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章節字數:3635  更新時間:25-07-30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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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徹底驅散了雨夜的濕冷,透過休息室小小的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柵。

    白景先醒,發現自己幾乎嵌在鍾懷懷裏,額頭抵著對方溫熱的頸窩,一隻手還無意識地攥著鍾懷那件洗得發軟的T恤下擺。

    鍾懷的下巴輕輕抵在他發頂,呼吸均勻綿長,圈在他腰後的手臂卻帶著一種沉睡中依然守護般的力道。

    白景沒有立刻動。

    他像一隻闖入陌生溫暖巢穴的倦鳥,貪婪地汲取著這份從未有過的安寧。

    頸後的腺體異常平靜,昨夜那場因情緒和過於靠近而起的灼燙風暴,在鍾懷無聲的體溫安撫下,悄無聲息地平息了。

    沒有Alpha的信息素壓製,沒有抑製劑冰冷的介入,僅僅是一個Beta沉靜的懷抱,就讓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穩。

    鍾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似乎要醒來。

    白景幾乎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維持著呼吸的平穩。

    他感覺到鍾懷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圈在他腰間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仿佛怕驚醒了他。

    接著是更輕的動作,鍾懷似乎屏著呼吸,一點點挪開身體,盡量不發出聲響地下了床。

    床墊的輕微回彈讓白景心裏也跟著空了一下。

    他聽著鍾懷極其輕緩地穿上拖鞋,腳步放得極輕,像怕踩碎什麼似的走出休息室,輕輕帶上了門。

    當房間裏隻剩下自己,白景才睜開眼。

    空氣裏還殘留著屬於鍾懷幹淨而微暖的氣息。他坐起身,環顧這個不足十平米的狹小空間。

    牆上掛著幾件木工工具,牆角堆著一些處理過的木料,窗台上擺著一個半成品的貓頭鷹木雕,正是他上次“強行”帶走的那隻的兄弟。

    一切都簡單,質樸,甚至有些淩亂,卻充滿了生活的痕跡和主人的氣息。

    一種強烈的“留下來”的念頭攫住了他。

    白家那座冰冷華麗的“冰棺”別墅,此刻想起來隻讓他胃裏發沉。

    遺物被毀的憤怒和心寒還在胸腔深處隱隱作痛,而這裏有陽光曬過的幹燥床單,有昨夜笨拙卻堅定的守護,有讓人心安的木質冷香。

    白景掀開被子下床,走出休息室。

    鍾懷正背對著他,在角落那個小小的開放式廚房裏忙碌。

    灶台上一個小奶鍋正冒著熱氣,傳來淡淡的薑味。

    “醒了?”鍾懷聽到動靜轉過身,眼神有些躲閃,耳根帶著未褪盡的薄紅,“我煮了點薑湯,驅驅寒。”他指了指旁邊,“新的牙刷毛巾在架子上。”

    白景點點頭,走進狹窄但幹淨的洗漱間。

    鏡子裏映出一張略顯蒼白但眼神清明的臉。

    他拿起那支嶄新的牙刷,擠上牙膏,薄荷的清涼感在口腔蔓延開。

    這感覺很新奇,一種帶著點笨拙,實實在在的關心。

    等他出來時,兩碗熱氣騰騰的薑湯已經擺在唯一的小餐桌上。

    旁邊還有兩個剛煎好的溏心蛋和幾片烤得微焦的麵包。

    “條件有限,湊合吃點。”鍾懷把筷子遞給他,自己先端起碗喝了一口,被燙得微微蹙眉。

    白景在他對麵坐下。

    薑湯辛辣微甜,溏心蛋火候正好,麵包焦香酥脆。

    簡單至極的食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熨帖感,**從喉嚨一路滑進胃裏,驅散了最後一點雨夜的寒氣。

    “很好吃。”白景輕聲說,這是真心話。

    鍾懷似乎鬆了口氣,嘴角微微彎了一下,又迅速抿平:“那就好。”

    兩人安靜地吃著早餐,隻有碗筷輕微的碰撞聲。

    窗外陽光正好,照在堆滿木屑和半成品的工作台上,空氣裏浮動著細小的塵埃。

    白景看著鍾懷低頭專注喝湯的樣子,濃密的睫毛垂下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下頜線條幹淨利落。

    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和歸屬感,悄然滋生。

    早餐後,鍾懷很自然地收拾起碗筷去清洗。

    白景站在小廚房門口,看著水流衝刷著他骨節分明的手,忽然開口:“我暫時沒地方去。能不能在你這裏借住幾天?我會盡快找房子。”

    鍾懷洗碗的動作頓住了,水流聲嘩嘩地響著。

    他背對著白景,肩膀線條似乎繃緊了一瞬。

    白景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昨夜是情急之下的收留,天亮了,現實的問題就擺在眼前。

    他一個頂級Omega,一個麻煩纏身的白家侄子,留在鍾懷這個平靜的手工店裏,會給他帶來多少困擾?

