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51 更新時間：25-08-23 00:31
許星塵崩潰暈厥後的混亂終於暫時平息。周雅在電話那頭得到楚倚青“星塵沒事，隻是情緒激動暈倒了，我會照顧好他，請放心”的蒼白保證後，半信半疑地掛斷了電話，但那句“報警”的威懾猶在耳邊。
張澤明在門外咆哮許久，最終被聞訊趕來的賀譽和保安強行拉走，離開前那充滿恨意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紮在楚倚青心上。
至於楚子衿在楚氏掀起的風暴，楚倚青此刻根本無暇也無力顧及，他所有的精神都像被抽幹了，隻剩下無盡的疲憊和恐慌，守著昏睡中依舊眉頭緊鎖、身體時不時驚顫一下的許星塵。
賀譽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推開了那扇象征著冰冷囚籠的公寓門。
楚倚青坐在許星塵床邊不遠處的單人沙發裏，背脊依舊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頹敗和失魂落魄。
他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血絲和疲憊。聽到動靜，他緩緩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向賀譽，裏麵沒有往日的銳利和掌控，隻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和深不見底的痛苦。
賀譽看著眼前這個如同困獸般的男人，再看向床上那個蒼白脆弱、仿佛一碰即碎的許星塵，心中最後一點猶豫也消失了。
他不再是那個圓滑精明的下屬，而是作為朋友，帶著憤怒和痛心，走到了楚倚青麵前。
“楚總！”賀譽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壓抑的怒火，像一塊巨石砸進死水，“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看看許少！！”
他猛地指向床上，“你看看他現在是什麼樣子？！他還是那個活蹦亂跳、能把天都捅個窟窿的許星塵嗎？！他快被你折磨成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了！！”
賀譽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你口口聲聲說愛他，這就是你愛的方式？！把他逼瘋、逼死？！把他逼到崩潰喊著讓你殺了他才甘心？！這就是你要的”永遠”？！”
楚倚青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空洞的眼神裏掠過一絲尖銳的痛楚。
賀譽深吸一口氣，將唐梓芫那番如同淬冰寒泉般清冷又深刻的話語，一字一句，帶著更強烈的質問和批判，狠狠砸向楚倚青：
“小芫讓我告訴你！楚倚青，你做的這一切，根本不是在愛他！你是在摧毀他！用你的恐懼和威脅，築起一座高牆，把他關在裏麵日夜淩遲！也把你自己關在外麵被痛苦煎熬！這不是愛，是酷刑！是淩遲！”
“愛一個人，是希望他好！希望他平安喜樂！哪怕這份”好”裏麵，最終沒有你的位置！！”賀譽盯著楚倚青，眼神銳利如刀，“你懂不懂什麼叫愛？！你根本不懂！你隻懂得占有！你以為把人鎖在身邊就是你的了？你看看！許星塵快被你這種占有欲給占”沒”了！他快被你徹底毀掉了！！”
“楚倚青！”賀譽的聲音陡然拔高，“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愛的到底是許星塵這個人！還是”占有他”的那種感覺？！你是想看他像以前那樣，眼睛裏有光，笑容比太陽還燦爛，還是就想看他像現在這樣，在你身邊當個沒有生氣的活死人？！”
他逼近一步，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楚倚青搖搖欲墜的心防上：
“如果你真的愛他，哪怕隻有一點點！你就放他走！給他一條活路！！這才是你現在該受的懲罰！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而不是拉著他和整個許家一起下地獄！！你現在的樣子，偏執、瘋狂、不顧一切地毀滅所愛……和你以前最惡心的那個冰冷無情的”怪物”有什麼區別？！！”
“轟——！”
賀譽字字誅心的靈魂拷問，如同最猛烈的驚雷，在楚倚青混亂痛苦的心海上空炸響。
將他一直逃避、不願深究的問題血淋淋地剖開，暴露在刺眼的光線下。
楚倚青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高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想反駁，想怒吼，可喉嚨裏像堵滿了滾燙的砂石，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賀譽的話，像無數麵鏡子，映照出他內心深處最醜陋、最不堪的偏執和自私。
就在這時，賀譽從西裝內袋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薄薄的、邊緣有些磨損的拍立得照片。是唐梓芫交給他的。
賀譽將照片，輕輕地、卻帶著千鈞之力，放在了楚倚青麵前的矮幾上。
照片有些模糊，帶著酒吧特有的迷離光影。背景是喧囂的人群和閃爍的彩燈。
照片中央，是一個穿著時尚、笑容燦爛到晃眼的青年。他微微歪著頭，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整個銀河的星辰，正對著鏡頭，或者說，對著鏡頭後的人笑得毫無陰霾，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鮮活和勇氣。
那是Gay吧”迷途”初遇那晚，賀譽隨手抓拍下的許星塵——那個捧著一顆赤誠真心，大膽問著“哥哥給親嗎”的、鮮活張揚的許家大少爺。
“看看，”賀譽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沉重的悲憫，“看看，這才是許星塵。楚總，你把他弄丟了。徹徹底底地弄丟了。”
賀譽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張燦爛的笑臉上，又緩緩移到床上那個蒼白枯槁的身影上，最後定格在楚倚青失魂落魄的臉上，一字一句地問：
“你還能……把他找回來嗎？用你現在的方式？”
照片上那鮮活的笑容，像一道最刺眼的光，狠狠灼傷了楚倚青的眼睛，也徹底刺穿了他被偏執和痛苦蒙蔽的心。
初見時，許星塵那雙盛滿星辰、帶著狡黠和純粹喜歡的眼睛……
他笨拙地討好自己，臉上那點不好意思又期待的笑容……
他窩在自己懷裏看電影，因為劇情笑得前仰後合的模樣……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被憤怒和占有欲掩蓋的溫暖片段，此刻如同潮水般洶湧地衝擊著他的腦海。那麼鮮活，那麼美好。
再對比眼前床上這個被他折磨得形銷骨立、眼中隻剩下恐懼和恨意、甚至崩潰哀求死亡的人……
