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20 更新時間:25-07-30 22:55
楚倚青辦公室的空調溫度恒定在二十二度,出風口吐著無聲的冷氣。
厚實的玻璃幕牆外,S市鋼筋水泥的森林在午後陽光下蒸騰著無形的熱浪。
他正專注於一份收購案的風險評估,筆尖在紙頁上劃過流暢而冷靜的線條。
篤篤。
敲門聲響起。賀譽端著杯剛煮好的瑰夏咖啡,臉上掛著慣常的、恰到好處的笑容,腳步輕快地滑了進來。
“楚總,您的咖啡。”瓷杯底落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發出一聲短促的輕響。
賀譽沒立刻走,身體微微前傾,一隻手隨意地撐在桌沿,語氣輕鬆得像在聊今早的交通,“剛聽了個挺逗的事兒,跟您分享一下解解悶?”
楚倚青沒抬眼,筆尖未停,聲音平穩無波:“說。”
賀譽的笑容加深了,帶著點八卦特有的興致:“就許家那位小少爺,許星塵,嘖,魅力真不是蓋的。他大學時候那個學長,林子玥,記得吧?當年好像還追過他沒追到,灰溜溜出國那個。您猜怎麼著?人今兒高調殺回來了!”
楚倚青的筆尖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留下一個比旁邊略深的墨點。他依舊沒抬頭。
賀譽的聲音更加抑揚頓挫:“陣仗那叫一個大!直接殺到許氏集團樓下,捧著據說九百九十九朵厄瓜多爾進口的粉紅雪山玫瑰,當著半個CBD的人,對著樓上就喊”星塵,再給我一次機會!”哎喲,那場麵,聽說把保安都整懵了。年輕人,就是有激情啊!”
他嘖嘖兩聲,搖頭晃腦,目光精準地掃過楚倚青毫無表情的側臉。
這一次,楚倚青的筆徹底停住了。
他微微向後靠進高背椅裏,昂貴的皮革發出輕微的受壓聲。
他抬起眼,目光沒什麼焦點地落在賀譽身後的某一點,仿佛在審視牆上的一幅畫。那眼神依舊深邃,但少了幾分冰封的銳利,多了點不易察覺的……煩躁。
“哦?”他終於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一絲,帶著點刻意的平淡,“許少爺行情倒是不減當年。在酒吧撩人,在公司樓下也有人捧場。”
這話聽起來像是陳述,又像是帶著點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微妙的嘲諷。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動作優雅,但指尖在杯壁上收緊的力道泄露了一絲不平靜。
賀譽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絲不悅,立刻見好就收:“可不是嘛!不過我看那林子玥估計是白費勁,許少爺看著活潑,其實心裏有主意的很。您忙,您忙!”他利落地退了出去,門無聲合攏。
辦公室裏恢複了寂靜。
楚倚青維持著那個姿勢,看著杯中深褐色的液體。許星塵那張在酒吧裏對他笑得沒心沒肺的臉,在四人聚餐時被張澤明攬著肩膀笑得東倒西歪的樣子,此刻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尤其是那雙亮晶晶、總帶著點試探和熱切看著他的眼睛。
一股莫名的、極其不舒服的感覺在胸腔裏盤旋。
像是看到自己偶爾投喂、覺得還算順眼的小動物,突然被其他人拿著更誘人的食物逗弄。
雖然這小動物還不是他的,他也還沒完全想好要不要,但別人來招惹,就是讓他覺得礙眼,甚至……有點被冒犯?
