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13 更新時間：25-11-21 11:41
“早上好。”
江遇的聲音輕得像羽毛，飄進黎明的耳朵裏。
黎明沒回應，依舊趴在桌子上，他不想搭理他，過去的種種——霸淩者的嘲笑聲、辰硯秋的背叛、父母漠視的眼神，都深深的烙在黎明的內心像一把無形的枷鎖勒得他喘不過氣，他想遠離所有人。
可這個人身上透露出的熟悉感讓黎明害怕，害怕會像辰硯秋那樣重蹈覆轍，那樣狼狽和不堪的過往，他不想在經曆一遍了……黎明隻想一個人靜靜的舔舐傷疤，就算會疼的全身發抖，也好過再被剝開傷口晾在太陽下暴曬。
江遇望著黎明蜷成小小一團的背影，指尖無意識的摩挲著衣兜裏的玻璃彈珠，那是小時候黎明第一次和他玩的時候送給江遇的，珠子的表麵已經是坑坑窪窪，還留著當年的溫度——在彈珠裏，曾照亮過兩個孩子最純粹的夏天。
“啪嗒”一聲，橘子汽水輕輕落在黎明桌角。氣泡在玻璃瓶裏咕嘟咕嘟往上竄，恍惚間，黎明抓著校服的手微微攥緊。
這氣味太過熟悉，讓他不禁想起小時候。
記憶裏，總有一個矮矮的小身影，追在他身後跑
“哥哥為什麼總喝這個飲料呀？”
那時的他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黎明故作大人的模樣摸摸小男孩的腦袋，把最後一口汽水晃出氣泡，笑著說
“因為甜呀”
記憶深處的小男孩，眼睛亮得如同掌心緊握的玻璃珠，執著地仰著臉追問：“那哥哥現在甜嗎？”
可此刻，這熟悉的甜香，裹挾著碳酸特有的微刺氣息，卻化作一把鏽蝕的鈍刀，緩慢而沉重地切割著他早已麻木的感官。
蜷縮的身體變得繃緊，他本能地想把自己埋得更深，更深地陷進這片由沉默堆砌的、暫時安全的孤島，仿佛這樣就能將那模糊又危險的剪影徹底隔絕，連同那些被陽光曬透。
他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如同在風中抖動。
那個“甜”字，刺痛著他的神經。
那個小小的、雀躍地喊著“哥哥”的身影，此刻正在一下又一下的衝擊著黎明封閉的記憶。
他甚至不敢轉動一下僵硬的脖頸，不敢去碰觸身後那道沉默的注視。
“巧合，一定是巧合。”黎明咬著牙，在心裏反複默念著這兩個字。
江遇沒再出聲，他盯著黎明繃緊的脊背，喉嚨間思念的話，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指尖殘留著珠子的溫度讓他懂了——有些事情不能急，從長計議，不能硬掰。
第一節課是數學課，馮老師在黑板上寫公式的沙沙聲，不得不讓黎明抬起頭去聽，而一旁的江遇則是一直看著黎明，黎明被盯的不舒服，被迫開口
“能不能不要再煩我了？”全程黎明沒看江遇一眼。
江遇乖乖的轉過頭，雖然被罵了但是心裏其實特開心。
課間操時，江遇刻意落在隊伍末尾，尋找黎明的身影。發現隊伍裏沒有黎明，就四處張望找他哥，突然餘光瞥見黎明獨自朝教學樓走去，江遇抿了抿唇決定跟上去。
一路跟到了天台，天台的風呼嘯著卷過後頸，帶著初秋的涼意。
江遇在樓梯口頓住腳步，目光緊緊鎖住那個倚在鏽跡斑斑欄杆上的背影。黎明微微弓著背，手臂搭在冰冷的鐵欄上，頭垂得很低，細碎的黑發被風吹亂，遮住了側臉。他像一尊凝固的塑像，無聲無息地融進這空曠寂寥的背景裏，隻有被風吹得鼓起的校服衣擺證明著他是有生命的。
江遇的心口被那背影揪得發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指尖下意識地在口袋裏摸索，觸碰到那粒溫潤圓滑的珠子——從黎明那裏得來的那顆。
珠子的微溫仿佛帶著某種安撫的力量，也提醒著他黎明此刻緊繃的狀態。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橫衝直撞的念頭，告誡自己不能急，不能硬掰，要像捏著這顆珠子一樣，小心地、耐心地靠近。
腳步放得極輕，江遇慢慢挪到黎明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他不敢靠太近，怕驚擾了這層脆弱的平靜。
陽光斜斜地照過來，勾勒出黎明漂亮的後頸，能看到細小的絨毛在光線下泛著微弱的金色。江遇的目光貪婪地描摹著，胸腔裏鼓噪的聲音幾乎要蓋過風聲。
“哥……”他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聲音不大，卻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然而這個單音字卻像投入死水的一塊巨石。
黎明聽見了，但是不想回應，他煩，是的，他現在很煩，他抓抓頭發，思考了幾秒緩緩轉過身。
臉上此刻是煩躁的不耐煩的……還有一絲被逼到角落的戾氣。
他沒想到江遇會跟上來，天台的冷風似乎瞬間變得刺骨，刮得他臉頰生疼。
“你跟蹤我？”黎明的質問脫口而出，聲音比平時更冷更硬，眼神銳利得像刀子，直直刺向江遇。
江遇不知道要怎麼為自己辯解，隻能一步一步向前靠近他
“哥，我隻是有點擔心你，所以才跟著你，對不起”
黎明背靠在欄杆上，看著江遇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
“擔心我？為什麼？不要和我說我誇了你一下你就要纏著我不放。”
黎明現在說出口的話完全是不經過大腦的，每個字像一個個鋼針刺向了江遇的身體，江遇停下了腳步，低垂著頭。
黎明看著他這樣又想起了辰硯秋的那段不堪的過往，隻不過現在他是辰硯秋，黎明心裏莫名有點酸澀，黎明靠在欄杆上，將自身的重力完全壓在了欄杆上。
欄杆因年久失修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黎明還想說什麼讓江遇知難而退時，後背忽的傳來強烈的失重感。
