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46 更新時間：25-09-09 16:54
伊芙的工作室裏，彌漫著一種奇特的、如同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充滿了電離氣味的寧靜。
涼坐在那張冰冷的醫療椅上，看著伊芙像一位即將指揮一場滅世交響樂的、瘋狂的指揮家。她那雙淡紫色的眼眸裏，不再有任何屬於人類的疲憊或情感。隻有，最純粹的、如同超新星爆炸般明亮的、絕對的專注。
在他們周圍，數十個全息屏幕，像一麵麵通往地獄的鏡子，靜靜地，懸浮在黑暗之中。
每一麵“鏡子”的中央，都倒映著同一份文件。
那份，由當時還很年輕的高橋正雄，親手簽署的、關於“伊邪那岐”計劃的、最高級別的“封存與銷毀”指令。
那份，沾滿了無數亡靈鮮血的、如山鐵證。
“一把可以弑神的武器……”涼喃喃自語，他端起伊芙遞給他的那杯威士忌，將那股辛辣的、如同火焰般的液體，一飲而盡。
他需要酒精。
他需要，用一些東西，來麻痹自己那顆因為巨大的震驚、悲傷和即將到來的、狂喜的複仇，而劇烈跳動的心髒。
田中……
那個名字，像一根看不見的、淬了劇毒的刺，還深深地，紮在他的靈魂裏。
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現在，是審判的時候。
“所有的”信標”，都已經植入完畢了。”伊芙的聲音，像一道冷靜的數據流，將他從短暫的恍惚中，拉了回來，“我編寫了一個全新的、代號為”塵埃”的蠕蟲程序。它會像一場無法被阻止的、數字化的沙塵暴，在0。3秒內，席卷新大阪所有的公共和地下網絡。”
她調出了一個巨大的、如同核彈發射井般的、虛擬的倒計時界麵。
“它會將這份”禮物”，”她指著那份罪證，“同步地，發送到這座城市裏，每一塊連接著網絡的屏幕上。新聞台，金融中心，議會大廈，地下黑市……甚至，是那些正在街邊小攤上，吃著廉價拉麵的流浪漢的、破舊的個人終端上。”
“沒有人，可以再假裝看不見。”
“真相，將像一場無法被躲避的、公平的暴雨，落在每一個人的頭上。”
涼看著那個巨大的、血紅色的倒計時。
【距離”審判日”，還有……十分鍾。】
他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走到工作室的舷窗前，看著窗外那片虛假的、由數據構成的星空。
他想起了五年前，那個真正的、下著雨的夜晚。
他想起了醫院裏，那條慘白的、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走廊。
他想起了自己，那個時候，是何等的無助，何等的絕望。
而現在……
風水輪流轉了。
“伊芙。”他開口，聲音沙啞，但卻異常的平靜。
“嗯？”
“謝謝你。”
伊芙那正在虛擬鍵盤上飛舞的、纖細的手指，停頓了零點一秒。
她沒有回頭。
“別誤會，石川。”她的聲音，恢複了那種慣常的、帶著一絲戲謔的冷靜，“我不是在幫你伸張正義。我隻是，在一個即將顛覆整個國家的、巨大的賭局裏，下了一筆，我認為，回報率最高的賭注。”
“而你，”她說，“就是我的那張”王牌”。”
涼笑了。
那是一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但卻發自內心的微笑。
“那就讓我們，把這張桌子，徹底掀翻吧。”
倒計時，一秒一秒地，走向終點。
【……三……】
【……二……】
【……一……】
【……零。】
伊芙，按下了那個虛擬的、代表著“執行”的按鈕。
那一瞬間，涼感覺，整個工作室，都仿佛，輕輕地，震動了一下。
然後，世界，開始燃燒。
……
伊芙將新大阪所有主流新聞頻道的實時畫麵，同時，投影到了主屏幕上。
一開始，是長達十幾秒的、死寂般的沉默。
那些正在播報著財經新聞、娛樂八卦、或者天氣預報的主播們，全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呆滯地，看著自己麵前的提詞器。
