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68 更新時間:25-08-19 09:03
仙台懸於萬丈雲海之上,玉質地麵溫潤如凝脂,邊緣繚繞的雲霧被無形之力阻隔,形成一道流動的屏障。遠處,幾隻仙鶴振翅掠過,清越的鳴聲穿不透這方天地的靜謐,隻留下悠遠的回響。沈清瀾與蕭景珩並肩而立,布衣在山風中微微拂動,目光卻牢牢鎖定在麵前那道身影上。
雲中子依舊是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色道袍,須發皆白,麵容卻不見多少歲月痕跡,唯有那雙眼睛,深邃得仿佛蘊藏了亙古星河。他負手而立,目光溫和地掃過兩人,如同拂過兩塊亟待雕琢的璞玉。
“隨我來。”雲中子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在神魂深處響起。他轉身,走向仙台中央一座小小的、由天然玉石堆砌而成的靜室。門扉無聲滑開,露出內裏空無一物、唯有地麵刻著繁複星圖的景象。
兩人依言踏入,玉門在身後悄然合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靜室內的靈氣濃鬱得近乎凝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精純的雨露。沈清瀾精神力本能地微微舒展,如同渴水的藤蔓,瞬間便感知到這靈氣中蘊含的精純與平和,遠非凡間可比。蕭景珩則感覺到體內那股沉寂的龍氣,在此地竟也溫順了許多,不再隱隱躁動,如同猛獸嗅到了更廣闊天地的氣息,暫時收斂了爪牙。
雲中子並未急於開口,他盤膝坐於星圖中央,示意兩人也坐下。待兩人依言盤膝,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在靜室中回蕩,帶著一種撫平心緒的韻律:“今日,為爾等解惑。前塵因果,當有今日之明。”
他目光首先落在沈清瀾身上,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皮囊,直視靈魂深處:“清瀾,你可知你靈魂之異?”
沈清瀾心頭一凜,下意識挺直了脊背。這個問題,如同她心底最深處的謎團,從穿越之初便如影隨形。她想起那些在凡間法庭上條分縷析、邏輯嚴密的辯論,想起在戰場上以精神力洞穿迷霧、捕捉敵蹤的瞬間,想起麵對邪修陰毒咒殺時,那份近乎本能的秩序感和對抗混亂的執念。她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晚輩……隻覺自己思維異於常人,對秩序、邏輯、規則,似乎有著天生的親近與洞察。精神力運用,也偏向於解析、推演、構建。”
“不錯。”雲中子眼中流露出真正的讚許,“此乃”慧根”!非指天賦神通,而是你靈魂本源所蘊。你來自異世,靈魂純淨無垢,未受此界天地法則的深度浸染,如同一張白紙。這”純淨”,並非懵懂無知,而是未被固有框架束縛的”邏輯純淨”。你思維之清晰,推演之精妙,對”理”與”序”的天然親和,正是此界天道法則中”衍理”一脈最渴求的根基。你之”法眼”,能洞察細微,剖析真偽,亦是此慧根在精神層麵的顯化。”
沈清瀾隻覺得心頭如同被一道閃電劈開,豁然開朗!那些在現代世界習以為常的邏輯思維、科學精神,在這仙俠世界,竟成了最珍貴的“慧根”?她一直以來的格格不入,那份對秩序的執著追求,原來並非錯誤,而是靈魂深處的烙印,是通往大道的獨特鑰匙!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明悟在胸腔中翻湧,眼眶微微發熱。她想起在北境戰場,用“靈目術”觀察敵陣時,那紛亂的戰場在她眼中瞬間化作可分析的坐標和流動線;想起在京城破除幻陣時,那些扭曲的光影在她精神力下迅速還原成基礎的能量節點……原來,那便是“衍理”的雛形!
雲中子的目光轉向蕭景珩,帶著一絲凝重:“景珩,你身負”隱龍之體”,此乃天地間罕見的道基,蘊含無上氣運與磅礴力量。然,此體亦是一柄雙刃劍。”
蕭景珩心頭一緊,北境冰湖上龍氣爆發後的重傷與虛弱,皇宮決戰時那股幾乎吞噬理智的狂暴力量,瞬間湧上心頭。他握緊了拳頭,指節微微發白,低聲道:“晚輩……確曾受其反噬之苦。那力量,強大,卻難以駕馭,仿佛隨時會掙脫掌控。”
“根源何在?”雲中子一針見血。
蕭景珩沉默片刻,腦海中浮現出父皇的威嚴、朝堂的傾軋、那沉重如山的帝王責任……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是……皇權?是那些牽絆?是那份……必須承擔的責任帶來的枷鎖?”
