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朝堂詭譎·仙路初探  第九章暗夜驚鴻·血影追魂

章節字數:8335  更新時間:25-07-27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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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殿舌戰洗冤屈,王府慶功宴未歇。

    暗影已隨月色至,淬毒寒鋒裂長夜。

    短劍初鳴撼鬼魅,龍氣如焰焚殘軀。

    劇毒蝕骨生機斷,仙緣一線係驚鴻。

    金殿之上的驚雷餘威猶在耳畔,王府“清晏堂”內的慶賀卻已近尾聲。觥籌交錯的聲響漸稀,玉杯金盞擱在案上,殘餘的瓊漿映著燭火,搖曳出幾分虛幻的暖意。沈清瀾坐在蕭景珩下首稍側的位置,手中端著一杯溫茶,目光沉靜地掃過席間眾人。

    太子一係官員今日格外沉默,三皇子蕭景琰的人更是早早告退,隻剩幾位立場中立或素來親近珩王的官員還在應酬。戶部侍郎周大人舉杯向蕭景珩,臉上堆著笑:“殿下此番沉冤得雪,更顯雷霆手段與朗朗乾坤,實乃大胤之福,可喜可賀!”

    蕭景珩唇角噙著一抹淡笑,舉杯回敬,舉止從容依舊,金殿之上的淩厲鋒芒盡數斂入這溫雅表象之下,唯有一雙深眸,偶爾掠過席間時,銳利得如同寒潭映月:“周大人過譽。不過是奸佞構陷,幸得聖上明察,更有得力之人抽絲剝繭,還了本王一個清白。”他目光似無意地落在沈清瀾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與倚重。

    沈清瀾微微垂眸,並未因這份殊榮而顯出多少得意。喧囂之下,她敏銳的精神力如同無形的蛛網,悄然鋪展出去。府邸深處,侍女仆役收拾殘席的細碎聲響,更遠處巡夜侍衛甲胄偶爾的摩擦……還有,一種極其微弱、卻帶著冰冷惡意的窺探感,如同暗夜裏的毒蛇吐信,若有若無地纏繞在王府外圍的陰影之中。

    這感覺轉瞬即逝,快得讓她幾乎以為是連番緊張後的錯覺。然而心髒深處,一絲冰涼的不安卻悄然滋生、沉澱。

    宴席終散,人聲遠去。書房內隻餘下蕭景珩與沈清瀾二人,厚重的紫檀木門隔絕了外界的暖意與喧囂。燭火噼啪,在牆壁上投下兩人長長的影子。

    “殿下,”沈清瀾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帶著一種穿透表象的冷靜,“今日雖勝,卻已斬斷退路。三皇子此番構陷不成,反遭申斥罰俸,顏麵盡失,勢力折損,此仇已是不死不休。太子一係雖急於撇清,然坐山觀虎鬥之心昭然,恐怕亦樂於見我等與三殿下拚個兩敗俱傷。”

    她走到書案前,指尖輕輕拂過案上那份謄錄詳盡的科舉舞弊案最終卷宗,目光如冰刃:“對手此番布局環環相扣,若非我們在銀錠熔鑄批次、人證家屬被控地點、乃至趙主事袖中那點墨痕上尋得一線生機,今日被困階下的,便是殿下。其手段之陰毒周密,遠非尋常政爭可比。經此一挫,他們隻會更狠、更絕、更……不留餘地。”

    蕭景珩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庭院中沉沉的夜色,月華被厚重的雲層遮蔽,隻透下幾縷慘淡的微光。他側臉的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冷硬如削:“清瀾所言,正是本王所慮。蕭景琰睚眥必報,此番吃了如此大虧,絕不會善罷甘休。朝堂上的明槍,我們尚可周旋防備,隻怕……”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他們會動用朝堂之外的力量。”

    “江湖?”沈清瀾接口,這個詞帶著森冷的腥氣,“血影樓?”她從卷宗深處翻出幾份零散的線報,上麵潦草地記錄著幾個名字和令人心悸的傳聞——某些與三皇子府往來密切的官員,其政敵或礙事者,往往離奇暴斃,死狀詭異,現場不留痕跡,唯江湖中有“血影追魂,無痕無跡”的悚然傳言。