然後，混亂，如同瘟疫，開始蔓延。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一個年輕的、臉上還帶著稚氣的新聞主播。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結結巴巴地，試圖，將那份突然出現在他提詞器上的、天方夜譚般的“新聞稿”，念出來。
“……根據……根據我們剛剛收到的、無法被證實來源的……一份……一份絕密文件顯示……”
他的聲音，在顫抖。
緊接著，另一個更老練的、經驗豐富的王牌主播，直接，扔掉了自己的耳機，用一種充滿了無法置信的、但卻無比亢奮的、仿佛在見證曆史的語氣，對著鏡頭，咆哮了起來！
“上帝啊！”伊邪那岐”！舊大阪防衛軍！高橋將軍，在三十年前，親手簽署了一份……一份反人類的”清洗”指令！”
“轟——”
整個新大阪，炸了。
伊芙調出了城市的公共監控畫麵。
涼看到，時代廣場上，那些巨大的、播放著奢侈品廣告的全息屏幕，在一瞬間，全部，被那份黑底白字的、冰冷的、充滿了罪惡的指令文件所取代。
他看到，無數的飛行車，在空中，因為駕駛員的震驚，而發生了追尾和碰撞，像一群群被驚擾的、無頭蒼蠅。
他看到，無數的人，從建築裏，衝到街上，抬著頭，用一種看“神跡”降臨般的、充滿了震驚和恐懼的眼神，看著那些屏幕。
城市的通訊網絡，在一瞬間，因為過載的信息交換，而徹底癱瘓。
金融市場的交易，因為巨大的恐慌，而觸發了熔斷機製。
議會大廈的門口，被聞訊而來的、如同潮水般的記者和抗議民眾，圍得水泄不通。
“高橋下台！”
“軍方必須給出解釋！”
“公布真相！”
憤怒的、狂熱的口號，像一場場小型的風暴，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裏，彙聚，升騰。
涼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看著這個，由他親手，點燃的地獄。
他沒有任何的、屬於“複仇”的**。
他隻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冰冷的、如同宇宙般空洞的……平靜。
他想起了他的妻子和女兒。
他想，如果她們能看到這一幕，她們會……高興嗎？
不。
她們隻會，為這個，早已變得麵目全非的、陌生的自己，而感到……悲傷吧。
就在涼的思緒，即將陷入新一輪的、無盡的自我拷問時。
“來了。”
伊芙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涼抬起頭。
他看到，新大阪所有的屏幕，無論是新聞台的，還是廣告牌的，甚至，是他們自己工作室的監控畫麵。
在一瞬間，再次，被一個更高權限的、無法被抵抗的“緊急狀態廣播”，所強製接管。
所有的混亂，所有的口號，所有的憤怒……都在這一刻，被一種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寂靜”，所取代。
一張臉，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一張，布滿了深刻皺紋的、堅毅的、如同用花崗岩雕刻出來的、屬於軍人的臉。
是高橋正雄。
涼的心髒，猛地，一緊。
他看到，屏幕上，那個老人，沒有像他預想中的那樣，露出任何驚慌失措、或者色厲內荏的表情。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隻有，一種……如同神祇般的、沉重的、悲壯的平靜。仿佛，他不是一個即將被審判的“罪人”。而是一個，準備為整個世界，背負起十字架的……“聖徒”。
涼感覺到，一股冰冷的、不祥的預感，像一條滑膩的毒蛇，瞬間，纏上了他的心髒。
他看到，屏幕上，那個老人，緩緩地，抬起頭。
他那雙銳利的、鷹一般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時空，正靜靜地，與那億萬個，正在注視著他的、屬於“凡人”的眼睛，對視著。
然後，他緩緩開口，準備向整個世界，講述一個，與涼和伊芙所揭示的“真相”，完全不同的……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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