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90 更新時間:25-07-22 18:04
“自你走後,我便來了書院。爺爺偶爾會在周圍村鎮出個診,小妹自己是有打算的,想像大姐一樣做女醫。”提到大姐的時候,寧簡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柳予安。
寧簡很怕提到大姐的時候眼前的柳予安會有什麼強烈的反應,怕還有一個女人會讓他的大哥經年累月念念不忘,盡管這個女人是他自己的親姐姐。
可同時又怕他的大哥忘記了他的親姐姐,如果連名義上的妻子都不再記掛了,那他們這些連名份都沒有所謂的“家人”,又有什麼值得牽掛的呢?
寧簡仔細注意著柳予安臉色的變化,那句不經意提起的大姐,似乎並沒有引起柳予安的格外聯想。
轉念一想也是,柳予安從來都是不喜形於色的,大部分時候臉上都掛著一副不諳世事遠離世俗的疏離感——雖然事實是他是外冷內熱見不得人疾苦的菩薩心腸。
柳予安怎麼也想不到,一句家常話裏會有多麼些九曲回腸的彎彎繞繞。
可如果寧簡真能夠直截了當地問了:柳予安,你還記得寧繁嗎?我的大姐,那個你名義上的妻。
柳予安會怎麼回應呢?大概也沒法編纂謊言的,隻能實事求是地說:我其實都忘記了她的模樣,模模糊糊隻記得那是一個明媚如花的女子了。
可是寧家人依舊是他的心理上的家人,他們的所在之處有著他的心的歸宿,此心安處是吾鄉。人總是得有點寄托才能活的。
“小念也長大了,很是乖,不需要人帶,跟著爺爺或小妹,自己也能玩一天。”寧簡也適時喝了口茶,又給柳予安和自己添了茶水。
“家用還夠嗎?”柳予安五年前的遠行,是因著畢鳳的那句銀錢無憂的,可即使是無憂這些方圓之物,卻也是有區別的。
若是小戶小院的尋常人家,吃穿嚼用一年也用不了幾兩。
若想兒孫做些學問,女子知書達禮有教養,那便是另一種教養方式銀錢開銷了。
又更若是想大魚大肉,不必精打細算便自在而活,那就又是另一說了。
“夠的。之前的洗發水吃利不少,若是我不讀書,本也是足夠的。現在雖說沒了,但爺爺的名氣出去了,尋醫問診的診費雖不多,但是補貼個季度穿衣卻是足足的。”
寧簡將盛滿了瓜子肉的茶杯推到柳予安麵前,抬頭衝著他的大哥傻乎乎的笑了笑。
“我這邊接觸的同窗,也偶爾找我寫個方子配個藥,不需要我多大的本事,好賴比藥館裏的實在著,也能自己賺個筆墨紙硯費用。”
寧簡又拿起一個茶杯,繼續有條不紊地剝著瓜子。
“小妹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前兩年認識了些高門大戶家裏的小姐,日日搗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養活自己都綽綽有餘。”
一通下來,柳予安大概也了解了個七七八八,又聽寧簡繼續說道:“這些年小妹管家呢,大哥你每個季度寄回的銀錢,都在小妹那存著,沒怎麼動過的,爺爺說……”說將來好為你娶妻。
“說什麼?”柳予安對欲言又止的話表示不明所以。
“爺爺說等攢著買新房子。”寧簡圓潤地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慌。
“哦,對了。”柳予安解開身旁的青色行囊,順手抓出一摞銀票,放到二人眼前的茶桌上,“想買房子不夠的話可以用這些。”
寧簡目瞪口呆地手一哆嗦,瓜子皮沒剝開,大拇指指甲掐上了食指指頭肚。
柳予安裝模作樣地看著大吃一驚的寧簡,竟像個孩童似的“咳”了一聲,帶了些“可以開始誇我了”的沾沾自喜的得意勁兒。
寧簡恍惚地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人的小表情,竟不知原來他冷冷清清的大哥也會露出這副撒嬌求誇的模樣來。
可一邊又開始心疼了,銀錢向來難掙,生意雇傭與寄人籬下又無甚差別。
商人重利,向來都是生怕你賺了他一分便宜的,能給的不多給,能少給的不想給。
一摞銀票擺在眼前,那得受了多大的苦,做了多大的貢獻才能得來的。
“這應該是兩千三百兩。”柳予安眼眸是亮的,想必是對這個數額很是滿意的。
寧簡不知所措了,看著柳予安淺笑的眸子,低下了頭,沒敢再看,“大哥,你受苦了。”
不知所言了。
“也沒有,大多時候都是在趕路的,二哥他們很照顧我,連趕路我坐的都是馬車。”柳予安伸手想像從前一樣摸摸寧簡的頭,轉念一想到這已經是大人了,轉而拍了拍肩膀。
二哥是畢鳳的親哥,名喚畢虎,聽著略怪的。
曾在趕路的某一日終於有個剛來的小彪師,秉承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原則問道“二哥,為什麼你叫壁虎吧,鳳姐叫畢鳳,你是不是叫畢龍更好聽。”
肌肉結實虯結的高大壯漢二哥畢虎,咬牙切齒地摸著眼前牛犢子的頭,恨鐵不成鋼地語重心長道,“傻孩子,那你知道為什麼我是二哥嗎?”
