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44 更新時間:25-07-04 18:25
邵忱淮從噩夢中驚醒,額角沁著薄汗,少年緩緩睜開烏黑的雙眼,睫毛掃過公交車內昏暗的燈光在眼瞼上的倒影。
又是那個荒誕奇怪的夢,夢裏那隻周身散發淡淡光輝的黑鳥在濃霧中盤旋,利爪在撕扯著什麼。
清醒過後,邵忱淮放鬆下來,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用力攥著自己的校服,想要把這衣服撕裂一般。
窗外,開往溪山一中的公交車剛好到站,引擎聲打破了小縣城夜晚的靜謐。
邵忱淮背起書包,書本大多都在學校,所以書包裏東西並不多,後背感受到包裏筆袋晃動產生的摩擦。
剛才的噩夢還未在腦海中消散,想到那隻鳥,邵忱淮猛地想起筆袋裏還放著自己去年從G市回到溪山縣時,在車站旁撿到的一片霧灰色羽毛。
此刻,它正安靜的躺在筆袋裏。
邵忱淮本來對這些東西並沒有興趣,可那天那隻灰鳥掠過頭頂,飄下的羽毛在陽光下竟像散發著銀色的光暈,不知怎麼被吸引著,邵忱淮撿起了那片羽毛。
“淮淮,這月第三場大霧了。”
走在夜晚無人的校園裏,邵忱淮想著剛才離家前時的場景。
外婆將熱粥推到他麵前,“氣象局的報道說溪山的水汽多異常,可連朵雲都聚不起來。”
外公把手機轉向邵忱淮和外婆,指著電子新聞頭版”溪山縣十五年無雨”的標題,眉頭皺成川字。
邵忱淮扒拉著粥,想起地理課本上關於降雨一章的內容,考場裏遊刃有餘的填著試卷,現實中卻遇上解不開的氣象謎題,讓他的喉間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滯澀感。
從靠近溪山的小鎮前往縣城另一端的溪山一中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來時的公交車在坑窪的水泥路上顛簸,邵忱淮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霧。
這霧從他去年轉回溪山一中上學時仿佛就一直沒散過,潮濕的空氣黏在皮膚上,像一層甩不掉的薄膜。
邵忱淮兒時還沒跟著父母去G市時,溪山縣就已經有了關於氣候異常的傳聞,不過十幾年前,還沒現在這麼明顯的不對勁。
縣城不算大,人也不多,就這麼一所學校,很多人離家近,雖然修了宿舍樓,但卻沒幾個人住。
此時宿舍樓走廊空蕩蕩的,邵忱淮剛把鑰匙插進寢室房門,就瞥見隔壁房門開了條縫,一個高瘦的身影正把一個不算大的行李箱拖入房間。
那人穿著個輕薄的白色T恤,房裏透出燈光,少年的背肌線條隨著衣服在身體上晃動而若隱若現。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身上落下的視線,那少年停下腳步,準頭望向邵忱淮。
邵忱淮的視線撞進一雙霧會色的眼,乍一看,像是那溪山駭人的迷霧,神秘深邃,不禁讓人覺得發冷。
行李箱滾輪碾過地麵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格外刺耳,邵忱淮一陣莫名的煩躁,沒說話,隻是轉身關上了房門。
這天夜裏,邵忱淮又夢見那黑鳥,在迷霧裏盤旋,找不到方向。
第二天清晨,邵忱淮機械性地翻開課本,眼睛卻怎麼也無法聚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與內心的混亂鬥爭片刻後,他少見地將額頭抵在冰涼的桌麵,周遭的喧鬧聲、逐漸升溫的暑氣,都成了背景音,唯有夢境裏的迷霧與灰影暫時退場,讓他獲得片刻安寧。
“大佬?”
前桌楊峻安的腦袋突然從課桌間探出來,陽光把他笑彎的眼睛照得發亮:
“聽說今天要來個轉學生!咱們這小地方突然空降新人,會不會也是個神秘大佬?”
邵忱淮修長的手指挑開額前劉海,目光掃過教室中央打鬧的人群,那裏正傳來掀翻桌椅的聲響,那個刺頭學生又在拿著課本拍向周圍的同學,在邵忱淮看來,這一點不像高三課堂,倒像是小學生們無聊的遊戲。
皺了皺眉,邵忱淮語氣冷淡地說道:
“楊峻安,你之前不是說的隻問我學習上的問題,現在距離上課還有八分鍾,要是聊些閑天,你還是找別人吧。”
“欸呀!”
楊峻安像伸手搭上邵忱淮的桌子,但手還沒抬起來便又縮了回去,畢竟這高冷學霸可是在自己一個學期的軟磨硬泡之下,才終於願意跟自己多說兩句話。
“這偶爾說一兩句別的事情也可以通融一下吧,而且這也不能算閑聊天吧,那新同學應該不是本地人,萬一是跟你一樣,從外地好學校轉過來的,你不怕你年級第一的位置受到撼動?”
鋼筆在草稿紙上劃出歪斜的線條,邵忱淮想起昨夜走廊盡頭那道模糊的白影,灰霧般的眼睛與行李箱刺耳的滾輪聲突然在耳畔重現。
“隨便他吧。”
昨日的回憶在腦海裏交織,邵忱淮隻留下這樣冷漠一句。
“不過聽說他也住校,大佬你昨天回來的時候見到他了嗎?”
