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劫後餘生(上)

章節字數:2273  更新時間:25-07-08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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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

    嶺南腹地,霧嵐如紗漫過青巒。

    一條碧溪劈開蕨類叢生的峽穀,溪水清冽見底,遊魚可數。

    溪邊歪扭的老楓樹下,坐落著三間覆著茅草的木屋,竹籬上爬滿牽牛花,偶有山風掠過,葉間便漏下碎金般的陽光。

    整個村落不過五戶人家,雞鳴犬吠聲被晨霧揉得綿軟,恍若與世隔絕的太古之境。

    卯時三刻,炊煙剛從煙囪鑽出細直的一縷。

    青石砌就的院坪上,一張桐木棋盤擱在斑駁的石桌上,棋子是未經打磨的鵝卵石,黑白兩色在晨曦中泛著溫潤的光。

    執黑的老者蜷在竹椅裏,銀發用草繩鬆鬆束起,青布長衫洗得發白,卻漿得筆挺。

    他盯著棋盤右下角的”劫爭”,枯枝般的手指懸在半空,遲遲未落子。

    對麵的年輕人斜倚石磨,蒼白的臉被晨光鍍上薄金,月白中衣挽起袖口,露出腕間的疤痕,那還是孩童時被狼咬過的痕跡。

    “這一著,該叫”脫骨”。”老者忽然輕笑,指尖點向棋盤中央,“就像當年漠西老酋長的”詐敗計”,看似棄子,實為屠龍。”

    年輕人抬眼,見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卻很快被咳嗆聲揉碎。

    他忙遞過溫著的藥盞,青瓷上忠勇二字已被摩挲得模糊,那是蘭家祖傳的行軍酒盞,如今盛著的,卻是嶺南藥王開的補氣血湯藥。

    “前輩可知,嶺南人管這霧叫”山嵐淚”?”年輕人望著漫過竹籬的薄霧,忽然開口:“據說每滴霧珠裏,都藏著一個未竟的心願。”

    老者怔住,指間棋子“當啷”落盤,震散了棋盤上的氣眼。

    他望向溪對岸的茂林,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那裏躺著三具無名屍,其中一具腰間,係著半塊刻著羽林衛的青銅令牌。

    “月兒,扶我去溪邊走走。”老者撐著棗木拐杖起身,杖頭雕刻的天狼圖騰已逐漸磨得光滑。

    立在廊下的女子聞聲而動,素色襦裙下擺沾著草藥汁,她伸手攙住老者臂彎,觸到袖中硬物,那是半塊羊脂玉佩,與自己貼身收藏的另半塊是一對。

    三個人影沿著溪岸緩緩移動。

    老者每走十步便要扶樹喘息,望著水中遊魚出了神。

    年輕人彎腰掬水洗臉,指腹觸到眉尾的傷痕,忽然想起孩童時期的嬉笑打鬧,似乎已經離自己很遙遠了。

    女子摘下竹簍裏的藥草,指尖掠過”七葉一枝花”的脈絡,忽然想起一個人:“見著蘭帥,替我告訴他,不要被眼前所擊倒。漠西的狼,終會回到屬於自己的草原。”

    山風忽然掠過,驚起一群白鷺。

    老者望著它們掠過霧嵐的剪影,忽然輕笑出聲,對年輕人問到:“你可知為何嶺南的茶樹要長在雲霧裏?”

    他頓了頓,拐杖輕點青石路麵,“因為真正的生機,總要經過煙嵐浸透,才藏得住日月精華。”

    年輕人怔住,抬眼時,見老者鬢角的銀霜在陽光下微微發顫,像極了棋盤上那枚即將重生的劫子。

    炊煙漸濃,藥香混著潮濕的草木氣撲麵而來。

    “該回去喝藥了。”女子將披風輕輕披在老者肩頭,遠處傳來布穀鳥的啼鳴,驚破了滿溪碎金。

    三人一起回到了屋子裏,屋子裏一股藥草的味道,另一名女子正跪在泥灶前調火,火星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躍,將眼下的青黑映得更深。