欄杆刺耳的碎裂聲，讓江遇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
黎明半個身子已經隨著那不堪重負的欄杆向後仰去，重心瞬間失衡！
“哥——！”江遇的驚呼帶著破音的恐懼，身體比思維更快，像離弦的箭一樣猛衝過去。他什麼也顧不上了，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抓住他！
冰冷的風呼嘯著灌入黎明的耳中，失重感拽住了心髒，視野裏的天空和校園在旋轉顛倒。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的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拽住了他的手腕。骨頭被捏得生疼，但那疼痛此刻卻像救命的繩索。
是江遇！
江遇用力將他往自己這邊扯。動作太急太猛，口袋裏的東西被帶了出來——是那粒小小的玻璃珠子。它滾落出來，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清脆又孤單的“嗒”聲，滴溜溜地打著轉，最後停在兩人腳邊不遠的地方。
空氣仿佛凝固了。
江遇的手還死死攥著黎明的手臂，力道大得指節泛白。
他驚魂未定，胸膛劇烈起伏，急促的呼吸噴在黎明僵硬的頸側。
黎明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整個人幾乎半撞進江遇懷裏，鼻尖瞬間充斥了屬於對方的氣息。
他清晰地感覺到江遇抓著他的那隻手在微微發抖，溫熱的掌心隔著薄薄的校服布料傳來滾燙的溫度，還有對方擂鼓般的心跳，隔著衣物撞擊著他的身體。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風聲，遠處操場的喧囂，樓下隱約的人聲，都模糊成一片背景噪音。隻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和那顆靜止在地麵的珠子，清晰地提醒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黎明僵硬地站著，江遇灼熱的氣息噴在他的頸側，那片皮膚瞬間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他想掙開，手臂卻被箍得死緊，那力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蠻橫和……後怕。
他感覺到江遇胸膛劇烈的起伏，每一次起伏都重重地撞在他身上，帶著少年人滾燙的體溫和失控的心跳，像一麵鼓在他背後擂響。
這陌生的、過於親密的接觸讓他渾身肌肉都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著抗拒。
那顆滾落的珠子靜靜地躺在腳邊，圓潤的表麵反射著冰冷的天光，像一隻沉默的眼睛，目睹著這失控的瞬間。
終於，江遇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抓著他的手微微鬆了些力道，但依舊沒有放開。
他的聲音低啞得厲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滾燙又沉重地砸在黎明緊繃的神經上
“哥……你別嚇我……行不行？我害怕……”
黎明怔怔的看著江遇帶著哭腔的說出這句話，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黎明沒有掙脫開江遇抓著他的手，可能他潛意識裏明白，眼前這個人可能……不太一樣。
看著江遇紅潤的眼眶，黎明的睫毛劇烈地顫了顫。
這種陌生的、幾乎稱得上“灼熱”的在意，讓黎明的喉嚨突然發緊。
他下意識別開臉，視線卻落在了江遇腳邊的玻璃彈珠上。
玻璃珠子表麵坑坑窪窪，好像是因為剛剛的掉落，表麵出現了些細小的裂痕。
黎明越看越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來，隻記得有一個模糊的小身影在…沙坑裏玩？
黎明越努力的去回想頭就發漲，感覺馬上就要炸了一樣。
“鬆手。”
黎明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些，沒了那股駭人的戾氣，卻帶著一絲沙啞。
江遇剛從黎明馬上要摔下樓的衝擊感裏緩過來，顯然沒反應過來。直到黎明又重複了一遍，他才猛地鬆開手。
黎明垂著頭，揉揉手腕，手腕上全是江遇用力太猛留下的紅印，他繞過江遇往樓梯口走去，走到門口時留下一句話
“我沒事，別再跟著我了。”
隻留下江遇獨自在天台。
待上課鈴聲響起，江遇才緩緩動身回去上課。到班級的路上，江遇腦子裏想的全是黎明那句“我沒事”，嘴角緩緩上揚。
走進班級坐回座位看向一旁的黎明，黎明還是趴著，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江遇把頭埋進桌兜裏找這節課的書本，發現了一張小紙條，江遇拿出來，隻見上麵大大寫著兩個字
“謝謝”
江遇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他哥寫的，他將紙折了又折動作，動作緩慢又溫柔好像在捧著一個寶貝。
放學了，黎明快速的收拾書包，背上就走，拒絕和江遇有任何獨處的機會。
江遇見著一把抓住黎明的書包帶子道
“哥，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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