他煩躁地將咖啡杯放回桌麵,發出一聲比剛才賀譽放杯子時更重的輕響。
什麼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幼稚又浮誇。
許星塵那種沒心沒肺的樣子,估計也就表麵應付一下,心裏指不定怎麼吐槽。他這樣告訴自己,試圖壓下那股不悅。
然而,當他重新拿起筆,目光落在文件上時,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腦海裏反複回響著賀譽那句“再給我一次機會”。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第一次覺得這恒溫二十二度的辦公室,有點悶得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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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塵把自己摔進沙發,剛覺得世界安靜了,手機就狂震起來。
屏幕上跳躍著“張。”。
“喂……”許星塵有氣無力地接通,聲音悶在抱枕裏。
“臥槽!許大少爺!你火了!你知不知道!”張澤明的大嗓門幾乎要衝破聽筒,震得許星塵耳朵嗡嗡響。
“……什麼火不火的,我剛開完五個小時的會,隻想原地去世。”許星塵哀嚎。
“死什麼死!你快起來看熱搜!本地榜第三!標題是”S市CBD驚現浪漫求愛,豪門闊少魅力難擋!””
張澤明語速飛快,帶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林子玥!就你大學那個學長!抱著一卡車玫瑰在你公司樓下深情呼喚你呢!照片拍得可清楚了!嘖嘖,粉紅雪山,大手筆啊!”
許星塵瞬間清醒了一半,猛地坐起來:“誰?林子玥?!他來我們公司樓下幹嘛?”他腦子裏一片混亂,完全想不起這號人最近有什麼聯係。
聯係方式?早八百年就刪幹淨了!
“還能幹嘛?求愛唄!”星塵,再給我一次機會!”——喊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張澤明模仿著,然後壓低聲音,帶著點幸災樂禍和試探,“我說兄弟,你這桃花運……楚大佬那邊,你打算怎麼交代?賀譽那家夥可是個人精,估計消息早遞過去了。”
楚倚青!
許星塵的心猛地一沉。
他幾乎能想象到楚倚青聽到這個消息時那副冷淡矜持、嘴角可能還帶著點嘲諷的樣子。
“交代什麼?我又沒讓他來!我跟他早沒關係了!”許星塵又急又氣,更多的是對楚倚青可能反應的恐慌和委屈,“楚總……他是不是知道了?他什麼反應?”他下意識地問出口,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這我哪知道啊?楚大佬的心思是咱們能猜的嗎?”張澤明嘿嘿一笑,“不過嘛……以我對他這段時間對你的”特殊關注”來看,賀譽肯定第一時間通風報信了。至於反應……你自己品?”
許星塵的心更亂了。
他匆匆掛了張澤明的電話,手指不受控製地點開了那個他置頂的、備注為“楚倚青”的聊天框。
兩人的對話還停留在昨天下午,他發過去一張在路邊看到的搞笑貓貓圖,楚倚青隔了半小時才回了一個冷淡的:【嗯】。
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酸澀湧上心頭。
他猶豫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懸停又落下,最終隻打出一行字,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急於撇清的慌張:
小塵埃:【楚總,今天公司樓下那個事,我完全不知情!我跟那個人早就沒聯係了】
發完,他死死盯著屏幕,心髒在胸腔裏擂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屏幕暗了又被他按亮。
沒有“正在輸入中”,沒有回複,什麼都沒有。
聊天框裏隻有他那條孤零零的解釋,像投入深海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看不見。
冰冷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楚倚青看到了嗎?他信了嗎?還是……他根本不在乎,覺得這隻是許星塵又一次“風流”的證明?
疲憊、委屈、還有對楚倚青可能徹底冷淡下來的恐懼,像潮水般淹沒了他。
許星塵把手機丟在一邊,重新把臉埋進抱枕,這一次,連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無力感。
他需要解釋清楚,但現在,他連楚倚青是否願意聽都不知道。在等待的煎熬中,他累極的身體終於扛不住,意識在不安和失落中沉入了混沌的睡眠。手機屏幕,在黑暗中徹底暗了下去。
手機屏幕的光映在楚倚青深不見底的瞳孔裏,那條來自“小塵埃”的消息,每一個字都清晰得刺眼:
【楚總,今天公司樓下那個事,我完全不知情!我跟那個人早就沒聯係了】
煩躁,像藤蔓一樣無聲地纏繞上來,勒緊了他的心髒。
不知情?沒聯係?