    蕭景珩轉過身,燭光映亮他眼底深重的戒備:“正是。此等陰私手段,防不勝防。王府守衛雖嚴,卻非鐵板一塊,更非江湖頂尖高手的對手。清瀾,你身負探查之能,目標亦顯,近日務必萬分小心,出入皆需護衛隨行,切莫單獨行動。”

    沈清瀾心頭一凜,白日那絲若有若無的窺探感再次浮上心頭,冰冷粘膩。她鄭重點頭:“殿下亦請珍重。敵暗我明,風暴將至。”

    夜色,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白日慶功宴殘留的喧囂徹底沉寂,王府龐大的輪廓在黑暗中蟄伏,巡夜侍衛規律的腳步聲和甲葉輕碰聲,成了唯一打破死寂的聲響。

    沈清瀾剛從蕭景珩書房出來,手中拿著一份需要連夜整理歸檔的密報。燈籠的光暈在腳下圈出一小團昏黃,勉強照亮回廊下濕冷的石板路。更深露重,寒氣無聲地沁入骨髓。她下意識地緊了緊衣襟,腳步放輕,精神力卻如同繃緊的弦,悄然向四周彌漫開去,警惕著黑暗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擾動。

    回廊曲折,通向侍從居住的偏院。路徑需經過一片相對開闊的庭院,庭院中央栽著幾株高大的古槐,枝椏虯結,在無月的夜空下伸展著黑黢黢的影子,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風穿過枝葉,發出低低的嗚咽。

    就在她踏入庭院邊緣,燈籠光暈即將脫離回廊庇護的刹那——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鐵鏽般血腥氣的殺意,毫無征兆地從左側那片最濃重的古槐陰影中爆發出來!那殺意並非排山倒海,而是凝練到極致的一點寒芒,無聲無息,卻比萬載玄冰更刺骨,瞬間穿透了沈清瀾外放的精神感知,直刺她靈魂深處!

    “不好!”沈清瀾腦中警鈴炸響,全身汗毛倒豎!千鈞一發之際,是《太虛引氣真解》日夜錘煉出的精神力救了她!那並非有意識的反應,而是生命遭遇最極致威脅時,精神力本源被激發的本能護禦!

    她的身體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已經遵循著那絲精神力捕捉到的、殺意源頭最細微的軌跡偏移,猛地向右側撲倒!

    “嗤——!”

    一道幽暗到幾乎融入夜色的寒光,貼著她左側肩胛的衣料急速劃過!布料撕裂聲清晰得刺耳,冰冷的鋒銳之氣刮過肌膚,激起一片戰栗的顆粒。燈籠脫手飛出,“啪”地一聲砸在幾步外的石板上,燭火瞬間熄滅,最後的光明消失,庭院徹底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沈清瀾狼狽地滾倒在地,碎石硌得生疼,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她甚至沒能看清襲擊者的身形!

    黑暗中,死寂隻維持了一瞬。

    一道比夜色更濃稠的影子,如同從地獄深淵中升騰而起的鬼魅,無聲無息地從古槐的暗影裏“流”了出來。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隻有一股令人作嘔的陰冷氣息彌漫開來,仿佛連周遭的空氣都被凍結。那影子模糊不定,仿佛隨時會消散在風中。

    沈清瀾強壓住翻騰的氣血和驚悸,幾乎是憑著本能,在翻滾的同時已反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柄尺餘長的烏木鞘短劍。劍身出鞘,發出一聲清越卻孤絕的輕吟,寒光乍現,在這濃墨般的黑暗裏劃出一道短暫而決絕的亮線。

    這是她依照《真解》中一套基礎劍訣日夜練習的佩劍,此刻成了唯一的依仗。

    那黑影——影七,似乎對獵物還能反抗略感意外,動作有極其細微的凝滯。但下一瞬,他動了!

    沒有預兆,沒有軌跡!仿佛原地消失,又仿佛瞬移般出現在沈清瀾身側!一點幽暗的寒星直刺她咽喉,速度快到超越了視覺的捕捉極限!冰冷的死亡氣息撲麵而來!

    “太快了!”沈清瀾瞳孔驟縮,根本來不及格擋或閃避!生死關頭,她識海中所有精神力被瘋狂壓榨、凝聚!如同無形的重錘,並非轟向影七的身體,而是狠狠砸向他持匕手腕即將刺出的那個“點”的前方空間!同時,精神力扭曲彌散,將左側回廊柱子旁一塊鬆脫石板的輕微晃動聲,在她意念引導下,於影七的感知中瞬間放大、扭曲成有人急速撲來的腳步聲!