巨大的悔恨將他吞噬。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
尖銳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錯了。
他大錯特錯。
錯得離譜！
錯得不可饒恕！
他的“愛”，他那扭曲的、帶著毀滅性的占有欲，變成了的枷鎖，不僅鎖住了許星塵，更將那個他深愛的、鮮活如陽光的靈魂，徹底摧毀了。
繼續強留下去，隻會加速許星塵的凋零，直至徹底毀滅。
唐梓芫是對的。賀譽是對的。
愛一個人，是希望他好。
即使這份“好”，意味著……從此他的世界將陷入永夜。
放手。
是贖罪。
是他能給許星塵最後的、也是唯一的……愛？
這個認知帶來的痛苦，比任何酷刑都更甚。仿佛要將他的靈魂都生生撕裂。
楚倚青的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他猛地閉上眼，滾燙的淚水終於衝破了他所有的驕傲和偽裝，洶湧而出，滑過他冰冷的臉頰。
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
巨大的痛苦幾乎將他擊垮，但他知道，他必須做出抉擇。
不知過了多久，楚倚青緩緩睜開眼。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眸，依舊布滿血絲，卻褪去了瘋狂和偏執，隻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巨大的痛苦和決絕的清明。
他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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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楚倚青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試圖靠近許星塵，隻是遠遠地、沉默地守候。
楚倚青以雷霆萬鈞之勢，不惜動用隱藏的底牌和付出巨大的代價，徹底粉碎了楚子衿在楚氏內部的聯合發難，將楚子衿的勢力連根拔起，確保楚子衿再也無法利用許星塵或許家做任何文章。
他簽署了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聲明與許家斷絕所有因許星塵而產生的聯係，並承諾永不針對許氏。
公寓外那些無形的看守悄然撤去。
他解除了許星塵手機的所有限製，將它充滿電，輕輕放在了許星塵的床頭櫃上。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狹長的光影。
許星塵已經能下床活動，但依舊沉默，眼神空洞，像一尊沒有生氣的瓷偶。他簡單地收拾了一個小行李箱，裏麵隻有幾件他自己的衣服和帶來的必需品。
楚倚青站在客廳的陰影裏，看著許星塵拎著那個小小的行李箱走出來。陽光落在他蒼白瘦削的臉上，勾勒出脆弱易碎的輪廓。
楚倚青貪婪地用目光描摹著他的眉眼，這個人，曾是他灰暗世界裏唯一的小太陽，如今，卻被他親手推入了寒冬。
巨大的心痛如同淩遲，一刀一刀，痛得他近乎無法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極力維持著最後一絲鎮定和尊嚴，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聲音嘶啞而艱澀，帶著無法掩飾的哽咽：
“……你自由了。”他停頓了一下，巨大的痛苦讓他幾乎說不下去，最終還是艱難地吐出那幾個字，“是我的錯……對不起。”
許星塵的腳步頓住，很輕地抬眼看向楚倚青。
那眼神裏沒有喜悅，沒有憤怒，隻有一片茫然，仿佛在做一場不真實的夢。
內心深處，那被恨意和恐懼掩蓋的、深入骨髓的愛戀，此刻也隻剩下無盡的疲憊和茫然。
楚倚青看著他那茫然的眼神，心痛的洪流徹底衝垮了理智的堤壩。
他向前一步，聲音破碎，帶著卑微到塵埃裏的祈求：
“阿塵……”他哽咽著，眼圈通紅，“能不能……最後抱一下？”
許星塵看著他，像是沒有聽懂，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隻是靜靜地站著。
楚倚青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雙臂，將那個單薄溫熱的身體，緊緊地、緊緊地擁入懷中。
熟悉的、帶著淡淡清冽氣息的味道縈繞在鼻尖，這具身體曾經溫暖了他冰冷的靈魂，如今卻隻剩下一片荒蕪。
抱著他，感受著這真實的觸感，想到從此以後，這懷抱將永遠空蕩，這個人將永遠消失在他的生命裏……巨大的絕望和悔恨如同滅頂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恍惚間想起了自己曾對許星塵說過的“自食惡果”。如今，他終於嚐到了這苦果的滋味，如此苦澀，如此痛徹心扉。
“滴滴——！”
樓下傳來刺耳的汽車喇叭聲。緊接著，張澤明憤怒的大嗓門穿透了樓層：“阿塵！走了！磨蹭什麼呢？！”
張澤明已經衝了上來，站在門口，冷著臉看著客廳裏相擁的兩人，眼神裏充滿了對楚倚青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憤怒，至始至終沒有看楚倚青一眼。
喇叭聲和張澤明的催促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楚倚青，也驚醒了茫然中的許星塵。
許星塵輕輕動了一下，從楚倚青的懷抱裏掙脫出來。
他抬起頭，最後看了楚倚青一眼。那眼神很複雜，但最終，都歸於一片沉寂的死水。
他沒有說話，隻是拎起腳邊小小的行李箱，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門口的張澤明。
他沒有回頭。
陽光在他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楚倚青僵立在原地，維持著那個擁抱的姿勢，懷中空落落的，隻剩下冰冷的空氣和那人殘留的、即將消散的氣息。
他看著許星塵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聽著樓下汽車發動、絕塵而去的聲音。
世界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和色彩，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的死寂。
“噗通。”
他終於支撐不住，雙膝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親手弄丟了他的太陽。
他的世界，從此隻剩永夜。
作者閑話：
後期就是虐攻了，可能寫的會有點尷尬，致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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