楚倚青的嘴角勾起一絲極其冰冷的弧度。許星塵在酒吧裏,拿著手機,用那雙清亮的眼睛看著他,笑眯眯地說“哥哥給親嗎”的樣子,突兀地撞進腦海。
那份看似大膽實則笨拙的“風流”,和此刻屏幕上急於撇清的辯解,形成了一種諷刺的對比。
他幾乎能想象出許星塵發這條消息時的樣子:大概是剛從冗長的會議裏解脫,帶著疲憊,可能還有點慌亂,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打,急於向他證明自己的“清白”。
證明給誰看?證明他許大少爺並非來者不拒?還是證明他對自己…有那麼一點在意?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更洶湧的煩躁感壓了下去。
九百九十九朵粉紅雪山玫瑰,林子玥深情呼喚的樣子,以及許星塵那張對誰都可能綻放的、毫無防備的陽光笑臉。
這些畫麵不受控製地在楚倚青眼前交錯閃現。他仿佛看到許星塵站在窗邊,對樓下那個捧著花的男人露出一個無奈又或許帶著點習慣性的溫和笑容——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許星塵就是那樣的人。
一股難以言喻的、被冒犯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楚倚青是什麼人?是S市商界人人敬畏的楚總!許星塵招惹了他,又卷進這種高調示愛的桃色新聞裏,把他楚倚青置於何地?
是覺得他楚倚青也是那些可以隨意對待、隨便哄哄就行的追求者之一嗎?
他需要冷靜。
他需要讓許星塵明白,他楚倚青的時間、關注,甚至僅僅是“解釋”的機會,都不是那麼容易獲得的。
這種牽扯不清的“風流韻事”,讓他感到厭煩,甚至覺得許星塵輕浮的態度,隱隱觸犯了他某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和界限。
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楚倚青麵無表情地將手機屏幕朝下,“啪”一聲輕響,扣在了冰冷的紅木桌麵上。
那聲音不大,卻在過分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突兀,像是給某種情緒蓋棺定論。
不回複。
冷處理。
這是最直接、也最符合他一貫作風的回應。讓時間去沉澱,也讓許星塵自己去體會這份刻意的沉默帶來的壓力。
他需要重新審視這個突然闖入他視線、擾亂他節奏的許家小少爺,在他心裏到底該放在什麼位置。
然而,那份文件,他終究是沒能再看進去一個字。
窗外的霓虹漸次亮起,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卻驅不散那層籠罩心頭的陰霾和連他自己都不願深究的、一絲難以平複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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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塵是被一陣毫不留情的拍門聲和父親許建業中氣十足的吼聲硬生生從混沌的睡眠裏拽出來的。
“許星塵!給我滾起來!”
他頭痛欲裂,眼皮沉得像灌了鉛,渾身的骨頭還在叫囂著昨晚未散的疲憊。
勉強睜開眼,刺目的晨光從沒拉嚴的窗簾縫隙裏透進來,晃得他眼前發花。
門外,父親的怒火隔著門板都清晰可聞。
他掙紮著爬起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腳步虛浮地開了門。
“爸……”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門外站著的許建業,一身熨帖的深灰色高定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許氏集團總裁的威嚴氣場全開。
隻是此刻,那張平日裏對著兒子總帶著幾分無奈縱容的臉上,此刻烏雲密布,眉頭擰成了個死結。
他手裏拿著手機,屏幕還亮著,上麵赫然是昨天那個“S市CBD驚現浪漫求愛”的熱搜截圖,林子玥捧著花、許星塵公司大樓的背景清晰可見。
“看看!看看你做的好事!”許建業把手機幾乎懟到兒子臉上,聲音沉得能滴出水,“許星塵!我跟你媽是說過不管你找男朋友還是女朋友,隻要你高興、人品好就行!但我們沒說過允許你三天兩頭給我上社會新聞頭條!還是這種……這種……”
許建業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高調示愛的場麵,氣得把手收回來,煩躁地扯了扯領帶,“丟人現眼!”