“正是!”雲中子頷首,語氣斬釘截鐵,“龍氣,本應象征天地正氣、生靈氣運,其性剛健、自由、無拘。然,帝王之位,卻是最沉重的”俗世因果”核心!它彙聚了天下欲望、權謀、束縛、怨懟……種種駁雜氣息。隱龍之體若與皇權深度綁定,便如神龍陷入泥沼,力量被無盡俗念汙染、束縛、扭曲。你初臨戰場,龍氣微顯,尚能提振士氣;冰湖絕境,生死危機激發潛能,龍氣與靈力共鳴,爆發驚天之力,然反噬亦隨之而來,便是因你心中尚有”守護江山社稷”的沉重執念。皇宮決戰,你感應清瀾遇險,守護之心壓倒一切,龍氣與靈力得以短暫交融爆發,那瞬間,你心中無皇位,隻有她!這便是破局之鑰!”
蕭景珩隻覺得一股寒流從脊椎竄上頭頂,瞬間又被滾燙的明悟取代!原來如此!原來那讓他既依賴又恐懼的力量,其桎梏的根源,竟是他曾以為必須肩負的帝王之責!他想起登基前那短暫的窒息感,想起麵對朝堂紛爭時內心的厭煩……原來那並非軟弱,而是身體與靈魂在抗拒著與龍氣本質相悖的枷鎖!他看向身旁的沈清瀾,她眼中同樣閃爍著恍然大悟的光芒。兩人目光交彙,無需言語,那份共同放下枷鎖的決絕與慶幸,在靜室無聲的靈氣中流淌交融。
“至於《太虛引氣真解》……”雲中子微微一笑,帶著幾分追憶,“此乃我天衍宗開山祖師所創,乃宗門基礎心法中的精髓。它不追求速成,不追求殺伐,其核心在於”打牢根基,啟迪悟性,鍛煉精神”。它如同一把鑰匙,一柄刻刀,引導修士去感知天地靈氣最本源的流動,去體悟自身靈力的細微變化,去磨礪精神的韌性與清明。它為的是讓修士在築基之前,擁有最堅實、最純淨、最具可塑性的道基,為日後選擇任何大道方向——無論是劍修、陣法、丹道,還是如你二人這般,以”衍理”與”龍武”入道——都奠定最深厚的根基。”
他目光掃過兩人,帶著欣慰:“爾二人,將此真解運用得極好。清瀾,你以之磨礪精神,洞察萬物,推演破局,將”衍理”之智發揮得淋漓盡致。景珩,你以之淬煉體魄,調和龍氣,在生死磨礪中尋得力量與意誌的平衡。此真解,在爾等手中,已遠超其本身,開出了契合你道途的花朵。這,便是”悟性”的可貴。”
沈清瀾和蕭景珩心中最後一絲疑惑也煙消雲散。原來那本看似普通的心法,竟蘊含如此深意!它不是終點,而是起點,是讓他們在紛亂複雜的仙道之初,不迷失方向,不根基不穩的基石。他們想起在北境艱難維持“清心咒”安撫軍心,在千裏奔襲中用真解靈力支撐疲憊身軀,在潛入京城時以“斂息術”收斂氣息……原來每一步,都在遵循著這“打牢根基,啟迪悟性”的至理。
雲中子神情轉為肅穆,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凝重:“然,仙途漫漫,非坦途。今日點爾等入道,亦需明其險。”
他目光如炬,直視兩人:“仙凡之別,首在”因果”。凡人一生,牽纏無數,恩怨情仇,家國天下。修仙求長生,求超脫,便需斬斷過多塵緣因果。此非絕情滅性,而是”專注”!若心念被俗世瑣事、恩怨情仇、權勢地位過度牽絆,道心便如蒙塵之鏡,難映天道,更易在漫長歲月中滋生心魔,為外邪所乘。爾等既已放下皇權,此乃大智大勇,然過往牽絆,如親人舊部、故土山河,亦需妥善安置於心,化為守護之念,而非執念之根。”
沈清瀾微微蹙眉,想起留在京城的《治國策要》和“驚鴻衛”雛形,想起那些曾並肩作戰的將士……難道都要徹底放下?她正欲開口,雲中子似有所覺,微微搖頭:“守護,亦是道。然,守護之心若化為枷鎖,令爾等無法前行,便是執念。當斷則斷,當舍則舍,方得逍遙。”
