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60 更新時間：25-08-27 23:54
“這字刻了多久？”淩柳用銀探針輕輕敲了敲樹皮，探針頭立刻蒙上層灰綠色的鏽。
“得有三十年了。”三叔公在他身後囁嚅道：“就是那個外鄉女人死的那年，你奶奶說樹神顯靈，讓刻個柳字敬著……”
“我看這不是敬著，而是鎖著。”淩柳突然蹲下身，撥開地上的腐葉。
泥土裏露出截深褐色的根須，竟在微微蠕動，根須上纏著圈褪色的紅繩，紅繩裏裹著些碎骨渣，小得像米粒。
周明宇的呼吸頓住，那紅繩的顏色，竟然和他掛木牌的紅繩一模一樣。
淩柳拈起一點碎骨渣，放在鼻尖聞了聞，不經意道：“你奶奶沒告訴你，三十年前死在樹下的外鄉女人，也姓柳。”
“姓柳？”周明宇懵了，“奶奶隻說她是外鄉人，沒說名字……”
“柳廂玉！”淩柳突然說出個名字，腕間的熾日印猛地熱了下。
淩柳站起身看向周明宇，繼續開口：“《柳氏堪輿錄》裏記過，民國時有個姓柳的風水師，擅長木骨術，能用樹魂養骸骨，讓枉死者借木還魂。隻是這術太過陰損，早該失傳了。”
淩柳突然頓了頓，看向三叔公，問道：“那女人死的時候，是不是懷著孕？”
三叔公的臉瞬間沒了血色，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半晌才點頭：“是……是懷了，聽上山砍柴的人說，她倒在樹下時，手還護著肚子……”
淩柳的指尖在樹皮的“柳”字上劃了劃，那字的邊緣突然滲出些黏糊糊的汁液，是深綠色的，滴在地上“滋啦”一聲，冒起縷白煙。
“你奶奶刻這個字，不是敬樹神，是用柳如眉的骨血養樹。”淩柳的聲音沉得像井裏的水：“這柳樹吸了三十年孕魂，早成了精。你奶奶讓你掛木牌當替身，不是讓柳樹認你，是讓它認柳家的骨血，柳廂玉的骨血，或許你身上流的，也是姓柳的血。”
周明宇腦子裏像被骨錘砸了下，嗡嗡作響。他突然想起奶奶的舊相冊裏，有張泛黃的照片，奶奶抱著個嬰兒，背景就是這棵老柳樹，照片背麵用鉛筆寫著“柳氏”。他一直以為是指村子，原來……
“那、那村裏的人……為什麼又會受到侵害。”周明宇的聲音有些顫抖。
“屬蛇的，地支為巳，巳火克木。”淩柳看向周明宇，羅盤上的指針終於不再狂抖，開始順時針轉圈，像在畫一個無形的圓。
淩柳道：“柳樹怕火，便先找屬蛇的下手，吸他們的陽氣當養料。等吸夠了，就該找你了，這柳樹要的從來不是替身，是個能讓柳廂玉借骨還魂的容器。”
話音剛落，老柳樹突然“哢”地響了一聲。一根粗枝猛地砸下來，擦著淩柳的肩砸在地上，泥土飛濺裏，竟露出截白森森的東西，像根折斷的脛骨。
“它急了。”淩柳側身避開，從帆布包裏倒出朱砂，用銀探針蘸著，在樹幹的柳字周圍畫了個圈。
朱砂落處，樹皮像被燙到似的冒泡，發出蟬鳴般的嘶嘶聲：“周明宇，去把車上的香燭拿來，別用打火機，用火柴。”
周明宇手忙腳亂地搬麻袋，手指觸到香燭時，突然摸到個硬紙包，打開一看，是奶奶的日記本。
紙頁泛黃發脆，最後一頁用紅筆寫著：“明宇，柳家欠她的該還了。但你要活著，得讓她認回自己的骨血。”
“這才是你奶奶的真正意思。”淩柳瞥見日記本，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在晨霧裏竟帶了點暖意：“她不是讓你當替身，是讓你帶柳廂玉的骨血回土裏。隻是她沒算到，柳樹吸了孕魂，早就不認主了。”
淩柳讓周明宇把香燭在柳樹周圍擺成圈，又從包裏拿出那本《柳氏堪輿錄》，翻開其中一頁，上麵畫著幅圖。
一棵碩大柳樹旁，畫著個小小的墳，墳前刻著“歸骨”二字。
“木骨術的破綻，在於根。”淩柳用銀探針挑起根蠕動的根須，根須裏竟裹著塊小小的指骨。他大喝道：“柳如眉的骸骨被樹根纏了三十年，早就和樹長在了一起。要讓樹魂安分，必須得先讓她認祖歸宗。”
淩柳讓周明宇用火柴點燃香燭，火光剛亮起，老柳樹的枝椏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霧氣裏浮起無數細碎的人影，像沒長開的嬰兒，在柳條間飄來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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