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04 更新時間：25-09-30 12:20
荒野死寂，唯有風卷殘葉的嗚咽，如同亡魂的悲泣。幾塊冰冷的巨石勉強遮擋著刺骨的夜風，也勉強遮蔽著蜷縮在石後的幾道身影。蕭景珩躺在最裏麵，胸膛微弱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龍骨上蛛網般的裂紋在昏暗的光線下觸目驚心，金色的血液緩緩滲出，浸染了身下的枯草，帶著一種生命即將燃盡的衰敗氣息。幸存的幾名天衍宗弟子圍在他身邊，臉上滿是絕望和疲憊，丹藥、符籙早已用盡，隻能徒勞地將自身微薄的靈力渡入他體內，卻如同泥牛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激不起。
沈清瀾靜靜地躺在蕭景珩身旁，麵容蒼白如紙，長發散亂，氣息微弱得幾乎與周圍的荒石融為一體。她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對外界的死寂和絕望毫無所知。然而，在她枯竭的精神本源深處，那幾縷在古墟崩塌時被混沌亂流強行融入的法則碎片，卻如同沉寂的星辰，在絕對的黑暗中，悄然亮起了一絲微光。
這光芒並非尋常靈力，它純粹、古老，帶著一種仿佛開天辟地之初的“秩序”韻律。其中，以“分離”與“聚合”的法則碎片最為活躍。它們如同擁有生命的細絲，在沈清瀾一片混沌的精神本源中，開始了無聲而偉大的修複。
“分離”的法則碎片，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剝離著因過度使用律令術和承受古墟法則衝擊而造成的“精神淤積”——那些混亂、狂暴、甚至帶有毀滅性的能量殘餘。每一次剝離，都伴隨著沈清瀾無意識的輕微顫抖，仿佛在承受著靈魂被梳理的痛苦。
而“聚合”的法則碎片，則如同最溫柔的織工，將那些被剝離後殘存的、純淨的精神本源碎片，連同那幾縷新生的法則之力本身，重新編織、聚合。它汲取著沈清瀾體內僅存的、來自龍魂法則石的殘餘力量，以及那枚《混沌律令》殘頁中蘊含的、尚未完全消散的律令本源，作為編織的“絲線”。
這是一個極其緩慢、極其艱難的過程。時間在荒野中失去了意義，仿佛過去了一瞬，又仿佛過去了萬年。幸存的弟子們守在兩人身邊，看著蕭景珩的氣息越來越弱，看著沈清瀾毫無動靜，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淹沒他們的心神。
就在一名弟子終於忍不住，發出壓抑的哽咽時——
沈清瀾緊閉的眼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第一顆石子。
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她的眉頭，似乎也微微蹙起，仿佛在感知著什麼。她體內，那幾縷法則碎片的光芒驟然明亮了一瞬！更多的精神本源碎片被“聚合”起來，更多的混亂能量被“分離”出去。一股極其微弱，卻截然不同的精純力量，開始在她枯竭的丹田氣海中，緩緩滋生。
這股力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秩序”感，一種仿佛能溝通天地、梳理萬物的本源韻律。它不再僅僅是精神力，而是沾染了法則之光的“精神本源”！
沈清瀾的呼吸，似乎變得綿長了一絲。她蒼白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指尖微微蜷曲，仿佛在尋找著什麼。
她的意識，如同沉在無盡深海中的孤舟，終於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光亮。那光亮來自何方？她無法分辨。但在這片混沌的黑暗中，有一個存在，如同磁石般牢牢牽引著她微弱的感知。
是蕭景珩。
即使在她意識最深沉的黑暗中，他那瀕臨破碎的生命氣息，那如同風中殘燭般的龍魂意誌，那股深入骨髓的守護與不舍，都如同最清晰的烙印，刻在她的靈魂深處。
“景珩…”一個無聲的呼喚，在她即將蘇醒的意識中響起。
就在這意念觸及蕭景珩的瞬間，她體內那剛剛凝聚、尚且微弱的法則本源之力，仿佛受到了牽引，極其自然地、如同涓涓細流般，順著兩人之間那無形的、由道侶契約構築的紐帶，流淌而出！
一股微弱卻精純至極的生機，帶著淡淡的秩序光輝，渡入了蕭景珩冰冷的手掌，沿著他的經脈，緩緩滲入他瀕臨破碎的龍骨裂紋之中。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冰層融化的聲音響起。蕭景珩龍骨上最深處、最致命的一道裂紋，邊緣那即將徹底碎裂的混沌紋路，竟然被這股微弱卻蘊含秩序之力的生機，強行“粘合”住了一絲！雖然裂紋依舊猙獰，但那股徹底崩潰、玉石俱焚的毀滅氣息，卻奇跡般地被延緩了！他微弱的呼吸，似乎也因此穩定了一線。
沈清瀾的意識，在這一絲生機傳遞的反饋中，徹底掙脫了混沌的束縛。
