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35 更新時間：25-09-14 08:05
黑鬆林的陰影像活物般纏上腳踝，淩霄數著第七十二棵扭曲的古樹時，終於聽見了整齊的腳步聲。
三列巡兵正沿著林間小道行進，鐵甲碰撞的脆響裏混著鐵鏈拖地的悶響，每個士兵的脖頸上都嵌著圈暗金色的環，環上垂下的鎖鏈連接著後腰的鐵牌，牌麵刻著編號與烙鐵印。
“停下！”領頭的巡兵長突然轉身，頭盔下的獨眼在火把光裏泛著冷光。
淩霄迅速矮身躲進古樹的空洞，樹皮內側竟有指甲摳出的深淺不一的刻痕，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是新傷。
“逆道”劍的瑩白突然黯淡下去，劍身在掌心微微發燙。
淩霄忽然想起千界典籍裏關於魔域巡兵的記載：“其目能辨靈氣，遇修士則環鳴”。
他屏住呼吸將靈力沉入丹田，指尖撫過劍脊上剛浮現的雲紋，那是三年前悟透的斂氣訣，此刻卻聽見身後傳來鎖鏈繃緊的銳響。
“那邊有動靜！”巡兵長的吼聲剛落，三柄長矛已刺破樹影。
淩霄旋身避開的刹那，看見最左側的巡兵突然踉蹌了一下，脖頸上的金環發出刺耳的嗡鳴。
那魔兵的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巡兵長一記鞭腿踹在膝彎：“編號7156，再多嘴就去喂噬魂蟻！”
金環的嗡鳴漸漸平息，7156號魔兵垂著頭，鐵鏈在地麵拖出半道血痕。
淩霄注意到他右手的指甲縫裏嵌著些藍色粉末，與方才老者皮袍上的銅釘鏽跡顏色一致。
“搜！”
巡兵長的靴底碾過淩霄方才藏身的樹洞，火把將他的影子投在樹幹上，像隻張開翅膀的蝙蝠。
淩霄屏住呼吸貼緊地麵，逆道劍的瑩白徹底隱去，劍身在腐葉堆裏泛著與枯枝無異的灰光，這是劍器認主的最高境界，唯有心緒澄澈如琉璃者方能做到，千界修士裏，能讓逆道劍如此斂藏鋒芒的，不出十人。
“頭兒，啥也沒有。”
“走！耽誤了換崗時間，誰也別想好過。”
巡兵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淩霄望著他們消失在林霧裏的背影，忽然發現7156號魔兵的鎖鏈末端沾著片藍色花瓣，花瓣在腐葉上慢慢舒展，竟透出微光。
他俯身拾起花瓣的瞬間，整片黑鬆林突然安靜下來。
月光不知何時穿透了瘴氣，照亮林間空地上的石陣，那些半埋在土裏的石柱上刻滿了與魔兵金環相同的紋路，柱頂卻供奉著些粗糙的泥塑，細看竟是懷抱嬰兒的女子，眉眼間帶著悲憫。
“這是”望鄉石”。”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手裏攥著把藍色花草，正往石縫裏塞。“上域不讓祭拜，可每個月都有人偷偷來。”
他指了指泥塑的底座，那裏刻著模糊的名字，“都是些想回家的魔兵，7156的娘就刻在第三根柱子上。”
淩霄突然明白那藍色粉末是什麼了。
藥王穀的藥圃裏種過這種“歸鄉草”，說客死他鄉的人，隻要還有一撮骨粉，這草就能循著血脈找到故鄉。
“想混進去，就得有這個。”老者從懷裏掏出個鏽跡斑斑的鐵牌，編號處被利器剜去了大半，“編號9527，三天前死在隕星台。”
“巡兵換崗時會查鐵牌和金環，”老者往他嘴裏塞了顆苦澀的藥丸，“這是”斂息丹”，能讓金環認不出你的靈氣，三個時辰有效。記住，到了隕星台別抬頭看天樞城的方向，那裏的探照鏡能照出骨髓裏的靈氣。”
遠處傳來第二遍號角聲，比方才急促了許多。
淩霄將鐵牌別在腰間，望著巡兵消失的方向，突然發現那些鐵甲反射的光裏，有幾顆微弱的藍色光點在閃爍，是歸鄉草的花粉，正隨著夜風飄向東北方。
第三遍號角聲刺破林霧時，淩霄已混進了替補巡兵的隊伍，脖頸上的金環勒得皮肉發疼，他學著旁人的樣子垂著頭……
隕星台的換崗儀式比淩霄想象的更嚴苛。
巡兵長拿著塊巴掌大的青銅鏡，挨個照驗士兵後腰的鐵牌，鏡中射出的紅光能穿透衣物，在皮肉上顯露出與鐵牌對應的烙印。
輪到淩霄時，他故意讓鐵牌與後腰的舊傷重疊，紅光掃過的刹那，逆道劍在袖中微微發燙，將靈脈的波動壓得比垂死的燭火還要微弱。
“編號9527？”巡兵長的獨眼眯了眯，青銅鏡在他頸間的金環上頓了頓，“昨天還在西營喂噬魂蟻，今天倒能站著換崗了？”
淩霄垂著頭不說話，指尖悄悄捏住老者給的銅釘。
身後突然傳來7156號的咳嗽聲，那魔兵故意將歸鄉草的粉末蹭在鐵牌上，青銅鏡頓時蒙上層藍霧：“頭兒，西營的噬魂蟻昨夜鬧了災，說不定是這小子命大。”
紅光在藍霧裏散成碎星，巡兵長罵罵咧咧地推開淩霄：“滾去東市協助采購補給，天黑前回隕星台站崗！”
“得令！”淩霄扭頭便往東邊走去，心中暗叨：“如此便能脫困，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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