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72 更新時間:25-12-06 10:53
裴疏月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回的攝政王府了。
他端坐在書案後,燭光映著他半邊臉,另外半邊隱在陰影裏,看不真切。
現在已經決定幫助宋星慈,但賀聞朝還是會成為駙馬。
他不能讓那道賜婚的旨意成真。
一旦賀聞朝尚了公主,兵權被奪隻是第一步,接下來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生死皆在皇帝一念之間。
他必須在那之前,徹底斬斷這根絞索。
那麼最快最徹底的方法,就是讓這場婚事的另一方,靜安公主,徹底消失。
“玄七。”他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屬下在。”玄七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下方,垂首聽令。
裴疏月的目光落在跳躍的燭火上,眼神幽深:“皇上賜婚,靜安公主。”
玄七心頭一凜,已然明白主子的意圖。
“本王不希望看到這場婚禮如期舉行。”裴疏月緩緩說道,“但公主的意外,必須合情合理,天衣無縫。不能讓任何人,尤其是皇上和宋亦宸,懷疑到本王,或者賀聞朝的頭上。”
他的要求極其苛刻。
既要除掉目標,又要完全撇清自己和賀聞朝的關係。
“靜安公主在宮中地位卑微,身邊伺候的人手不多,看守也遠不如其他皇子公主嚴密。若要製造意外……並非難事。隻是,需選擇一個最自然、最不易引人聯想的方式。”裴疏月抬眼看著玄七。
“公主體弱,這是宮中皆知的事情。”裴疏月冷靜地分析,“如今正值寒冬,若是感染一場風寒,病情驟然加重,醫藥罔效……最終香消玉殞,任誰也說不出什麼。宮中每年因風寒喪命的宮人都不在少數,何況一位本就不得寵,體質孱弱的公主?”
玄七頓了頓,補充了最關鍵的執行細節:“屬下可安排我們埋在太醫院的人,在診脈和用藥上稍作手腳,讓病情”合理”地惡化。所用之藥,也絕非劇毒,隻是些相生相克,能潛移默化拖垮根基的溫吞之物,即便事後有人起疑驗屍,也絕查不出任何中毒痕跡。
“一切,都隻會是命運不濟,紅顏薄命。”
裴疏月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玄七說完,他才極輕地點了一下頭。
“去做吧。”他閉上眼,“手腳幹淨些,不要留下任何痕跡。時間……就在大婚典禮籌備期間。”
“是!屬下明白!”玄七領命,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融入外麵的夜色之中。
書房內,隻剩下裴疏月一人。
他依舊閉著眼,靠在椅背上,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為了保全賀聞朝,他再次毫不猶豫地踏入了血腥與陰謀的泥沼。
這一次,他要親手扼殺一個無辜的,年僅十五歲的少女的生命。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但比起賀聞朝可能麵臨的萬劫不複,他寧願將這所有的罪孽與血腥,一肩擔下。
窗外的夜,更濃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鎮北將軍府的書房內,氣氛同樣凝重。
賀聞朝在書房裏煩躁地踱步。
“賜婚?娶公主?奪兵權?”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梨木桌案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宋維康這老匹夫!他敢如此辱我賀家!”
讓他娶一個宮女所出的剛剛冊封的公主,這比直接打他幾十軍棍更讓他感到奇恥大辱!
更別提後麵那剝奪兵權的險惡用心!
他賀聞朝半生心血都在軍中,豈能如此窩囊地被卸去爪牙,成為一個任人拿捏的空頭駙馬?
不行。
絕對不行!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既然皇帝不仁,就休怪他不義。
這道賜婚,絕不能成為現實。
“趙原!”他沉聲喝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門外的副將立刻推門而入,抱拳行禮:“將軍!”
賀聞朝走到他麵前,目光如炬,聲音壓得極低:“你立刻去安排幾個絕對可靠,手腳幹淨的死士。”
趙原心中一凜,已然猜到幾分:“將軍,目標是?”
賀聞朝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帶著寒意:“靜安公主。”
趙原瞳孔微縮,但臉上並無太多意外之色。
他跟隨賀聞朝多年,深知其性情,更明白這道賜婚對將軍,對賀家意味著什麼。
這是斷人前程、毀人根基之仇。
“將軍,屬下明白!”趙原沉聲道,“是要製造意外,還是……”
“不必那麼麻煩!”賀聞朝大手一揮,眼神凶狠,“要做得快、準、狠!就在她出宮或者在自己那破落宮殿附近,找個機會,直接……”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但要偽裝成意外,或是流寇、仇殺,總之,絕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們,指向賀家軍的痕跡!明白嗎?”
他要的是幹脆利落,永絕後患!
什麼風寒病死,太慢,也太容易節外生枝!
“是!將軍放心!”趙原重重抱拳,“屬下親自去挑人,保證做得幹淨利落,絕不會牽連到將軍和賀家!”
