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1 更新時間：25-07-21 17:15
下課鈴一響，兩人便匆匆趕往生物實驗樓。走廊裏彌漫著淡淡的怪味，那味道被消毒水掩蓋著，倪好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麼。
“同學們安靜！”戴著厚鏡片的生物老師抱著一摞書走進教室，“今天我們要做的是植物細胞觀察實驗。”
倪好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老師懷裏那堆書吸引，最上麵那本，隱約露出一角暗紅色的封麵。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看清楚，卻被陳明一把拽回座位：“你幹嘛？別引人注意啊！”
實驗開始後，倪好心不在焉地擺弄著顯微鏡，餘光卻一直盯著講台上那摞書。突然，他身邊的酒精燈發出“噼啪”的異響。
“砰！”
玻璃燈罩毫無征兆地炸裂，飛濺的碎片和火焰直撲倪好麵門！
電光火石間，倪好的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他一個側翻避開火焰，同時抄起實驗台上的濕抹布，精準地拍滅了濺落的酒精火焰。整套行動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實驗室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連老師都忘了維持秩序。
“同、同學。。。。。。”生物老師結結巴巴地說，“你沒受傷吧？”
倪好喘著粗氣，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抖的雙手，剛才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的不是害怕，而是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可比那藤蔓慢多了。
“沒、沒事。。。。。。”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卻發現講台上那摞書不見了。
倪好衝出教室，耳邊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走廊的燈光在視線裏拉出模糊的光影，他撞開幾個路過的學生，不顧身後陳明的呼喊，一路狂奔到圖書館。
他猛地推開圖書館大門，徑直衝向昨日撞到的那個書架。可眼前空蕩蕩的書架讓他如墜冰窟，那裏現在隻剩下幾道淺淺的灰塵痕跡。
“同學，需要幫忙嗎？”管理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倪好轉身，聲音因為急促的呼吸而斷斷續續：“這個。。。書架上的書。。。去哪了？”
“哦，那個區域要重新規整。”管理員推了推眼鏡，“本來也沒幾本書，都下架放在那邊的箱子裏了。”
倪好順著管理員手指的方向看去，角落裏放著一個半開的紙箱。
他幾乎是撲了過去，瘋狂地翻找起來。《民事訴訟法》《國際商法》。。。。。。一本本熟悉的教材被胡亂扔到地上，可就是不見那本暗紅色的古籍。
“大誌！你瘋了嗎？”陳明終於追了上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不會就為了找昨天那本破《合同法》替課的錢都不要了吧？”
陳明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傳來，模糊而遙遠。倪好的動作突然僵住了。他緩緩直了直身，瞳孔微微收縮，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
陳明隻看到了一本《合同法詳解》，而那本《縛魂錄》似乎隻有他自己能看到！
昨天他在街上差點被貨車撞到，今天在教室又差點被酒精燈碎片炸到。這些事看起來像是意外，可為什麼偏偏都衝著他來？
更詭異的是，他居然能輕易躲開，就像身體早已習慣這種危險一樣。
而那些愉快的生活呢？朋友的陪伴，家人的關心，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就在倪好陷入混亂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大誌！”
他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父母不知何時竟出現在陳明身旁。母親眼眶泛紅，聲音發顫：“聽說你在學校差點被酒精燈炸傷，有沒有事？”她說著就要上前查看。
父親更是直接伸手抓向倪好的胳膊：“給我看看。”
倪好卻像觸電般躲開了，他的眼神變得異常陌生，死死盯著父母伸來的手。
他手指觸碰到紙箱底部一抹冰涼。他低頭看去，一本暗紅色的古籍正靜靜躺在箱底，封麵上“縛魂錄”三個燙金大字泛著詭異的微光。
記憶中的畫麵與眼前景象瘋狂對衝：全家福裏自己穿著高中校服，那張照片明明是初中畢業時拍的。
可他卻不想麵對這一點，甚至是刻意的去忽略這一點。
“我知道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麵無表情輕聲說道，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話音剛落，整個世界都凝固了。
父母表情定格在擔憂，而陳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管理員也停在了推眼鏡的動作，就連窗外飄落的樹葉也靜止不動。整個圖書館仿佛變成了一幅詭異的立體畫，隻剩下倪好和那本《縛魂錄》還保留著生機。
真實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父親病榻前枯瘦的手，母親離家時決絕的背影，醫院走廊裏刺鼻的消毒水味。
藤蔓突然從四麵八方湧來，在倪好麵前瘋狂交織，最終凝聚成一個扭曲的人形樹偶。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它的五官清晰可辨，甚至能看出憤怒的表情。
