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44 更新時間:25-07-28 09:55
晨光刺破王府庭院薄霧,昨夜的靈力共鳴與暖意餘溫猶在,沈清瀾指尖無意識拂過微涼石桌,心神沉在《太虛引氣真解》的玄奧注解中。雲中子留下的玉簡在旁,清心咒的符文在她識海中緩緩流轉,帶來一片澄澈寧靜。蕭景珩於幾步外盤坐,周身氣息沉穩內斂,昨夜靈力交融帶來的奇異悸動似乎已被他納入掌控,隻餘眉宇間一絲不易察覺的舒展。
然而這份寧靜,脆弱如琉璃。
“噠噠噠——噠噠噠噠——!”
急促到近乎淒厲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蠻橫地撕裂了清晨的寧謐。那聲音不是尋常傳遞公文的速度,更像催命的鼓點,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惶急,直直朝著皇宮方向狂飆而去。
沈清瀾指尖一頓,宣紙上暈開一小團墨跡。她與蕭景珩幾乎同時抬眼,目光在半空中交彙。無需言語,一種源自昨夜靈力交融後的奇異感應,讓彼此都捕捉到了對方眼中升起的凝重。
“是宮裏傳旨的禦前快馬!”蕭景珩霍然起身,玄色常服衣袂微動,方才的平靜已被鋒銳取代,他側耳凝神,臉色沉了下來,“這個方向,這個時辰……定是內廷出了驚天變故!”
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黏膩的藤蔓,悄然纏上沈清瀾的心髒。她迅速整理書卷玉簡,動作利落,腦海中卻已飛速運轉。雲中子的警告言猶在耳——皇室龍氣與仙道衝突,福禍相依。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是否就是那潛在劫難的序曲?她強迫自己壓下這念頭,將清心咒的微光在體內加速流轉,保持絕對的冷靜。
消息並未讓他們等待太久。不到一個時辰,蕭景珩安插在宮中的眼線便頂著滿頭冷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了王府書房。來人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帶來的消息卻如同九天驚雷,炸得整個書房瞬間死寂:
“殿下!沈先生!禍事了!天大的禍事啊!”報信內監撲跪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七……七皇子殿下!昨夜突發惡疾,渾身滾燙,口吐白沫,太醫院……太醫院束手無策!人……人眼看就不行了!陛下……陛下震怒!”
沈清瀾心頭猛地一沉。七皇子蕭景瑜,年僅五歲,是皇帝暮年所得的老來子,其母麗妃雖非最得寵,但稚子無辜,皇帝對其的寵愛與重視卻是滿朝皆知,視若珍寶。若他出事……
報信內監喘息稍定,隨即吐出的後半句話,卻帶著更深的恐懼和寒意,幾乎凍僵了在場所有人的血液:
“禍不單行啊殿下!就在剛剛……就在七皇子殿下寢宮,內侍清理時……在、在殿下寢床的暗格裏……搜出了……搜出了……”他牙齒格格打戰,仿佛說出那幾個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氣,“巫……巫蠱人偶!上麵……上麵赫然刺著陛下和……和太子殿下的名諱與生辰八字!”
“什麼?!”
蕭景珩猛地一掌拍在紫檀書案上,上好的硬木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他眼中寒光爆射,周身氣息驟然翻騰,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彌漫開來,那是屬於上位者的震怒,更隱隱帶著一絲潛龍被觸逆鱗的狂暴。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壓抑得讓人窒息。沈清瀾清晰地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一絲極淡、卻蘊含著煌煌天威的金色氣息在他指節間一閃而逝——是龍氣!雲中子所警告的、與仙道靈力天然衝突的帝王龍氣!
巫蠱厭勝,這是深植於曆代帝王骨髓深處的禁忌與恐懼,是足以動搖國本的滔天大罪!前朝多少血雨腥風、宮廷喋血,皆由此而起!更何況,詛咒的對象,竟是當今天子與儲君!
“人偶何在?現場如何?”沈清瀾的聲音響起,清冷如冰泉,瞬間刺破了沉重的死寂。她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律師的本能讓她在極致的混亂中死死抓住了“證據”和“現場”這兩個核心。清心咒的力量在她識海深處無聲奔湧,維持著岌岌可危的清明。
“回、回沈先生,”報信內監被沈清瀾的冷靜所懾,稍微定了定神,“人偶……已呈禦前!七皇子寢宮”怡和殿”已被陛下親令的金吾衛圍得鐵桶一般,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麗妃娘娘當場昏厥,所有當值宮人……無論品階大小,悉數被鎖拿下獄,由內侍省嚴刑拷問!整個後宮……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啊!”