“去吧!”賀聞朝揮揮手,背過身去,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胸膛依舊因憤怒而劇烈起伏。
趙原不再多言,迅速轉身離去。安排這場針對皇家公主的隱秘刺殺。
書房內,賀聞朝獨自站立,緊握的雙拳緩緩鬆開,又再次攥緊。
他不想走到這一步。但皇帝逼人太甚。
既然如此,那他就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所有人。
他賀聞朝,絕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想用這種方式折辱他,剝奪他的一切,就要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至於那個無辜的靜安公主……
要怪,就怪她投錯了胎,成了皇帝用來對付他的工具吧。
數日後,一個寒風凜冽的夜晚。
趙原親自帶著三名精挑細選出來的死士,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皇宮內苑。
經過這幾日的觀察,他們對宮中的巡邏路線和靜安公主所居的偏僻宮殿了如指掌。
這些情報,賀家經營多年,自然有他們的門路。
按照計劃,他們準備在公主夜間去佛堂為生母祈福的必經之路上,製造一場“流寇驚駕、公主不幸罹難”的意外。
行動必須快,要在侍衛反應過來之前得手並撤離。
然而,當他們如同鬼魅般潛行至公主寢宮附近,準備按計劃埋伏時,卻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太安靜了。
不僅僅是夜晚的寂靜,更是死寂。
公主寢宮方向,不僅沒有燈火,甚至連一絲活人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空氣中,隱約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趙原心中一沉,打了個手勢,讓手下原地潛伏,自己悄無聲息地貼近了公主寢宮的外牆。
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裏麵沒有任何動靜。
他冒險從窗縫向內窺視,借著月光,能看到床榻之上,隱約躺著一個人形,覆蓋著白布。
死了?
趙原瞳孔驟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的目標竟然已經死了?
就在他驚疑不定之際,另一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影,從宮殿的另一側簷角輕盈落下,動作比他更加熟稔,顯然對這裏的環境也極其熟悉。
那黑影的目標明確,直接潛向了寢宮內側,似乎想要確認什麼。
趙原心中警鈴大作,以為是宮中的暗衛或者其他勢力。
他立刻示意手下戒備,自己則猛地撲出,直取那道黑影的後心。
那黑影反應極快,感受到背後的勁風,頭也不回,反手便是一記刁鑽的肘擊,同時身體如同泥鰍般向側方滑開,避開了趙原誌在必得的一抓。
兩人瞬間在狹窄的宮牆陰影下纏鬥在一起,動作快如閃電,卻都刻意壓製著聲音。
幾招過後,趙原越打越心驚。
對方的招式路數,淩厲狠辣卻給他一種莫名奇妙的熟悉感。
另一邊,玄七也是心中凜然。
這突然殺出的刺客,力道剛猛,路數大開大合,是典型的軍中搏殺術,但又夾雜著一些江湖手段,同樣讓他感到異樣的熟悉。
在一次硬碰硬的對掌後,兩人借力同時向後躍開,在慘白的月光下,終於看清了對方蒙麵巾上方的眼睛。
趙原:“……”
玄七:“……”
四目相對,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愕然。
以及一絲……“怎麼是你?”的荒謬。
緊繃的氣氛瞬間消散了大半。
趙原壓低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玄七?你**在這兒幹嘛?”
玄七也收起了架勢,沒好氣地低聲回道:“這話該我問你!趙黑臉,你帶著人鬼鬼祟祟摸到這兒來,想幹什麼好事?”
趙原被噎了一下,自然不能說是來殺公主的,隻能含糊道:“奉命辦事!你呢?你們家王爺什麼時候也對宮裏這位不受寵的公主上心了?”
玄七冷哼一聲,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死寂的寢宮:“看來……咱們的事,怕是辦到一塊兒去了,還撞了車。”
這話一出,兩人都明白了。
趙原是來殺人的,玄七看樣子是來確認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趙原想起將軍近日與裴疏月之間的種種別扭,以及早朝上那番衝突,再結合眼前這一幕,心裏頓時清楚明了了。
得,這兩位爺,表麵上勢同水火,背地裏倒是默契得很!
連殺人滅口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行啊,”趙原扯下麵巾,語氣帶著點調侃,“你們王爺動作夠快的?用的什麼法子?這看起來像是病死的?”
玄七也摘下麵巾,淡淡道:“風寒入體,藥石罔效。宮裏太醫都是這麼診斷的。”
趙原咂咂嘴,有點遺憾,又有點慶幸。
遺憾是自己白跑一趟,沒機會親手替將軍出這口氣,慶幸的是,目標已經解決,而且手段幹淨,牽扯不到將軍頭上。
“得了,既然你們王爺已經幫我們把活兒幹了,那我們也省事了。”趙原揮揮手,示意遠處潛伏的手下撤退,“回去複命了。”
玄七點點頭:“我也該回去稟報王爺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同為跑腿幹活的打工人之間的理解和那麼一丁點同病相憐。
趙原臨走前,還忍不住回頭,壓低聲音調侃了一句:“喂,玄七,回去跟你們王爺說,下次再有這種好事,提前打個招呼,也省得我們大半夜白跑一趟,還差點跟自己人打起來!”
玄七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見。
趙原也帶著人,悄無聲息地撤離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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