采菱船差點要翻,“啊……呀!”
程冰沒顧上管自己身上的水,下意識用手去固定方月年的船,這會兩人手忙腳亂,但在混亂裏,又不經意間四目對視上,霎時間,空氣似乎凝結了。
方月年喉結上下動了動,愣愣地看著程冰,目光留意到程冰的耳尖,那上麵湧上了快要滴血的紅色。
“你,你臉怎麼紅了……”
程冰此時腦子裏一團亂麻。
眉頭動了一下,閉上眼定定神,低聲說:“你嚇我一跳。”
“對不起啊,”方月年仍在微喘,“我剛才,一不小心,差點把船都打翻了,要,要真翻了,我肯定要下去撿的,好不容易采了這麼多。”
程冰沒說話。
方月年也擠不出來第二句了。
他們在這菱塘一角,太陽光線轉移,岸邊的柳樹在他們身邊投下一片陰影,仿佛形成了一種不經意的遮擋和保護。
方月年強迫自己不去回憶剛才的事,可越努力,越難以做到。
不敢相信,他剛才竟然有那麼一刻,是想,想去親程冰的嘴唇……
程冰毫無征兆地抬眼,看見他領子裏那個平安符滑了出來,伸手給他重新放回衣領裏,“小心掉了。”
他動作突然,方月年受驚似的抖了一下,忙重新調整了吊墜線繩的位置,“哎呦這可不能掉。”
他十分寶貝這小東西,主要是程冰也一直戴著,兩家長輩一個以為這是自己給兒子求的學業順利符,一個以為這是娘家媽和嫂子給兒子求的平安符,從沒疑心過,所以這就成了兩人光明正大戴著小信物的機會,都可珍惜了。
現在這小平安符又發揮作用,一舉將這尷尬的氛圍打破。
程冰淡淡笑了一笑,“掉了就下去撿。”
方月年也笑了,總算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都驅逐,說:“好了好了,快采吧,天要熱了。”
兩位采菱少年一個上午的收獲很不錯,各采了大半籃子,最後稱完給錢的時候果然主人家不肯收。
“這東西就是太多了,才叫你們小家夥過來采著玩一玩的,哪能要錢呢!”
好一番拉扯之後,方月年果斷硬塞了兩張十塊的紙幣到不知道誰的手裏,然後拉著程冰火速跑了,“阿姨我們走啦!”
後麵估計小芳阿姨還追了一截,不過還是比不上倆大小夥子的腳程。
方月年和程冰一人拎著半籃子清淩淩紅綠相間滴水的菱角,在回水碧灣的路上留下了一路水跡——村裏這條路還沒有修好,說是要把水泥路打通到家家戶戶門口,但是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好在白天天晴,石子路上走著也方便。
日頭高懸,其實已經很熱了,方月年看見程冰額頭的汗,就說:“我們應該騎自行車的。”
路不遠,走著也就二十來分鍾,他倆早上覺得還算舒爽,就走來了。
來時有說有笑,現在,卻誰也不能開口。
菱塘那一刻的陽光,炙熱,同時把他倆烤得失去了理智,又讓二人誰也無法忘記。
也不知道是怎麼走到了家。
當天晚上,兩人沒有一起寫作業。
隔天也沒有。
到第三天,程冰聽到對岸有爭吵聲,晚上便主動讓方月年來木匠屋一起聽音樂廣播,見麵時,兩人都很自然,似乎都已經忘了前幾天的事,兩個人一邊聽廣播,一邊聽窗外的蛙鳴,還有水碧灣河水流淌的聲音。
很寂靜。
在這寂靜中,方月年給自己找到了理由。
他和孟小陽討論了太多,關於取向,關於小時候,關於依賴朋友,把腦子都攪亂了。他也確實一年比一年依賴程冰,在心理上尤其是,每次聽到方武和汪靜吵架,或是方老太尖著嗓子罵人的時候,他都很想馬上見到程冰,但是不必說什麼也不用做什麼,就像這樣安靜待在一起就行了。
這是依賴,不是別的。
程冰隻是默默地,悄悄地看他。
這個暑假比想象中還要短暫。
又是一個新的九月來臨的時候,他們返回校園,成為了新一屆畢業班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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