畢龍,畢虎,畢鳳。一胎三胞。畢虎時時仰天長歎,恨自己為何不能是老大。
“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頭一年去的是西邊,畢鳳姐也是跟著的,大家待我都很好的。”報喜不報憂向來是柳予安的性格,一句大家都很好便能一筆帶過這些年的苦和累。
有些家人無病呻吟地怨天尤人,而有些家人不求回報地不言己痛生怕你擔心。
寧簡拉過剛拍過自己肩膀的手,攥握著,就像曾經那麼多次柳予安握住他的手安撫一樣。
柳予安抽了抽手沒抽出來,心中不自覺地冒出來一句:這孩子手勁兒還挺大。
可寧簡毫無察覺,隻自顧自地想握著不放,眼睛盯著這白淨修長的手,視線不自覺地聚焦到了那顆突兀的腕骨上的紅痣上。
莫名地,竟油然而生出一個想親上去的衝動。
念頭一出,便內心猛地一緊,他不著聲色地看了眼還在試圖安撫自己的柳予安,西子捧心似的把手送了回去。
柳予安看得出寧簡在心疼自己,心裏是很欣慰的,原來真的是有人會心疼自己的。
盡管些心疼於實際中毫無用處,柴米油鹽都換不來,可就是,莫名地給人慰藉,讓人欲罷不能。
“我也沒怎麼功勞的,一路吃喝不愁,光是跟著走便是了。畢鳳姐是我們的貴人,真的很感謝她。”柳予安看著桌上的銀票,感激之情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你瞧,連吃苦都能對人感恩戴德的他的大哥,像個傻子一樣招人疼。
你才是我們的貴人啊,大哥。寧簡心裏這麼想。
柳予安和寧簡大概是想岔了的,柳予安覺得,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難得有人願意拱手讓利地扶持一個人的,那是多大的情份啊。
這世上缺的從來不是有能力的人,缺的是背景和機會。
一下午的侃侃而談,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寧簡日日黏著柳予安的時候。那些因著寧簡身量長大的陌生感,已全然不見了。
又因著寧簡的長大,柳予安覺得寧簡現在更像是可以無話不談的朋友,而不是在對待一個小孩了。
任誰也不能想到,平日看著最是話淡的二人,竟能就這麼慢慢悠悠地聊到傍晚。茶水不知喝了多少壺,茅廁不知上了多少趟。
日頭將落時,柳予安望了望桌上一個個盛滿了瓜子肉的茶杯,和寧簡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最終,伴隨著寧簡充滿希冀和期待的眼神,在猶豫是一粒粒吃還是一把把炫的掙紮中,拿起茶杯一飲而盡,一飲而盡,一飲而盡……
先是喝了個水飽,又是吃了一肚子堅果,舟車勞頓的疲憊感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湧上來了。
天色將暗未暗,柳予安坐著便開始打盹了。
寧簡到院裏拍打了兩下晾曬著的被子,而後抱進了屋。
柳予安一邊有些我家有兒初長成的老父親般的欣慰感,一邊又不自覺得想這真是太賢惠了,誰要嫁給自家小簡光等著享福了。
而後寧簡出門,不下一會兒便提著個紅木食盒回來放到茶桌上,端出來兩碗陽春麵,每碗還窩了個雞蛋。
“大哥,吃一些熱乎的吧。”寧簡將麵端到柳予安麵前。“上車餃子下車麵,今晚將就些,明日再好好為你接風洗塵。”
實實在在的一大碗麵,看得柳予安有些犯難,“我分你些吧,吃不上這麼些。”
“先吃吧,坨了就不好了。”明天把麵又推了推。“吃不上我來吃。”寧簡說完便又去了廚房。
柳予安覺得疲憊得睜不開眼了,也無力矯情推脫,隨手夾了兩口麵,便飽了。
適時寧簡進屋盤腿坐下,端起自己的那碗麵,“大哥,熱水在廚房燒好了,吃飽了便去洗漱了歇下吧。”寧簡吃飯時看似慢條斯理,可三下五除二地見了底。
見柳予安放下了筷子,一副實在是吃不下去的樣子,寧簡極其自然地端過來柳予安剩下的麵碗,兩口吃完,期間都沒抬頭看過柳予安一眼。自然地仿佛本就應當如此。
柳予安大概是真累了,未過腦子地忽略了寧簡的行為,到廚房借著寧簡準備好的熱水簡單洗漱便躺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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