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12 更新時間：25-08-26 08:02
澄心閣內，除了秦槐和那幾個心腹黨羽，以及看似已醉態朦朧的裴彥，其餘作陪的官員似乎都“識趣”地陸續告退，被下人引往別處醒酒休息。
水榭內，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而安靜。晚風吹動紗幔，池水映著燈火，卻再無半分風雅，隻剩下算計和即將爆發的殺機。
秦槐臉上的笑容徹底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勝券在握的冷漠。他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看著對麵眼神渙散、身體微微搖晃的裴彥，聲音如同淬了冰：
“裴大人，酒也喝了，戲也看夠了。現在，該談談正事了。”
裴彥茫然地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秦槐，似乎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秦槐冷笑一聲，不再繞彎子，直接切入主題，聲音帶著冰冷的威脅：“運河裏的那份東西，你看了。那是個不識抬舉、自尋死路的蠢貨！裴大人，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福。就像那醉仙草海下的白骨，還有…開封府大牢裏那個斷了氣的廢物，不都是前車之鑒嗎？”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緊緊鎖住裴彥：“隻要你把那份文書，連同你手裏所有關於河道司、關於草海、關於梅堂的無關緊要的”線索”，原封不動地交給本官。然後…好好睡上一覺，醒來就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本官保證，你會前途無量，開封府上下，皆大歡喜。如何？”
他話音剛落，珠簾後，一直靜坐的林疏月，身體忽然極其輕微地晃了晃，然後軟軟地伏倒在小幾上，仿佛不勝酒力（藥力），已然“昏迷”過去。
這一幕，恰好被秦槐和席間僅剩的幾名心腹看在眼裏。
秦槐臉上最後一絲偽裝的耐心也消失了，隻剩下赤裸裸的猙獰和快意。
他猛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裴彥，你以為你帶著那個女囚就能萬無一失？她也不過是條翻不起浪的死魚，現在，連她也倒了！識相的，就按本官說的做，否則，本官讓你和那個運河裏的蠢貨一樣，去水裏喂王八。”
他身旁一個留著山羊胡、眼神陰鷙的工部屬官也按捺不住，得意地幫腔道：“就是，姓裴的，別以為破了幾個小案子就真當自己是包青天了。在秦大人麵前，你算個什麼東西？那幾萬兩銀子，是給河工兄弟們的辛苦錢。你查來查去，是想斷了大家的活路不成？那文書，定是那刁民偷盜偽造，意圖誣陷。秦大人念你年輕，給你機會，你別不知好歹！”
另一人更是惡狠狠地補充：“大人，跟這中了離魂散的蠢貨廢什麼話。趁他還沒徹底變白癡，趕緊搜身。拿到文書，再把他和那女囚一起…”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眼神狠毒，“沉了運河，一了百了，保管做得比上次更幹淨！”
“離魂散”三個字如同驚雷，從這黨羽口中得意忘形地喊出。
就是此刻！
伏在小幾上“昏迷”的林疏月，眼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而主座上，那一直眼神渙散、身體搖晃的裴彥，在聽到“離魂散”、“沉了運河”這幾個字的瞬間，渙散的眼神驟然凝聚。
所有的偽裝、所有的醉態，在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殺意麵前，瞬間被焚燒殆盡。
“沉了運河？一了百了？！”
裴彥猛地抬頭，臉上哪還有半分醉意。
那雙眼眸亮得驚人，他死死盯著秦槐那張因驚變而瞬間僵住、血色盡褪的臉，又掃過那幾個驚駭欲絕的黨羽。
“好一個一了百了！”裴彥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凜冽的殺機。
“本官今日，就替運河裏那位兄弟，替草海下的累累白骨，替開封府大牢裏斷了氣的”廢物”，還有那些被你們斷了活路的河工兄弟——討個了斷。”
話音未落，他猛地抓起麵前那隻盛滿殘酒的青玉酒杯，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朝著光潔如鏡的澄心閣地麵——
“啪嚓——”
一聲清脆刺耳聲響，瞬間撕裂了水榭內虛假的寧靜。
摔杯為號！
“動手！！”裴彥的怒吼如同虎嘯，震得這個寂靜的水榭嗡嗡作響。
“轟！”水榭臨水的雕花木窗被猛地撞開。
“嗖！嗖！嗖！”數道矯健如獵豹的黑影，從窗外漆黑的水麵下破水而出。
正是早已潛伏多時的王捕頭和周大斧率領的開封府精銳衙役，他們渾身濕透，卻動作迅捷如電，手中鋼刀在燈火下寒光閃閃，直撲席間。
“嘩啦！”幾乎同時，珠簾被一股大力扯斷。
林疏月的身影如離弦之箭般射出，她手中寒芒一閃，數根銀針精準無比地射向秦槐身旁那幾個意圖拔刀反抗的心腹黨羽。
“呃啊！”慘叫聲接連響起，銀針所至，手腕、肩窩劇痛，兵器瞬間脫手。
“保護大人！”秦槐的管家帶著幾個護衛從門外衝進來，卻迎麵撞上王捕頭帶人封堵的刀鋒，狹窄的水榭內，頓時刀光劍影，怒喝慘嚎交織一片。
秦槐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嚇得魂飛魄散，臉上的從容、算計、猙獰，全都被極致的驚恐所取代。
他猛地想站起來，雙腿卻如同灌了鉛，又像是被那聲摔杯的巨響震碎了骨頭，一屁股癱坐回椅子上，撞翻了麵前的杯盤碗盞，湯汁酒水淋了一身，狼狽不堪。
他指著如同殺神般一步步逼近的裴彥，手指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聲音因恐懼而尖利變調：
“你…你…你沒中毒？！不可能！離魂散…她…她也倒了的。”
裴彥此刻已走到秦槐麵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秦槐完全籠罩。
他一把揪住秦槐錦緞衣襟的前襟，如同拎小雞般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秦槐雙腳離地，徒勞地掙紮著，眼中隻剩下無邊的恐懼。
裴彥盯著他因驚駭而扭曲的臉，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砸下，帶著徹骨的寒意和嘲諷：
“秦侍郎，你的離魂散…味道太衝，熏著我們林姑娘的鼻子了。”他猛地將秦槐狠狠摜在地上。
“噗通！”秦槐肥胖的身軀重重砸在滿地狼藉的杯盤碎片上，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拿下！”裴彥看也不看地上哀嚎的秦槐，冰冷的目光掃過水榭內已被迅速製服的黨羽護衛，聲音響徹夜空：
“工部左侍郎秦槐，勾結黨羽，貪墨河銀，濫用私刑，殺人滅口，證據確鑿！給本官押回開封府大牢，嚴加看管！”
王捕頭、周大斧等人轟然應諾撲上前，將癱軟如泥、麵如死灰的秦槐，連同那幾個麵無人色的黨羽，用鐵鏈捆了個結結實實。
水榭內，絲竹聲早已被肅殺之氣取代。
池中蓮燈依舊，卻映照著滿地狼藉和瑟瑟發抖的俘虜。
晚風穿過破碎的窗欞，帶著池水的涼意，吹散了彌漫的酒氣，也吹散了“笑麵佛”精心編織了多年的假麵。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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