蕭景珩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體內翻騰的氣息,那絲不受控的龍氣緩緩蟄伏。他眼神銳利如鷹隼,看向沈清瀾,無需言語,彼此都明白:天塌了!一場足以將整個京城、乃至整個大胤卷入腥風血雨的巨大風暴,已然降臨!而風暴的中心,就是那小小的怡和殿。
他們幾乎是立刻被急召入宮。沉重的宮門在身後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巨響,隔絕了外界的陽光。踏入宮牆之內,一股肅殺到令人窒息的氣氛撲麵而來。往日步履輕盈、低眉順眼的宮女太監們不見蹤影,寬闊的宮道上空無一人,隻有身著明光鎧、手持長戟的金吾衛士兵,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如同冰冷的雕塑。他們頭盔下的眼神銳利如刀,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鎧甲摩擦間發出細微而冰冷的金屬撞擊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仿佛連空氣都凝固成了鉛塊。
通往怡和殿的長廊,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禁軍統領親自按劍立於殿門之外,臉色鐵青,目光掃過匆匆趕來的幾位皇子和重臣,如同在看一群即將被審判的囚徒。殿內隱隱傳來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哭泣,是麗妃絕望的悲鳴,斷斷續續,如同垂死的哀鳥,聽得人頭皮發麻。更深處,似乎還有皮鞭抽打皮肉的悶響和淒厲的慘嚎,那是內侍省正在“問話”……
沈清瀾跟在蕭景珩身後半步,低垂著眼瞼,目光卻如最精密的探針,不動聲色地掃過腳下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麵。借著衣袖的遮掩,一絲微弱到極致的精神力悄然探出,如同無形的觸須,沿著不易察覺的角落和縫隙蔓延。這是“靈目術”最基礎的運用——感知細微的能量殘留和痕跡。清心咒持續運轉,過濾著空氣中彌漫的絕望、恐懼和血腥氣息,讓她維持著絕對專注的“工作”狀態。
在靠近殿門右側一根蟠龍金柱的陰影處,她的精神力感知到一絲極其微弱的異樣。極其細微的粉末,不同於宮中常用的金粉或香灰,帶著一種生澀的礦物氣息,顏色灰白,幾乎與塵埃融為一體。若非她刻意探查,絕難發現。粉末的分布……隱隱指向殿後某個方向。沈清瀾心中微動,默默記下位置和特征。
殿內氣氛更是凝重得如同冰窟。皇帝蕭徹高踞禦座之上,那張曾經威嚴的麵孔此刻陰雲密布,溝壑縱橫,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他緊抿著嘴唇,下頜線繃得像一塊鐵,渾濁的眼珠裏翻湧著驚天的怒火、蝕骨的悲痛,以及……一絲深藏於帝王心底、對巫蠱之術那深入骨髓的忌憚與恐懼!這恐懼甚至暫時壓過了喪子之痛,讓他周身散發著一種擇人而噬的狂暴氣息。
太子蕭景琰立於禦階之下左側首位,一身杏黃儲君常服,此刻臉上卻不見多少悲戚,反而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急於撇清和掌控局勢的焦灼。他的目光掃過殿內諸人,尤其在看到匆匆趕來的三皇子蕭景琰時,更是毫不掩飾地透出刺骨的寒意與審視。
三皇子蕭景琰站在稍遠的位置,臉色蒼白,身形似乎比平日更顯單薄,微微低著頭,垂下的眼瞼遮住了所有情緒。他母族與麗妃母族素來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舊怨,此刻更是成了無形的靶子。沈清瀾敏銳地捕捉到,他籠在袖中的手,指節捏得發白,透露出內心的極度緊張。他偶爾抬眼看向禦座上盛怒的父皇,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似是惶恐,又似有某種難以言喻的……不甘?
沈清瀾心中一凜。不甘?為何不甘?僅僅是因為可能被牽連的恐懼嗎?還是……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旋即被殿內更濃重的氛圍壓下。
“查!給朕徹查!”皇帝的聲音如同受傷的猛虎咆哮,嘶啞而暴戾,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眾人心口,“三日!朕隻給你們三日!三日之內,查不出真凶,提頭來見!所有涉案宮人,給朕往死裏審!朕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用這等魘鎮邪術,詛咒朕!詛咒太子!謀害朕的皇兒!”
