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06 更新時間：25-08-04 15:02
新加坡音樂學院的琴房隔音效果出奇地好，蘇沐楸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翩翩起舞，《夢中的婚禮》的旋律在密閉的空間裏回蕩。這是她偷偷旁聽的第三節音樂理論課，教授剛剛稱讚她對和弦的敏感度“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手機在琴架上震動，周予安的消息彈出來：【怎麼樣？今天被誇了嗎？】後麵跟著一個齜牙笑的表情包。
蘇沐楸嘴角的笑意再也壓抑不住，她拍了一段自己彈琴的短視頻發過去：【教授說我有進步】
對方立刻回複：【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是天才！】緊接著又是一條：【對了，你爸媽那邊沒發現吧？】
蘇沐楸的笑容淡了些，自從上周她瞞著父母選修了音樂學院的課程，每次聯係家裏都像在走鋼絲。她簡短地回複：【他們還沒發現】
走出音樂學院時，夕陽將蘇沐楸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習慣性地檢查手機，三封未讀郵件，第一封是商學院下學期的課表，第二封是父親轉發來的某銀行實習信息，第三封。。。
蘇沐楸的手指懸在了屏幕上，發件人：林教授（新加坡理工學院商學院）。
郵件隻有簡短幾行：
「蘇同學：
你父親詢問你的選課情況，請盡快與我聯係。
張教授」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蘇沐楸立刻撥通了周予安的電話。
“怎麼啦，楸楸？”周予安的聲音伴隨著嘈雜的背景音，似乎正在打工的便利店。
“他們發現了。”蘇沐楸的聲音有些發抖，“我爸聯係了商學院教授。”
電話那頭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響，然後是周予安急促的呼吸聲：“你現在在哪？你父母找你了嗎？”
“在回宿舍的路上。”蘇沐楸握緊手機，“但我怕他們會。。。”
話音未落，手機屏幕上跳出來電顯示：“父親”她的心髒幾乎停跳。
“周予安，我爸打來了。”
“接吧。”周予安的聲音異常平靜，“記住，你在新加坡，他們不能把你怎麼樣。”
蘇沐楸深吸一口氣，切換通話：“爸。”
“蘇沐楸。”父親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解釋一下，為什麼林教授說你這學期選了音樂課？”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進耳膜，蘇沐楸的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
“說話！”父親突然提高了音量，嚇得她差點丟掉手機，“你知道我托了多少關係才把你送進商科嗎？”
“我。。。”蘇沐楸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不喜歡商科。”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不喜歡？”父親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地輕柔，“那你喜歡什麼？彈鋼琴？那種東西能當飯吃嗎？”
蘇沐楸的眼前浮現出小時候被父親砸爛的玩具鋼琴，那是她十歲生日唯一想要的禮物。
“我已經幫你退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課。”父親繼續說，“下周開始，每天下午去林教授辦公室補微觀經濟學。”
“我不。”這兩個字脫口而出，連蘇沐楸自己都嚇了一跳。
“你說什麼？”
“我說不。”她的聲音突然堅定起來，“我要學音樂。”
電話那頭傳來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你是不是被那個小混混洗腦了？”父親的聲音因憤怒而扭曲，“我查過了，那個周予安家裏開修車鋪的，他爸連高中都沒畢業！”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蘇沐楸的心髒，她想起周予安說起父親時驕傲的神情。我爸雖然沒文化，但能修好任何發動機。”
“跟他沒關係。”蘇沐楸死死咬住嘴唇，“是我自己的決定。”
“好，很好。”父親輕笑一聲，“那你就自己付學費吧。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彙一分錢。”
電話掛斷了，留下蘇沐楸站在異國的街頭，渾身發抖。蘇沐楸機械的撥回周予安的電話，手機裏傳來周予安焦急的呼喚：“楸楸？楸楸！你還好嗎？”
她緩慢地把手機放回耳邊：“他斷了我經濟來源。”
“操。”周予安難得地爆了粗口，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聽著，我馬上打給你，我先請假。”
“不用。”蘇沐楸突然冷靜下來，“我自己可以打工賺錢。”
“楸楸。。。”
“我真的可以。”她的聲音越來越堅定，“學校有勤工儉學，我英語還不錯，可以當家教。”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你確定嗎？這會很辛苦。”
蘇沐楸望向遠處的音樂學院，夕陽下的玻璃幕牆像燃燒的火焰。她想起第一次走進琴房時那種靈魂震顫的感覺，想起教授說她“有天賦”時胸腔裏湧動的熱流。
“值得，這一切都值得。”她笑著說。
掛斷電話後，蘇沐楸直接去了學生事務處。一小時後，她拿到了三份兼職許可：圖書館助理、中文家教和周末的咖啡店店員。
回到宿舍，她發現三封新郵件。第一封是商學院正式通知她課程調整，第二封是父親發給宿舍管理員的郵件副本申請調換她的宿舍以便“更好的學習監督”。
第三封來自音樂學院林教授：
【蘇同學：
你好，聽聞你對音樂的熱情。下月有鋼琴獎學金申請，詳情見附件。若需要指導，我每周三下午有空。
林教授】
蘇沐楸的眼淚砸在鍵盤上。她打開附件，獎學金金額足夠覆蓋一學期的學費。
手機震動起來，是周予安發來的照片。他站在便利店倉庫裏，舉著一張手繪的日曆，最新一天畫著個小小的鋼琴圖案：【Day23/730，今天你為夢想而戰，我為你驕傲】
蘇沐楸擦幹眼淚，拍下獎學金通知發給他：【我要申請這個】
周予安秒回：【加油！需要我做什麼？】
她看著這句話，突然意識到，這才是健康的關係。不是控製，不是貶低，而是簡單的“我能為你做什麼”。
【陪我練習】她回複道，然後想了想又補充：【等我拿到獎學金，第一個告訴你】
窗外，新加坡的夜幕完全降臨。蘇沐楸打開琴譜，手指懸在琴鍵上方。這一次，她不是為了別人的期待而彈，而是為了自己靈魂深處那個被壓抑多年的聲音。
琴聲響起時，她仿佛看到730天後的自己，站在音樂學院的舞台上，彈奏著屬於自己的《夢中的婚禮》。而台下某個角落，一定會有個笑得像太陽一樣的男孩，舉著寫有她名字的燈牌。
這個畫麵如此清晰，以至於當下的艱難都變得可以忍受。蘇沐楸彈完最後一個音符，在日記本上寫下：”Day23，今天我選擇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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