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0 更新時間:25-10-29 09:10
夜色濃稠如墨,偏僻的巷子裏幾乎沒有燈火,隻有月光勉強照亮坑窪的石板路。
這裏是陳煜那幫紈絝從醉春風回府的必經之路。
裴疏月獨自站在巷子深處的陰影裏,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玄七的佩刀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卻絲毫無法冷卻他心中那股翻騰的殺意。
“知道本王過去的人……都該死。”
他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如同歎息。
“非議本王的人,也該死。”
那些汙穢的言語,那些關於東宮,關於出身,關於他如何上位的惡意揣測……糾纏了他太多年。
平日裏,他可以不在意,可以用冷漠和權勢將其壓下。
但今夜,醉春風裏不堪的喧囂,尤其是賀聞朝可能存在的默認或縱容,讓裴疏月再也無法忽視。
既然冷漠無用,既然退讓換來的隻是更肆無忌憚的踐踏。
那便殺了吧。
讓恐懼來封住所有人的嘴。
遠處傳來了踉蹌的腳步聲和喧嘩的醉話。
陳煜那夥人互相攙扶著,罵罵咧咧,嘻嘻哈哈地朝著巷子走來,絲毫沒有察覺到陰影中等待他們的人。
“媽的……賀聞朝那瘋子……說翻臉就翻臉……”
“噓……小聲點!別讓他聽見……”
“哼……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個武夫……等小爺我……找到機會……”
“就是!還有那個裴疏月……什麼東西……”
就在他們經過陰影的瞬間,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麵前,擋住了去路。
鬥篷抬起,露出一雙翻湧著駭人殺意的眼睛。
“誰?!”陳煜醉眼朦朧,被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時,酒瞬間醒了大半,臉色唰地變得慘白,“裴……疏月?!王……王爺!您……您怎麼……”
其他幾個紈絝也認出了裴疏月,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腿肚子直打哆嗦,酒話全變成了結結巴巴的求饒:
“王……王爺饒命!”
“我等胡言亂語……王爺大人大量……饒了我們吧!”
“我們再也不敢了!王爺!”
裴疏月仿佛沒有聽到他們的哀求,隻是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刀。
刀身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王爺!王爺饒命啊!”陳煜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是我嘴賤!是我該死!求您看在家父的麵上,饒我一條狗命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給您當牛做馬……”
裴疏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晚了。”
他輕輕吐出兩個字,手腕一動。
刀光劃過。
陳煜的求饒聲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喉嚨處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線,隨即鮮血噴湧而出。
他徒勞地捂住脖子,發出“嗬嗬”的漏氣聲,身體抽搐著倒了下去。
其他紈絝嚇得肝膽俱裂,尖叫著想要四散逃跑。
但裴疏月的動作更快。
他的身影飄忽,刀光每一次閃動,必有一人慘叫著倒下,沒有多餘的招式。
求饒聲,慘叫聲,利刃入肉聲……
在狹窄的巷子裏短暫地響起,又很快歸於死寂。
濃重的血腥味迅速彌漫開來,蓋過了酒氣。
不過片刻功夫,方才還囂張跋扈的幾個紈絝子弟,已全部變成了倒在血泊中的屍體,臉上凝固著極致的恐懼。
裴疏月站在屍骸中間,握著仍在滴血的刀,微微喘息著。
兜帽不知何時已經滑落,露出他蒼白的臉。
幾滴溫熱的血液濺在了他的臉頰上。
他看著眼前的景象,眼底的瘋狂和殺意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的麻木和極淡的茫然。
他親手,製造了這場屠殺。
玄七終於循著血腥味追了過來,看到巷中的慘狀,即便是他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難以置信地看向佇立在屍骸中的主子。
“王爺……您……”
裴疏月緩緩轉過頭,看向玄七,眼神空洞,聲音很輕:
“清理幹淨。”
說完,他扔下滴血的刀,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一眼,如同失了魂一般,踉蹌著轉身。
然而,就在他即將拐出巷口的刹那,一個他此刻最不願見到的人,僵立在巷口,正難以置信地看著巷內宛如煉獄的景象,以及衣襟染血的他。
是賀聞朝。
他終究還是不放心,那點莫名的牽引讓他鬼使神差地繞到了這條回賀府的近道,正好撞見了這駭人的一幕。
賀聞朝的目光從那些熟悉但此刻卻已變成屍體的紈絝臉上掃過,最後死死釘在裴疏月身上,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嘶啞變形:
“裴疏月!你……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這一聲質問,劈開了裴疏月麻木的外殼,露出裏麵鮮血淋漓的慌亂和無措。
他猛地抬頭,對上賀聞朝那雙充滿了震驚,失望,乃至恐懼的眼睛。
被看到了……
他最不堪,最失控,最醜陋的一麵,被他最不想讓看到的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一種絕望瞬間席卷了他。
在劇烈情緒的衝擊下,裴疏月口不擇言,硬生生地回應了那句質問:
“知道本王過去所有不堪的人……都該死。”
賀聞朝如遭雷擊,猛地後退一步,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人。
寒意從腳底竄起,他看著裴疏月那張偏執瘋狂的臉,更可怕的問題脫口而出,聲音帶著顫抖:
“那我呢?!我爹呢?!”