    幾秒鍾的沉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鍾懷關掉水龍頭,用毛巾擦幹手,轉過身,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隻是眼神很沉靜:“這裏的休息室很小。如果你不嫌棄,就住著。找房子……不急。”

    白景胸口那塊懸著的石頭“咚”地落了地,隨之湧上的是一股暖洋洋,幾乎讓他鼻尖發酸的潮意。

    他用力點了點頭:“不嫌棄。謝謝。”

    白景從未真正涉足過廚房。在白家,那是有專人負責的領地。

    但在鍾懷這個小店裏,廚房是生活的一部分,他笨拙地試圖幫忙,第一次煮粥就差點燒糊了鍋底,手忙腳亂地關火,弄得到處是濺出的米湯。

    鍾懷聞聲過來,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接過鍋鏟,熟練地處理殘局,重新加水,調整火候。

    白景站在一旁,看著他沉靜的側臉,第一次覺得“失敗”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他學會了洗碗,雖然偶爾會手滑摔碎一個碗;學會了簡單的疊衣服,雖然疊得歪歪扭扭;學會了在鍾懷工作時,安靜地坐在旁邊看書,或者隻是看著那些木頭在鍾懷手中逐漸變成靈動的形狀。

    他貪戀著這種細碎日常裏流淌出的暖意,那是白家冰冷大理石和昂貴古董永遠無法給予的溫度。

    找房子的事情,被他有意無意地拖延著。

    鍾懷承擔了大部分家務。

    他習慣早起,會在白景醒來前就準備好簡單的早餐;工作間隙,會順手把散落的工具歸位,清掃掉落的木屑;傍晚收工,會去附近的菜市場帶回新鮮的食材。

    他話不多,行動卻細致周到。

    白景有時半夜醒來,會看到外麵落地燈還亮著微弱的光。

    鍾懷覺得住在一間屋子裏不方便,於是將沙發搬了出去。

    現在他蜷在對鍾懷而言過於短小的沙發上,就著那點光,安靜地打磨著什麼小物件。

    白景知道,那是鍾懷把唯一舒適的休息室徹底讓給了他,自己忍受著不適。

    每一次看到這一幕,白景心裏那點貪戀的溫暖裏,就摻進一絲細細密密的疼。

    他想開口讓鍾懷回床上去睡,哪怕擠一點,但話到嘴邊,看著鍾懷沉浸在自己世界裏那沉靜專注的側影,又咽了回去。

    他怕打破這份沉默的默契,怕讓鍾懷為難。

    於是,拖延找房的念頭更加強烈,仿佛隻要不搬走,這種帶著疼惜的溫暖就能一直延續下去。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鍾懷有個預約好的客人要來取定製的首飾盒。他換上了一件稍微正式一點的淺灰色襯衫,隻是領子不知是沒燙好,有一邊微微翹著,顯得不那麼服帖。

    白景正坐在窗邊看書,陽光勾勒著他精致的側臉輪廓。

    鍾懷從臥室出來,對著牆上掛的一麵小方鏡整理頭發,似乎沒注意到領子的不妥。

    白景的目光從書頁上抬起,落在鍾懷身上。

    那點不規整的領子像一根細刺,紮在他強迫症般的視線裏。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放下書,起身走了過去。

    鍾懷正專注於把一縷不聽話的頭發壓下去,鏡子裏突然映出白景靠近的身影,他身體瞬間繃緊。

    “別動。”白景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自然。

    他站到鍾懷麵前,距離很近。

    鍾懷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信息素,比平時更清晰一些,大概是室內空間狹小的緣故,他呼吸一滯,僵在原地,連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白景伸出手,白皙修長的手指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拂過鍾懷頸側的皮膚,將那點翹起的襯衫領子細致妥帖地翻折、撫平。

    他的動作很輕,很專注,指尖偶爾擦過鍾懷的喉結。

    鍾懷隻覺得一股巨大的電流從被觸碰的地方炸開,瞬間竄遍四肢百骸。

    血液轟地湧上頭頂,臉頰和耳朵燙得驚人,鍾懷屏住呼吸,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頸側的脈搏在白景指尖下狂跳。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白景的手指完成最後的撫平,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作品”,指尖在領口邊緣又輕輕按了一下,才收回去。

    白景抬眼,對上鍾懷那雙因為震驚和羞赧而睜大的眼睛,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空氣凝固了。

    白景的指尖還殘留著對方皮膚的溫度和喉結滾動的觸感。

    他看見鍾懷的臉紅得快要滴血,眼神慌亂地垂下去,濃密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整個人像一隻受驚過度、僵在原地的鹿。

    “咳……”白景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好了。”他退後一步,拉開了距離。

    那股氣息稍稍散去,鍾懷才感覺找回了呼吸的能力。

    他猛地低下頭,含糊地“嗯”了一聲,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衝向門口:“客……客人快來了,我去門口看看!”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

    門被拉開又關上,帶進一陣微涼的風。

    白景站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撚了撚。剛才那一瞬間,鍾懷眼中的慌亂和某種他不敢深究的悸動,清晰地印在他腦海裏。

    白景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窘迫。

    自己剛才的行為,是不是太越界了?

    太曖昧了?

    鍾懷會怎麼想?

    而門外,鍾懷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著氣,試圖平複快要跳出胸腔的心髒。

    頸側被觸碰過的地方像著了火,那微涼的指尖觸感揮之不去。

    鍾懷抬手,用力捂住了自己滾燙的臉。

    一個聲音在他心底瘋狂叫囂:

    他是什麼意思?是習慣性的動作嗎?

    他對別人也會這樣嗎?一個頂級Omega,怎麼會為一個Beta做這種事?

    這算什麼?

    戲弄還是……

    另一個更微弱的聲音在角落裏掙紮:別想了,鍾懷。

    他是白景,是天上的月亮。

    而你,隻是地上沾著泥土的木頭。

    他也許隻是看不得一點不規整。

    僅此而已。

    自卑像藤蔓,瞬間纏緊了他的心髒,將剛才那點悸動帶來的甜蜜窒息感,一點點絞殺。

    鍾懷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慌亂被一層更深的晦暗覆蓋。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整理了一下剛剛被白景撫平的衣領,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對方指尖的涼意,然後走向店門,迎接即將到來的客人。

    門內,白景看著那扇關上的門,胸口莫名地有些發堵。

    鍾懷剛才逃離前那複雜的眼神,像一根細小的刺,紮進了他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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