“其次,”雲中子繼續道,“仙門,非樂土。此地靈氣充裕,機緣無數,然競爭之烈,資源之奪,道統之爭,遠勝凡間王朝傾軋。宗門之內,同門或可親如手足,亦可能因一句口角、一件靈器、一個傳承名額而反目成仇。宗門之間,更是明爭暗鬥,弱肉強食。爾等身負異稟(沈清瀾之慧根,蕭景珩之龍體),必引人矚目,或招來善意結交,亦可能引來覬覦、算計,甚至殺身之禍!天衍宗講求”衍法明理,護道求真”,然宗門之外,亦有邪魔外道,視理法為無物,以掠奪殺戮為樂。爾等需時刻警醒,道心堅定,方能在波譎雲詭的仙界立足。”
靜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沈清瀾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仙門?原來並非想象中那般仙樂縹緲、道友相和的淨土。競爭、爭奪、算計、殺戮……這些在凡間權謀中已讓她深惡痛絕的東西,竟在追求長生的仙道中更加赤裸裸地存在?她想起在接引城外遭遇的伏擊,想起那些為奪寶物而紅眼的修士……原來那隻是冰山一角。她下意識地靠近了蕭景珩一些,手臂輕輕碰觸到他的,那份微涼的觸感帶來一絲安定。
蕭景珩眼神銳利如刀,龍氣在體內隱隱湧動,卻不再狂暴,而是化作一種沉凝的戰意。他早已在凡間戰場和權謀傾軋中淬煉出鐵石心腸,仙門的險惡,對他而言並非不可接受,反而激起了骨子裏的鬥誌。他低沉開口:“晚輩明白。仙途雖險,亦是我等所擇之路。但求本心不失,道侶在側,縱有千難萬險,亦當一往無前!”
雲中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看著這對年輕的道侶,一個慧根深種,以理入道,眼神中帶著對未知的審慎與對秩序的堅持;一個龍骨初成,以武證道,眉宇間是曆經磨難後的堅毅與守護的決絕。他們身上,確實有著天衍宗最看重的“明理”與“護道”的影子。
“好!”雲中子聲音拔高,帶著一股激昂,“大道三千,唯心所適!爾二人,一以”法”明心,一以”情”證道,此路雖險,卻暗合我天衍宗”衍法明理,護道求真”之無上真意!清瀾,你之”法眼”,當辨是非曲直,洞察天地至理;景珩,你之”龍武”,當護持正道,守護所愛所珍。你們相遇相守,非是偶然,乃是天機牽引下的”道緣”!此緣,當珍惜,當守護,更當以此為本心,共同求索那無上妙境!”
他站起身,青袍無風自動,一股浩瀚而平和的氣息彌漫開來,仿佛將整個靜室都點亮了:“望爾等,持心如鏡,映照萬物而不染塵埃;堅守本真,曆經劫難而不改初衷。不負此身慧根龍體,不負彼此道侶深情,更不負這……驚鴻一瞥,入世修行的機緣!”
“驚鴻律……驚鴻永駐……”沈清瀾喃喃自語,雲中子最後那句“驚鴻一瞥,入世修行的機緣”,如同重錘敲在她心坎上。她想起在凡間,她以“法眼”勘破迷局,如同驚鴻掠影,洞悉真相;蕭景珩以龍武力挽狂瀾,亦如驚鴻展翅,威震四方。如今,他們放下凡塵,踏入仙途,這“驚鴻”之名,是否將在更廣闊的天地間,留下屬於他們的印記?一種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對未來的期待,在胸中激蕩開來。
蕭景珩緊握住沈清瀾的手,掌心溫暖而有力。他看著雲中子,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晚輩謹記師尊教誨!持心如鏡,堅守本真!無論前路如何,我與清瀾,生死與共,大道同行!”