    精神衝擊!感官誤導!

    這是《真解》中記載的極其粗淺、消耗巨大且凶險萬分的幹擾法門,稍有不慎便會反噬自身神智!沈清瀾隻覺腦中一陣尖銳刺痛,眼前發黑,鼻端湧上溫熱的液體。

    然而,這賭上性命的幹擾,奏效了!

    影七那必殺的一刺,手腕在最後關頭,因那無形的精神衝擊和左側“襲來”的腳步聲幹擾,出現了幾乎無法察覺的、不到半寸的凝澀偏移!

    “噗!”

    淬毒的匕首沒有刺穿咽喉,而是深深紮入了沈清瀾左臂上方的三角肌!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貫穿身體!更可怕的是,一股陰寒歹毒的麻痹感,順著傷口瞬間蔓延開來,左臂幾乎失去知覺!

    “呃!”沈清瀾痛哼一聲,身體被巨大的衝力帶得踉蹌後退,右手短劍卻憑著本能和最後一點狠勁,循著精神感知鎖定的方向,不管不顧地反撩而出!劍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不求傷敵,隻求逼退!

    劍鋒掠過之處,隻割裂了一片虛無的夜風。

    影七如鬼魅般後撤,避開劍鋒,那雙唯一暴露在黑色麵巾外的眼睛,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沈清瀾的身影。那眼神裏沒有憤怒,沒有驚訝,隻有一種純粹到極致的、對生命漠然的審視,以及一絲……被獵物撓傷後的冰冷興味。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毫發無傷的手腕,似乎對剛才那無形的阻滯感到一絲困惑。隨即,目光重新鎖定搖搖欲墜的沈清瀾,殺意更濃。他緩緩抬起手中的匕首,那幽暗的刃尖上,一滴粘稠的、泛著詭異青黑色的血珠,正緩緩滴落。

    庭院遠處,突然爆發出幾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叫,隨即是兵器交擊的銳響和重物倒地的悶響!顯然,影七的同伴已同時出手,引開了外圍的王府護衛!隔絕了這片死亡之地!

    影七的身影再次變得模糊,如同融入夜色的煙霧,無聲無息地向沈清瀾飄來,速度不快,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封死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他手中的匕首,那點幽暗的寒星,是黑暗中唯一鎖定的死亡標記。

    沈清瀾左臂劇痛鑽心,毒素帶來的麻痹感正迅速向肩頸和心髒侵蝕,半邊身體都開始僵硬冰冷。她急促地喘息著,右手死死握住短劍,劍尖因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精神力在剛才的爆發中幾乎枯竭,識海如同被針紮般刺痛,視野陣陣發黑。

    逃?無處可逃!影七那鬼魅般的身法,早已鎖死了所有方位。戰?懸殊如同雲泥!方才的幹擾已是極限,再來一次,不等匕首臨身,她的精神隻怕先一步崩潰。

    冰冷的絕望如同毒蛇,纏繞上她的心髒。

    影七動了!這一次,他不再追求速度的極致,而是以一種更令人絕望的、仿佛掌控一切的姿態逼近。幽暗的匕首劃破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取沈清瀾心口!那陰冷的氣息將她牢牢鎖定,死亡的陰影徹底籠罩。

    沈清瀾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色,精神力不顧一切地再次強行凝聚,試圖做最後的掙紮,哪怕隻能讓那匕首偏開一寸!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絕命時刻——

    “清瀾!退開!”

    一聲蘊含雷霆之怒的暴喝,如同平地驚雷,撕裂了庭院的死寂!一道玄色的身影裹挾著凜冽的勁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回廊方向電射而至!正是蕭景珩!他顯然在書房聽到了異常動靜,不顧一切地趕來!

    然而,影七的匕首已遞至沈清瀾胸前!蕭景珩的速度再快,也無法在匕首刺入心髒前完全擋下!

    電光石火之間,蕭景珩沒有絲毫猶豫!他合身猛撲,並非攻擊影七,而是用盡全力撞向沈清瀾!

    “砰!”沈清瀾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開,踉蹌著摔向一旁。與此同時——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利器刺穿血肉骨骼的悶響,在死寂的庭院中炸開!

    影七那淬毒的幽暗匕首,沒有刺中預定的心髒目標,而是結結實實、毫無阻礙地貫穿了蕭景珩的左肩!鋒利的刃尖從前胸透出,帶出一溜刺目的血珠!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沈清瀾摔倒在地,猛地抬頭,看到的景象讓她瞬間血液凍結,魂飛魄散!