他死死盯著裴疏月,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們賀家知道你的事情還少嗎?!是不是有朝一日,你也會殺了我們滅口?!啊?!”
這句話狠狠捅進了裴疏月的心髒,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不是的!
絕對不是!
他怎麼可能傷害賀伯修?傷害賀聞朝?
那是他在這個冰冷世間僅存的溫暖和牽絆。
是他寧可自己墮入地獄也絕不會觸碰的底線。
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想要告訴賀聞朝不是那樣的。
可是……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能說什麼?
說他隻是一時失控?說他被流言所激?說他是因為……因為他?
所有的解釋在此刻都顯得蒼白可笑。
他看著賀聞朝眼中那逐漸碎裂的信任,隻覺得萬箭穿心。
他深深地看了賀聞朝最後一眼。
然後,猛地轉過身,不再有任何猶豫,異常決絕地朝著與賀聞朝相反的方向,快步離去。
“裴疏月!你站住!你把話說清楚!”賀聞朝回過神來,怒吼著就要追上去。
然而,一道身影卻堅定地擋在了他的麵前。
玄七麵色凝重,眼神複雜,帶著不容置疑的阻攔:“賀將軍,請留步。”
“滾開!”賀聞朝暴怒,就要推開他。
玄七寸步不讓,聲音低沉而急促:“將軍!讓主子走吧!求您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玄七擋在賀聞朝麵前,臉上帶著懇求。
賀聞朝猛地一把推開他,力道之大,讓玄七踉蹌了幾步。
他沒有再追,隻是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聲音嘶啞,對著空無一人的巷口大喊:
“裴疏月……你**……你**混蛋!!”
他沒有去看那些屍體,那些人在他眼裏,死了也就死了,他氣的不是這個。
他氣的不是殺人。
他氣的是,他們賀家,他賀聞朝,從小把他從東宮那個火坑裏撈出來,給他一個家,把他當親人一樣看待,
他爹賀伯修,更是把他當半個兒子。
他以為他們是不同的。
他以為無論裴疏月對外人如何狠辣無情,對賀家,總該存著一份底線,一份溫情。
可剛才那算什麼?
那句“都該死”,是不是也把他們賀家囊括了進去?
那個沉默,是不是就是一種默認?
他為了這個人,跟家裏鬧過別扭,在朝中據理力爭過,甚至在他重傷時悔恨交加……
結果,換來的就是對方在殺紅眼時,一個將他們父子也視為潛在威脅的沉默?
“嗬……嗬嗬……”賀聞朝低笑起來,笑聲裏充滿了自嘲和絕望。
他抬手抹了把臉,指尖卻觸到一片冰涼的濕意。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流了淚。
為誰而流?
為那些死不足惜的紈絝?不可能。
是為了那個他從小護到大,如今卻可能對他們舉起屠刀的人。
更是為了那個曾經毫無保留付出信任,此刻卻顯得無比可笑的自己。
玄七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下惻然,低聲道:“賀將軍,主子他剛才……”
“閉嘴!”賀聞朝猛地打斷他,聲音發冷,“我不想聽任何解釋!他剛才有無數次機會可以開口!哪怕說一個”不”字!”
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用疼痛來壓製那幾乎要將他撕裂的心痛。
“你回去告訴他,”賀聞朝盯著玄七,“他今天沒說的那個答案,我賀聞朝,和我賀家上下,記下了!”
說完,他最後看了一眼那血腥的巷子,又看了一眼裴疏月離開的方向,眼神裏再無往日半分情誼。
然後,他猛地轉身,大步離去,背影僵硬。
他氣的,從來不是殺戮。
他氣的,是那份獨獨應該留給他的例外,原來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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