雲中子欣慰地點點頭,從袖中取出兩物。一枚溫潤的玉簡,通體乳白,觸手生溫,上麵刻著繁複的雲紋和星辰軌跡;另一物則是一幅由特殊獸皮製成的地圖,展開不過巴掌大小,上麵卻用金線勾勒出山川河流、星辰方位,幾處地點閃爍著微弱的靈光。
“此玉簡,內藏《清心寧神訣》全篇。”雲中子將玉簡遞給沈清瀾,“此訣乃我天衍宗鎮派心法之一,專修心神,寧心靜氣,滌蕩魔念。爾等道侶同修,可心意相通,穩固道心,抵禦外邪侵擾,亦可助爾等在日後修煉中,靈力交融,事半功倍。此乃師門贈禮,亦是爾等道途之基。”
他又將獸皮地圖遞給蕭景珩:“此乃《雲渺星圖》,乃我天衍宗弟子行走修仙界之必備。圖中不僅標注了主要仙城、宗門方位、靈脈礦藏、危險禁地,更暗含我宗部分隱秘據點和傳送陣節點。爾等初入仙途,當以此為引,熟悉天地,規避風險。圖中”隕星海”、”葬龍穀”幾處,用金光標注,乃機緣與凶險並存之地,他日若修為足夠,或可一探。”
沈清瀾鄭重接過玉簡,一股清涼的氣息順著指尖流入心神,瞬間平複了因雲中子講述仙門險惡而泛起的漣漪。蕭景珩則仔細收好星圖,那金光標注的幾處地點,尤其是“葬龍穀”,讓他體內蒼龍真血微微一震,仿佛有所感應。
雲中子最後深深看了兩人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將他們的模樣刻入靈魂深處:“為師職責已盡,前路,需爾等自行求索。記住,衍法明理,護道求真。持心如鏡,驚鴻永駐!”
話音落下,他身形竟漸漸變得透明,如同融入了靜室中流淌的靈氣,最後化作一縷青煙,消散於無形。唯有那溫和而深邃的話語,依舊在靜室中回蕩,餘音嫋嫋。
靜室內,隻剩下沈清瀾和蕭景珩兩人。靈氣依舊濃鬱,仙台依舊懸於雲海,但仿佛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不同了。
沈清瀾低頭,摩挲著手中溫潤的玉簡,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平和寧澈之力。她抬起頭,望向蕭景珩,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澈與堅定,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以及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師尊說,仙門有爭,道途有險。可他更說,我們以”法”明心,以”情”證道,此路雖險,卻合宗門真意。景珩,你說……這”驚鴻永駐”,會是在何處?”
蕭景珩握緊她的手,目光越過靜室無形的屏障,望向雲海之外那片更加浩瀚、更加未知的仙界蒼穹。他臉上綻放出一個灑脫而充滿力量的笑容,仿佛卸下了所有枷鎖,隻餘下對大道的向往和對身邊人的守護之心:
“何處?就在腳下!就在前方!清瀾,師尊已為我們指明了方向——衍法明理,護道求真。這仙門爭鬥,道途險阻,不過是磨礪道心的基石。隻要我們持心如鏡,堅守本真,並肩同行,這”驚鴻”之名,必將在仙途之上,留下屬於我們的印記!”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走吧,清瀾。這雲渺仙宗,這浩瀚仙界,我們的道,才剛剛開始!”
沈清瀾迎上他的目光,用力點頭。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站起身,不再看那靜室中的星圖,轉身走向玉門。門扉無聲滑開,外麵是萬丈雲海,是初升的朝陽,是嶄新而充滿無限可能的仙途。
陽光灑在他們布衣之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輝。沈清瀾深吸一口氣,仙界清冽而充滿靈氣的空氣湧入肺腑,仿佛洗去了最後一絲凡塵的疲憊。她微微側首,目光落在身旁蕭景珩堅毅的側臉上,心中一片澄澈安寧。
前路漫漫,仙途凶險。但此刻,他們心中再無迷茫,唯有對大道的求索和對彼此的守護。持心如鏡,驚鴻永駐——這八個字,已深深烙印在他們的道心之上,成為照亮前路的明燈。
兩人並肩,踏出仙台,身影融入了初升的朝陽與翻湧的雲海之中,向著那雲渺仙宗的方向,堅定前行。靜室中,隻留下雲中子最後的話語,在靈氣中久久回蕩,仿佛在為這對年輕的道侶,送上最深沉的祝福與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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