    蕭景珩高大的身軀擋在她與影七之間,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嶽。那柄淬毒的匕首,完全沒入了他的肩窩!他身體劇烈地一晃,臉色在燈籠熄滅後僅存的微光下,瞬間褪盡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但他竟硬生生挺住了,右手如鐵鉗般死死抓住了影七持匕的手腕!

    “殿下——!!!”沈清瀾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那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絕望,幾乎不似人聲。

    影七眼中第一次閃過一絲明顯的錯愕。他顯然沒料到這位身份尊貴的皇子,竟會以血肉之軀為一個女官擋下這必殺一擊!這錯愕隻有一瞬,隨即化為更深的狠戾。他手腕猛地一旋,試圖絞碎蕭景珩的肩骨並抽出匕首!

    然而,就在他發力抽匕的瞬間,異變陡生!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洪荒的熾熱與威壓,猛地從蕭景珩重傷的軀體深處爆發出來!他傷口噴湧的鮮血,竟在離體的刹那,蒸騰起絲絲縷縷肉眼可見的金色霧氣!那霧氣並非虛幻,帶著一種焚盡八荒的恐怖高溫,瞬間將沾染的衣料灼成飛灰!同時,一圈極其微弱卻無比尊貴的金色光暈,如同流動的熔金,驟然在他體表浮現,時隱時現!

    “嗤啦——!”

    影七握住匕首的手腕,在接觸到那金色光暈的刹那,竟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燒!他包裹著特殊皮革的手套瞬間焦黑冒煙,一股鑽心的劇痛順著手臂直衝大腦!

    “唔!”影七悶哼一聲,眼中第一次露出驚駭之色!這絕非尋常內功!那金色的光暈和灼熱的氣息,帶著一種令他靈魂深處都感到恐懼的威壓!仿佛麵對的是……煌煌天威!

    就是這瞬間的灼痛與驚駭,讓影七的動作遲滯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

    “保護殿下!!!”侍衛統領陳鋒的怒吼聲和雜遝沉重的腳步聲終於由遠及近!無數火把的光芒如同憤怒的潮水,正急速湧向這片庭院!

    影七眼中寒光爆射,當機立斷!他猛地鬆開匕首手柄,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影子,向後急速飄退,速度快到拉出一道殘影!臨走前,他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冰冷地掃過倒在地上、麵無人色的沈清瀾,以及她手中那柄染血的短劍,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入骨髓。隨即,他身形一晃,詭異地沒入古槐樹影之下,徹底消失不見,隻留下庭院中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和死亡陰影。

    “追!格殺勿論!”陳鋒目眥欲裂,帶著大批侍衛撲向影七消失的方向。

    沈清瀾卻什麼都顧不上了。她連滾爬爬地撲到蕭景珩身邊。

    “殿下!殿下!”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雙手顫抖著,卻不敢去觸碰那柄貫穿了他身體的恐怖凶器。

    蕭景珩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晃了晃,向後軟倒。沈清瀾慌忙用自己的身體墊住他。他沉重的身軀壓在她身上,滾燙得驚人,那微弱卻灼人的金色光暈依舊在他體表明滅不定。

    “清…瀾…”蕭景珩的嘴唇翕動著,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他努力想看清她,深邃的眼眸中映著她驚恐萬分的臉,那眼神裏沒有痛苦,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關切,有慶幸,或許還有一絲…釋然?他沾血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似乎想抬起,卻最終無力垂下。大量粘稠的、帶著詭異青黑色的血液正從他前後兩處傷口汩汩湧出,迅速染紅了他玄色的王袍和她素色的衣裙。

    “別說話!殿下,別說話!禦醫!快傳禦醫!!!”沈清瀾嘶聲哭喊,淚水洶湧而出,混合著臉上不知何時流下的鼻血,狼狽不堪。她死死按住他肩部周圍的傷口,試圖減緩那可怕血液的流失,然而那溫熱的、帶著濃烈腥氣和一絲陰冷異味的血液,依舊從她指縫間不斷湧出。