許星塵看著那刺眼的圖片,再對上父親盛怒的眼神,昨晚積壓的所有委屈、疲憊、還有被楚倚青冷落無視的酸澀,“轟”地一下全湧了上來。
他眼圈瞬間就紅了,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倔強:
“爸!這關我什麼事啊!我根本不知道他會來!我昨天開了一天的會,累得回家就癱了!還是澤明告訴我我才知道的!我跟那個林子玥早八百年就沒聯係了,聯係方式都刪幹淨了!我有什麼辦法?!”
“刪幹淨了人家還能找上門來?!”許建業顯然不信這套說辭,他指著兒子眼底下那兩片濃重的、堪比熊貓的黑眼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你這副樣子!像什麼話!是不是又熬夜打遊戲了?還是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現在代表的是許氏!要注意形象!要穩重!你……”
“我沒有!”許星塵委屈得聲音都拔高了,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我昨天累得回家就睡了!我……”
他想說“我是因為楚倚青不理我才沒睡好”,可這個名字堵在喉嚨口,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說不出口。
這種私密的、酸澀的、屬於他一個人的心事,在父親盛怒的質問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許母周雅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樓梯口,看著兒子通紅的眼眶和憔悴的樣子,心疼得不行,連忙上前拉住丈夫:“建業!有話好好說!阿塵都說他不知道了,你看把孩子委屈的!”
她轉向許星塵,語氣溫和但帶著擔憂,“阿塵啊,不是爸媽不相信你,隻是這種新聞……影響真的不好。你爸爸也是擔心你,怕你被人糾纏,也怕影響公司聲譽。”
許建業被妻子一拉,看著兒子那副又倔強又可憐的樣子,火氣也稍微壓下去一點,但語氣依舊嚴厲:“我不管你跟那個林子玥是怎麼回事,立刻、馬上給我處理幹淨!別讓他再出現在公司樓下丟人現眼!還有你,”
他指著許星塵,“收拾幹淨,立刻給我滾去公司上班!頂著這兩個黑眼圈,像什麼樣子!讓其他人怎麼看!”
訓斥聲在耳邊嗡嗡作響,許星塵隻覺得腦子更亂了。
他胡亂地點頭應著“知道了知道了”,在母親的催促和擔憂的目光下,匆匆衝進浴室洗漱。
冰冷的水拍在臉上,稍稍驅散了混沌,卻洗不掉眼底的烏青和心頭的沉重。
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眼下兩團濃重的陰影,眼神裏滿是委屈和揮之不去的疲憊。他用力搓了搓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
父親的話像鞭子一樣抽在他心上——“丟人現眼”、“要注意形象”、“影響公司聲譽”……而這一切的源頭,那個該死的林子玥,還有……那個冷漠地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肯回他的楚倚青。
一股難以言喻的憋悶感堵在胸口。
他匆匆換好衣服,連早餐都沒心思吃,抓起車鑰匙就衝出了家門。
坐進駕駛座,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下那股想哭的衝動。
車子彙入早高峰的車流,緩慢地朝著楚氏集團大樓挪動。
窗外的陽光明媚,行人匆匆,一切都充滿了早晨的活力,隻有許星塵的心,沉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他不僅要麵對公司裏可能的風言風語,還要想辦法處理那個麻煩的林子玥,而最讓他揪心的,是即將在公司裏可能遇到的楚倚青。
對方會是什麼態度?繼續冷若冰霜的沉默?還是帶著那種洞悉一切、充滿嘲諷的眼神?
許星塵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指尖發白。
委屈、不甘、還有一絲被逼到角落的倔強,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咬了下嘴唇,發動了車子。
行,都來吧。他許星塵也不是泥捏的!
作者閑話:
林子玥嘎嘣一下子給楚倚青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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