“你！”樹偶的聲音不再斷斷續續，而是帶著刺耳的尖銳，“明明從你的記憶裏找到了你最渴望的東西！為什麼還是困不住你？！”
倪好看著暴怒的樹偶，反而勾起嘴角：“喲，說話倒是進步挺快啊，從結巴到伶牙俐齒，你這是報了什麼速成班？”
“少廢話！”樹偶身上的藤蔓劇烈抖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我給了你完整的家庭，知心的朋友，平靜的生活，這些不都是你最想要的嗎？！”
倪好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是啊，你給我的確實是我最想要的。”他輕聲說，“但正因如此，才更顯得虛假。”
樹偶突然僵住了。
“我爸去世前最後一個月，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倪好平靜地說著，“我媽在他確診肝癌的第三天就收拾行李走了，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圖書館的燈光開始忽明忽暗，靜止的世界出現裂痕。
“你知道嗎？”倪好突然笑了，“在這個幻境裏，我爸居然還記得我喜歡吃糖醋排骨。可實際上，他是個迷糊蛋，甚至連我上幾年級都記不清。”
樹偶歪著腦袋，藤蔓構成的麵孔露出困惑的表情：“既然現實如此痛苦，你不該更沉淪在這個美夢裏嗎？”
倪好嗤笑一聲：“我的意思是，一個連兒子上幾年級都記不清的糊塗老爸，怎麼可能記得我愛吃糖醋排骨？你不該模仿我爸！”
樹偶卻發出詭異的笑聲：“無所謂了，幻境崩塌後，你的神識也會支離破碎。”
幻境的崩塌加速了，書架像融化的蠟像般扭曲變形，樹偶越發得意：“大局已定，你終將變成瘋子，不過你放心，我會物盡其用，你的精氣魂魄都會被我吃掉，還有你那身上的寶物也會屬於我！”
一人一樹偶在崩塌的世界中對峙著。碎片般剝落的牆壁外，露出扭曲的血色虛空。
“這可不見得。”倪好突然勾起嘴角，舉起《縛魂錄》。“既然這是為我打造的幻境，那我想要什麼，自然也能最大限度地得到什麼。”
樹偶不屑地揮了揮藤蔓：“隨你喜歡，反正都是你臨死前的願望。想要什麼？”
“我要我的那把斷劍。”倪好斬釘截鐵地說。
話音剛落，一道寒光閃過，那柄熟悉的斷劍憑空出現在倪好麵前。樹偶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哈哈哈！就憑這把破銅爛鐵，你也想與我對抗？”
倪好握住斷劍，眼神異常平靜：“我覺得完全可以一試。”
他猛地抬手，鋒利的斷劍在脖頸間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鮮血如噴泉般湧出，濺在《縛魂錄》的封麵上，將燙金的“縛魂”二字染得猩紅。
“不——！”樹偶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你怎麼敢——！
整個幻境劇烈震動起來，像被打碎的鏡子般分崩離析。樹偶的身軀開始扭曲變形，藤蔓一根根斷裂：“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破解之法。。。”
倪好的意識在黑暗中墜落，可他卻在笑，耳邊最後聽到的是樹偶不甘的嘶吼：“你寧願死也不願留在夢裏嗎？！這明明是最適合你的幻境！”
倪好再度睜開雙眼，潮濕腐臭的空氣瞬間灌入鼻腔。真實的疼痛從全身各處傳來，黑水腐蝕的傷口火辣辣地灼燒著，藤蔓的倒刺還深深紮在皮肉裏。
他低頭看去，左手緊握著《縛魂錄》，右手是那把斷劍，劍刃上還殘留著未幹的血跡。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倪好扯了扯嘴角，牽動臉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幻境裏自刎的瞬間，他其實並不確定能否醒來。
但他當時的確實短暫的思考了連續遇見的兩次意外，是否和《縛魂錄》的頻頻出現有聯係之處，或許那就是提示，與其讓他陷入無盡的假象，倒不如放手一搏。
倪好感受著手中《縛魂錄》傳來的溫熱觸感，嘴角微微上揚。這本被視為邪物的古籍，此刻卻讓他感到一絲親切。
“看來你也不全是壞的。”他輕聲自語，指腹摩挲著書頁邊緣。那些看似危險的遭遇，看來真的都是《縛魂錄》在暗中引導他識破幻境。
一聲巨響打斷了思緒。前方的藤壁突然炸裂，樹偶扭曲的身影從中衝出。它此刻的模樣比幻境中更加猙獰。藤蔓上布滿尖刺，每根刺尖都滴著黑色毒液。
“既然你不想舒舒服服地死。。。”樹偶的聲音嘶啞刺耳，藤蔓瘋狂舞動，“那我就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數十根帶刺藤蔓如箭矢般射來。倪好本能地側身閃避，動作比在幻境中還要敏捷。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反應速度似乎提升了不少。
倪好手腕一翻，斷劍在掌心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光。劍刃與襲來的藤蔓相撞，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濺起一串刺目的火花。
樹偶獰笑著，三根粗壯的藤蔓突然從地麵竄出，呈品字形直取倪好下盤。倪好足尖輕點，身形如鷂子翻身般騰空而起，斷劍順勢下劈，將最前端的藤蔓斬為兩截。
黑綠色的汁液噴濺而出，倪好側臉避開，卻見被斬斷的藤蔓斷麵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樹偶發出刺耳的怪笑：“沒用的！在這樹洞裏，我是無敵的。”
倪好突然變招。他借著下墜之勢，斷劍改劈為刺，劍尖直指樹偶麵門。這一擊快若閃電，樹偶倉促間隻來得及偏頭躲避，劍鋒擦過它的“臉頰”，帶出一縷黑煙。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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