    劇毒的侵蝕加上失血,蕭景珩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弱下去,臉色由慘白迅速轉為一種可怕的青灰,嘴唇也染上了紫紺。他身體的溫度高得燙手,那金色的光暈在皮膚下如同被困的怒龍般躁動地流竄,每一次明滅都帶給他身體劇烈的抽搐,反而加速了生機的流逝。他緊緊閉著眼,眉頭因巨大的痛苦而死死擰在一起,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艱難的嗬嗬聲。

    “殿下…堅持住…求你…堅持住…”沈清瀾的聲音破碎不堪,巨大的恐慌和滅頂的憤怒如同兩隻巨手,狠狠攥緊了她的心髒,幾乎令她窒息。她看著他迅速灰敗下去的麵容,感受著他滾燙卻急速流失生命力的身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麼叫無能為力,什麼叫痛徹心扉。那柄淬毒的匕首,仿佛也狠狠紮進了她的魂魄深處。

    侍衛們圍攏過來,火把的光芒將庭院照得亮如白晝,卻驅不散籠罩在蕭景珩身上的死亡陰影。陳鋒半跪在旁,看著主子迅速流逝的生命體征,虎目含淚,急吼道:“快!擔架!用最快的速度抬回寢殿!封鎖王府!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去!立刻去宮裏,把所有的禦醫都請來!快——!”

    王府,這座剛剛洗刷冤屈、尚沉浸在餘慶中的府邸,瞬間被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亂所吞噬。燈籠被粗暴地點亮,急促的腳步聲、驚慌的呼喊聲、兵刃出鞘的鏗鏘聲撕碎了後半夜的死寂。無數人影在火光下倉惶奔走,如同一鍋被投入巨石的沸水。

    沈清瀾渾身是血,失魂落魄地跟在抬著蕭景珩的擔架旁,目光死死鎖住那張迅速失去生氣的臉。他肩頭那柄幽暗的匕首,隨著擔架的移動微微晃動,每一次晃動都像是在淩遲她的心。那匕首周圍流出的血液,青黑粘稠,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陰寒腥氣,與他體表時隱時現、灼熱逼人的微弱金光形成了詭異而絕望的對比。

    寢殿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蕭景珩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寬大的紫檀木榻上,身下昂貴的錦褥迅速被汙血浸透。幾位被從被窩裏緊急拖來的王府常駐大夫早已趕到,圍著床榻,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當他們看清那柄匕首的位置、傷口流出的青黑色血液,以及蕭景珩那非人的高熱和詭異的體表光暈時,手都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這…這是…劇毒!奇毒啊!”最年長的劉太醫聲音發顫,手指搭在蕭景珩腕脈上,隻覺得那脈搏微弱混亂到了極點,時如遊絲,時而又在滾燙的皮膚下狂跳幾下,如同垂死的掙紮。他根本不敢貿然拔刀,“刀鋒淬毒,深入肌骨,毒氣已隨血入心脈!更…更兼這股邪火焚身,氣血逆衝…這…這如何使得!”

    另一位擅長外傷的秦大夫試圖用銀針探毒,銀針甫一靠近傷口流出的黑血,瞬間變得通體烏黑!“好烈的毒!”他駭然失色,手一抖,銀針掉落在地。

    “拔刀!先止血啊!”陳鋒急得雙目赤紅,低吼道。

    “不可!萬萬不可!”劉太醫連連擺手,冷汗涔涔,“此毒霸道無比,附著刃上,拔刀瞬間毒血噴湧,隻會加速毒氣攻心!況且…況且殿下體內這股…這股”邪火”…”他看著蕭景珩皮膚下流竄的金芒和那駭人的高溫,話都說不利索了,“拔刀之痛,恐引其徹底爆發,內外交攻,頃刻間便是…便是……”

    後麵的話他不敢再說,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未盡的絕望之意——拔刀是死,不拔刀,亦是等死!

    沈清瀾臉色慘白如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她卻渾然不覺。她隻是死死盯著蕭景珩越來越灰敗的臉,看著他每一次艱難呼吸時胸膛微弱的起伏,仿佛那是維係她生命唯一的繩索。殿內充斥著濃鬱的血腥、草藥和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氣息。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油鍋中煎熬。

    終於,外麵傳來一陣更加急促慌亂的腳步聲和通報聲:“禦醫到了!張院判!李院使!快!快請!”