她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不再是古墟中因過度消耗而布滿血絲、疲憊不堪的雙眸，也不再是昏迷中死寂無光的空洞。她的眼眸，此刻深邃如同蘊藏著浩瀚星海的漩渦！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玄奧莫測的符文在流轉、生滅，那是“分離”與“聚合”法則的具象化！一種洞悉萬物本源、梳理天地秩序的奇異光芒，在她眼中流轉，帶著一種超越凡俗的清明與…神性。
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蕭景珩蒼白如金紙的臉，和他嘴角那刺目的金血。一股強烈的、幾乎要將她撕裂的心痛和守護意誌，瞬間衝垮了她剛剛凝聚的清明！
“景珩！”她失聲低呼，聲音沙啞幹澀，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猛地坐起，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一把緊緊握住了蕭景珩冰冷的手。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按在他的胸口，將體內那剛剛凝聚、尚且微弱的法則本源之力，毫無保留地、更加洶湧地渡了過去！
“以心為律，以情為盾…秩序…守護！”她心中默念著道侶契約的誓言，也默念著對法則最本能的感悟。那渡入蕭景珩體內的法則之力，仿佛被她的意誌點燃，光芒大盛！雖然依舊微弱，卻更加精純，更加穩定，如同最堅韌的絲線，強行將蕭景珩體內狂暴潰散的龍氣梳理、安撫，將那瀕臨破碎的龍骨裂紋，死死地“聚合”住！
就在她將全部心神和力量都投入守護蕭景珩的瞬間，她體內那幾縷法則碎片，以及剛剛凝聚的法則本源，與天地間無形的秩序之力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強烈共鳴！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從她靈魂深處爆發！
“啾——！！！”
一聲清越、悠揚、仿佛能穿透九重雲霄、滌蕩世間一切汙穢的鳳鳴之聲，毫無征兆地，從沈清瀾的口中發出！
這聲音，並非物理的聲波，而是法則的震顫！它蘊含著“秩序”的韻律，帶著“新生”的希望，更帶著一種源自創世之初的、純粹而高貴的法則異象！聲音所過之處，荒野中呼嘯的狂風仿佛被無形的手撫平，枯黃的野草無風自動，散發出微弱的生機，連那壓抑的夜色，似乎都被這清鳴撕開了一絲光明的縫隙！
這鳳鳴聲，如同最精準的坐標，穿透了數百裏的空間，帶著法則的韻律，清晰地傳入了正在古墟外圍瘋狂搜尋的天衍宗救援隊耳中！
“是…是鳳鳴？！”正在一處布滿空間裂痕的亂石灘上搜尋的律法峰長老林守正，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精光！他身形一晃，幾乎要衝天而起！
“方向！是正西方向！三百裏外！”另一名負責感應的客卿長老，精神力瞬間鎖定那聲音傳來的方位，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是沈師妹！是沈師妹的鳳鳴！她還活著！蕭師弟…他們還活著！”一名親傳弟子喜極而泣，幾乎要跪倒在地。
“快！全速前進！目標，鳳鳴源頭！”林守正厲聲下令，聲音因激動而嘶啞。他再也顧不得什麼空間亂流，什麼古墟餘波，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鳳鳴傳來的方向，不顧一切地疾馳而去！整個救援隊如同打了雞血，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緊隨其後。
荒野中，鳳鳴的餘韻仍在天地間回蕩，帶著希望與秩序的漣漪，緩緩消散。
沈清瀾在發出那聲鳳鳴後，身體劇烈地一顫，仿佛抽空了最後一絲力氣，臉色更加蒼白，連握著蕭景珩的手都微微鬆了些。她眼中的法則符文迅速黯淡下去，恢複了清澈，但那深處，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對自身新生的力量的一絲茫然。她低頭，看著蕭景珩在自己法則之力梳理下，氣息雖然依舊微弱，但那股徹底崩潰的毀滅感確實消失了，龍骨裂紋被強行穩定，心中稍定。
“援手…快來了…”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目光卻越過蕭景珩，望向了天衍宗的方向。那裏，血雲翻滾，魔氣滔天，如同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她的宗門。她握緊了蕭景珩的手，眼中疲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一絲銳利。
鳳鳴已起，律令初鳴。
她的道，她的守護，才剛剛開始。而那體內悄然融入的法則碎片，如同埋下的種子，在未來的混沌仙途中，必將綻放出令天地都為之側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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