    女子等他們進來後,便用舊麻布裹住滾燙的砂罐,兩碗藥汁分斟停當,琥珀色的液體裏浮著幾片翠綠色的薄荷葉,算是這苦澀世界裏的一點溫柔。

    名叫月兒的女子端了一碗到年長者麵前說:“父親,這是叔叔今天剛換的新方子,增加了調理的幾味藥材,解毒的方子沒變。”

    另一名女子端著另一碗到年輕人麵前,吹了幾口氣待藥稍微涼了一點,女子嚐了一口說:“淩霄,今天的藥比昨天苦了不少,你要全部喝完,乖哦。”

    原來這一老一少便是在牛頭山山穀裏中毒落馬的蘭帝赬和淩霄,兩位女子便是蘭紅月和扶搖。

    蘭帝赬接過碗一飲而盡,藥汁入口很苦澀,卻在舌根泛起回甘,他忽然想起漠西草原上的馬奶酒,也是這般先澀後甜。

    “乖,張嘴。”扶搖端著碗坐到竹椅邊,袖中滑落半塊桂花糖,這是她今早托獵戶從鎮子裏捎來的,指尖輕輕刮過他鼻梁,“喝完給你吃糖。”

    淩霄挑眉看她,卻在觸及她眼底的紅血絲時,終究還是張口咽下。

    藥汁流過喉間的刀疤,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他忽然伸手握住她指尖,像握住懸崖邊的最後一根藤蔓。

    蘭紅月看到兩人的動作,低頭不語轉身去整理藥櫃,目光掃過底層的修羅令牌,此刻藥王新配的方子就壓在令牌下。

    “明日阿侖差人送的姑蘇砂糖桔就要到了。”蘭帝赬忽然開口,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他望著窗外漸濃的霧氣,想起那夜阿侖背著他逃出毒陣時,鎧甲縫隙裏漏出的血珠,竟在毒霧中綻成黑色的花。

    “他說……”老者聲音忽然哽咽,“說等我們能走動了,要去看他在北方種的”七葉一枝花”是否也像嶺南的一般翠綠。

    扶搖將空碗擱在矮幾上,桂花糖在淩霄掌心碎成齏粉。

    她望著淩霄出神,忽然想起紅月說過的話:“毒陣裏的蠱蟲,最愛啃食人心底的執念。”

    此刻眼中的鋒芒雖淡了些,卻多了抹此前未見的柔光,像被雨水洗過的星子。

    砂罐裏的餘溫漸漸散去,唯有藥香固執地攀附著每一寸空氣。

    窗外,山間的一場暴雨正在醞釀,而這間被藥香浸透的木屋,終究是在風雨中守住了一點人間煙火。

    巫厄終究是低估了嶺南藥王的醫術。

    蘭帝赬斜倚在竹榻上,望著窗欞外搖曳的竹影,掌心摩挲著腕間褪色的毒紋。

    七日前,藥王以金蠶蠱引配合火麻仁煎劑,才將大部分的毒素從他心脈剔除。

    回想中毒最深時,他每說一個字都要咳出黑血,髒腑間好似蟠踞著千萬條冰蠶,啃噬著氣血生機。

    “若再遲兩個時辰,大哥被毒霧攻心必死無疑。”紅月端著藥進來時想起叔叔說的這句話就感到後怕,青瓷碗沿還沾著新鮮的”七葉一枝花”汁液。

    她鬢角別著的銀簪刻著蕨類圖騰,與兩個月前牛頭山山穀中,她替父親吸毒血時用的骨簪判若雲泥。

    那時蘭帝赬已陷入昏迷,卻仍記得她指尖的溫度,比起毒霧的冰寒,竟帶著灼人的暖意。

    隔壁房間的榻上,淩霄的咳嗽聲驚飛了簷下麻雀,雖然他的蠱毒被完全清除,卻因毒霧損傷肺腑,至今功力恢複不到原來的一成。

    當時的情況是相當危急的,若不是發現的及時,那就會像巫厄所說的神仙難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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