    幾位須發皆白、身著禦醫院官袍的老者,提著藥箱,氣喘籲籲、滿麵驚惶地被侍衛幾乎是架著衝了進來。為首的是太醫院院使張德林,他一看榻上情景,尤其是那柄匕首和蕭景珩的狀態,老臉瞬間煞白,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快!快看殿下!”陳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幾位禦醫慌忙圍上前,診脈的診脈,觀色的觀色,檢查傷口的檢查傷口。殿內死一般寂靜,隻餘下禦醫們壓抑的抽氣聲和急促的商議低語。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們的臉色卻越來越沉,眉頭越鎖越緊,眼神中的驚懼和無力感也越來越濃。

    “如何?張院使!”陳鋒的聲音帶著最後的希冀和巨大的恐懼。

    張德林收回搭脈的手,那手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他與其他幾位禦醫交換了一個無比沉重的眼神,最終,這位曆經三朝的老禦醫,撲通一聲跪倒在蕭景珩榻前,以頭觸地,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的無力感:

    “殿下恕罪!臣等…臣等無能啊!此毒…此毒霸道絕倫,老朽行醫一甲子,聞所未聞!其性陰寒蝕骨,歹毒異常,已隨刃上血槽直侵肺腑心脈!更…更兼殿下體內似有一股至陽至烈的先天之氣被劇毒引動,逆亂狂躁,反噬己身,如同烈火烹油!這…這內外交煎,冰火相衝,實乃…實乃絕症!非藥石…非藥石所能及也!臣等…束手無策!請…請王爺…早…早備後事……”

    “後事”二字,如同兩道驚雷,狠狠劈在寢殿內每一個人的心頭!

    陳鋒高大的身軀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周圍的侍衛、內侍,無不麵無人色,眼中充滿了巨大的驚駭和悲痛,有人已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絕望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寢殿。

    “不…不!不會的!殿下!!”沈清瀾隻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耳邊所有的聲音都變得模糊遙遠,隻有“後事”兩個字在腦海中瘋狂回蕩,如同魔咒,要將她的靈魂都撕碎。她撲到榻邊,緊緊抓住蕭景珩那隻尚有餘溫卻正在迅速冰冷下去的手,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滴落在他滾燙的手背上,瞬間被那異常的高溫蒸騰成微不可見的白氣。

    難道…難道剛剛才心意相通,剛剛才一同立下探尋前路的誓願,就要這樣…天人永隔了嗎?

    就在這絕望如同深淵般吞噬一切的窒息時刻——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滌蕩世間一切汙穢與陰霾的清靈氣息,毫無征兆地彌漫開來,瞬間衝淡了寢殿內濃鬱的血腥與死亡味道。

    “無量天尊!”

    一聲清越平和的道號,如同仙籟,穿透了絕望的屏障,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寢殿緊閉的雕花殿門,竟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向內緩緩開啟。

    門外,夜風輕拂。

    一位身著樸素青色道袍、長須飄飄的老者,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階下庭院之中。他麵容清臒,眼神溫潤平和,周身不染半點塵埃,正是去而複返的仙師——雲中子!

    他仿佛自月華清輝中走出,一步踏入殿內。目光掃過一片狼藉、悲聲隱隱的寢殿,最終落在紫檀木榻上氣息奄奄、體表金光明滅不定的蕭景珩身上,清亮的眼眸中驟然閃過一絲驚異,隨即化為洞悉天機的凝重。

    “蝕骨腐毒…竟是此陰穢之物。”雲中子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讓殿內所有人的心緒都為之一清。他緩步走向床榻,步履無聲,目光緊緊鎖定蕭景珩體表那躁動不安的金色光暈和駭人的高溫,仿佛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景象。

    他俯身,伸出三根手指,並未直接觸碰傷口,而是懸空虛按在蕭景珩心口上方寸許之地,指尖縈繞起一層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溫潤毫光。片刻後,他收回手,臉上凝重依舊,但那抹驚異卻化作了某種了然的深邃。

    “難怪…難怪能引動此等異象。”雲中子低聲自語,目光複雜地落在蕭景珩灰敗卻依舊難掩英挺輪廓的臉上,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慨歎:“此子體內龍氣精純浩蕩,隱而不發,更有先天道基深植紫府…竟是身負天命、道緣深厚之象!此番劇毒蝕骨,引動龍氣護體反噬,看似凶險萬分,實則…”

    他微微一頓,眼中精芒一閃,如同撥雲見日:

    “——禍兮福之所倚!此劫,或正是他體內潛藏的天賦與道基,衝破凡塵枷鎖,徹底覺醒的唯一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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