皇帝的咆哮在死寂的大殿中反複回蕩,帶著雷霆之怒和血腥殺意,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群臣噤若寒蟬,深深垂首,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響,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太子蕭景琰猛地踏前一步,撩起杏黃袍服下擺,重重跪倒在地,聲音沉痛中帶著凜然的決絕:
“父皇息怒!此等魘鎮君父、禍亂宮闈、謀害皇嗣之滔天惡行,實乃人神共憤!兒臣身為儲君,不能為父皇分憂,不能護佑幼弟,痛徹心扉!兒臣懇請父皇,將此案交由兒臣親自督審!兒臣必定窮盡一切手段,掘地三尺,也要將那包藏禍心、滅絕人倫的幕後元凶揪出來!千刀萬剮,以正國法!以慰皇弟在天之靈!”他言辭激烈,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之上,發出沉悶一響,眼中卻閃爍著急於攬權和洗清嫌疑的銳光。
“太子殿下!”一個蒼老而沉穩的聲音響起,是刑部尚書張遷,須發皆白,此刻臉色同樣凝重無比。他微微躬身,聲音帶著老臣的持重,“殿下拳拳之心,天地可鑒。然則,此案牽涉深宮隱秘,更關乎陛下與殿下自身,為避嫌計,殿下實不宜親自主審。老臣鬥膽進言,當由三司會審,內侍省、宗人府協同,方顯公正無私,亦可堵天下悠悠之口。”張遷的話有理有節,殿內幾位老臣微微頷首。
太子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被阻撓的慍怒,正要開口反駁。一直沉默的三皇子蕭景琰卻在此刻抬起了頭,他臉色依舊蒼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清晰地說道:“張尚書老成謀國,所言極是。此案……此案關係重大,兒臣……兒臣亦請父皇明鑒,務必徹查清楚,勿枉勿縱,還……還無辜者一個清白。”他最後幾個字說得異常艱難,目光飛快地掃過禦座上盛怒的帝王,隨即又迅速垂下,袖中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清白?”皇帝蕭徹從齒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冰冷的眼神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三皇子,又掃過太子,最後落在噤若寒蟬的群臣身上,帶著一種被至親背叛的痛楚與滔天的猜疑。“在這深宮之內,在這巫蠱血咒之下,還有清白可言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查!朕說了,徹查!三司?內侍省?宗人府?朕看都不夠!不夠快!不夠狠!”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鷹隼般掃視下方,目光最終,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和審視,定格在禦階右側一個挺拔而沉凝的身影上。
“蕭景珩!”
皇帝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點破了殿內令人窒息的死寂。
“兒臣在!”蕭景珩越眾而出,單膝跪地,玄色王袍垂落,身姿如鬆。他抬起頭,迎向父皇那沉重如山的目光,臉上並無懼色,隻有一片沉肅的擔當。方才太子與三皇子爭鋒相對時,他始終沉默,如同風暴中穩固的礁石。
“你!”皇帝的手指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直指蕭景珩,“上次工部貪墨一案,你查得利落!這一次,朕命你為主審!內侍省、刑部、大理寺,皆聽你調度!朕給你生殺予奪之權!”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砸在殿內每個人的心上。“三日!朕隻要結果!無論牽扯到誰,查!給朕一查到底!朕要看到那惡鬼的真麵目!”
“兒臣——領旨!”蕭景珩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他深深叩首,額頭觸碰到冰冷的金磚,一股沉甸甸的責任與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山巒轟然壓在他的肩頭。他清晰地感受到身後瞬間聚焦而來的無數道目光,有驚愕,有審視,有來自太子一係毫不掩飾的陰冷敵意,更有三皇子蕭景琰方向投射來的、那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深深一瞥。
風暴的中心,驟然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沈清瀾站在蕭景珩側後方稍遠的位置,同樣低垂著眼瞼。當皇帝口中吐出“蕭景珩”三個字時,她的心髒猛地一縮,仿佛被一隻無形冰冷的手攥緊。袖中的指尖,無意識地深深掐入了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來了!那被雲中子斷言為“巨大危機亦是機遇”的時刻,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將蕭景珩,也將她,徹底推到了這足以粉身碎骨的權力漩渦的最中心!皇帝盛怒之下的任命,是莫大的信任,更是一柄懸於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雙刃利劍。三日之期,巫蠱血案,魘鎮君父與儲君,謀害皇子……樁樁件件,皆是死局!而環伺在側的豺狼虎豹,早已磨利了爪牙。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怡和殿外金吾衛的鎧甲更刺骨,悄然順著沈清瀾的脊椎爬升,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帶著血腥與恐懼氣息的空氣湧入肺腑。清心咒的光芒在識海中無聲地亮到了極致,如同暴風雨中最後堅守的燈塔。
她抬起眼,目光越過身前蕭景珩挺拔如山的背影,投向那幽深壓抑的怡和殿深處。殿內深處,麗妃那斷斷續續的絕望哭泣,如同鬼魅的低語,幽幽地飄蕩出來,纏繞在每個人的耳邊。
案子,才剛剛開始。而真正的凶險與殺機,此刻才真正露出了它猙獰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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