楊峻安的追問沒有得到回應,上課鈴卻不合時宜地響起,楊峻安無奈的轉過身去,但教室裏其他嘈雜的聲音卻並沒有消失。
邵忱淮望向窗外,今天的天還算得上是晴,溪山一中有些破舊的教學樓在常年的霧靄中如同蒙塵的標本。
從G市重點中學轉來的這一年,他早已習慣這種無力感,老師照本宣科的講課聲音混著後排的打盹聲,再加上教室各個角落傳來的竊竊私語聲,像某種詭異的白噪音,而他始終像是清醒著被困在迷霧裏的局外人。
南方的秋天也總透著一股燥熱,跑完操後,悶濕的空氣裹著汗臭味,高溫烘烤著教室,讓人更加覺得難受。
“靠!空調遙控器又失蹤了?李偉又把它藏哪去了?”
校園霸王早已坐不住,在教室中央最顯眼的地方破口大罵道。
教室炸開鍋的瞬間,邵忱淮後頸的汗正順著脊椎往下淌。他扯了扯被汗浸濕的校服領口,在一片咒罵聲裏猛地扯上窗簾,金屬滑軌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空氣中的水汽含量超標,每吸一口氣,都不知道吸到的是空氣還是水汽,汗液無法揮發,隻能粘在皮膚上,讓皮膚上的細胞難以呼吸。
秋日豔陽被隔絕在外,邵忱淮盯著慢慢走上講台的班主任李偉,遙控器正握在他手裏。
這老師總愛拿“健康”說這說那,卻在學生們此起彼伏的“開空調”聲中,用遙控器輕輕敲了敲黑板,動作敷衍得像在哄幼兒園小孩。
“運動完貪涼容易感冒…”
李老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轟然打斷。
“少廢話!開不開?熱的又不是你!老子20了還需要人教哪樣好哪樣不好嗎?”
教室中央的寸頭霸王吼聲更大了些,何濤踢開椅子站起來,吊兒郎當的神態讓教室角落的邵忱淮看著不爽,雖然自己也感到燥熱難耐,但尊重老師總應該是最基本的。
可何濤卻全然不以為然,他環抱雙臂氣勢洶洶的,看著李偉最終妥協的樣子,才冒出一聲冷笑。
“26度最適合…”
李老師還在為其他同學們的身體健康掙紮,卻又一次被大段。
“開這溫度還不如不開!”
何濤怒然的說著,很顯然,其他同學也不領情,閑言碎語的聲音越來越大,都在抱怨著天氣太熱,李老師耐不住眾人態度,隻好調低了空調溫度。
“那上課之前,先介紹一下我們班的新同學吧。”
放下空調遙控器,李老師歎了口氣,還是選擇無視了講台下何濤對想掌控遙控器的炙熱的視線,轉移話題說道。
李老師的話像一道刺紮向邵忱淮剛剛平息的心跳。
內心很是別扭的,邵忱淮還是抬眼望去,上午的光正好,明媚的日光中,那個高瘦的少年身影正站在教室門口,他已經換上了校服,比那白T厚些,遮住了少年腰腹的線條。
少年走上講台,灰霧般的眼睛掃過喧鬧的教室,最終卻落在教室的最角落,與邵忱淮對視。
窗外蟬鳴突然尖銳起來,邵忱淮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那眼神,深沉神秘,明明陌生,卻又總感覺似曾相識。
“我叫李霄。”
少年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總像帶著一股寒氣,努力平複著心跳,邵忱淮這才注意到,教室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就連上一秒還在躁動不安的何濤,此刻也老老實實的坐好在座位上。
話音落下,迎來的是可怕的寂靜,李霄看看老師,又補了一句:“沒了。”
“啊…啊,好,那李霄同學,這後麵的空座位你自己挑著坐吧,以後上課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多問老師同學們哈。”
李老師反應過來,趕忙擠出一個微笑,又指了指教室後方。
教室不算大,但同學們也不多,高三年級隻有兩個班,每個班也就不到三十個人,所以教室的後排,空了快兩排座位。
邵忱淮的心突然跳的更劇烈了些,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明明對陌生人都很無感的自己,此刻卻對這個新同學,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李霄幾乎沒有猶豫的,直直的走到靠窗一排的過道,他所經過的地方,同學們都不由得坐的直了些,閉上了嘴,挪開了視線。
隻有邵忱淮毫無畏懼的、甚至似乎有些憤怒的盯著這個冷酷的少年,看著他走到了自己的身後。
李霄抬眼,視線再一次對視,邵忱淮突然感覺自己的右耳傳來一陣疼痛,伴隨一陣短暫的耳鳴,那總是煩擾自己的飛鳥噩夢突然在自己腦中閃過。
再回過神,那新同學已經坐到了自己身後,拉動桌椅的聲音格外刺耳。
“我不喜歡身後有人。”
李霄坐下後,邵忱淮總是感覺不對勁,那人的視線發出一道道寒氣,撓著自己的後頸,終於熬到下課,邵忱淮轉身低聲說道。
李霄卻紮實的坐著,開口,話語中也帶著寒意:
“不好意思,我看這裏本來沒人,應該不是不能做的地方吧。”
陽光透過窗簾的邊緣照在李霄發梢,黑色的頭發末端露出幾縷褪色的灰發,像被濃霧浸透過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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