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36 更新時間：25-11-06 11:33
朔風卷著血腥與焦土的氣息，撲麵而來，刺得人鼻腔生疼。
當陳長安帶著“驚龍會”三十名最精銳的兄弟抵達朔方城時，看到的便是一幅人間煉獄的景象。這座雄踞北境的軍事重鎮，城牆已是千瘡百孔，無數黑色的焦痕如同猙獰的傷疤，刻在飽經風霜的青磚上。城頭，殘破的“唐”字旌旗在寒風中嗚咽，仿佛在為逝去的英魂哀悼。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味，那是屬於異族與某種未知怪物混合的血液氣息。
絕望，如同實質的陰霾，籠罩在每一個守城士兵的臉上。他們大多是些年輕的兵士，眼神空洞，嘴唇幹裂，握著兵器的手因過度用力而不住地顫抖。他們已經在這裏死守了七天七夜，麵對的，是超乎他們想象的恐怖。
“幫主……”跟在陳長安身後的趙鐵鷹，這位以勇猛著稱的漢子，此刻也倒吸一口涼氣，喉結滾動，“這……這他娘的打的什麼仗？”
陳長安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過城牆上下的慘狀。他看到了被利爪撕開的鐵甲，看到了被某種腐蝕性液體融化了一半的刀劍，更看到了那些被抬下去的士兵——他們並非死於刀槍，而是渾身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紫色，七竅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粘稠液體。
這，就是監天司急報中提到的“血獸”與薩滿邪術。
“安營紮寨，救治傷員。”陳長安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傳我命令，所有人，清理出一片區域，準備接戰。”
他的話語仿佛一劑強心針，讓那些驚魂未定的驚龍會成員迅速找到了主心骨。他們都是陳默一手從屍山血海中帶出來的精銳，經曆過長安街頭的火並，見識過王府夜宴的刺殺，心誌遠非常人可比。
就在他們剛剛卸下行囊，城外的地平線上，黑壓壓的浪潮再次湧來。
“敵襲——！”
淒厲的警鍾聲撕裂了短暫的寧靜。城牆上，幸存的唐軍士兵們臉上血色盡褪，有人甚至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他們太清楚這浪潮意味著什麼了。
陳長安一步踏出，身形如青煙般飄上城頭。他負手而立，狂風吹動他墨色的長發，衣袂獵獵作響。他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那些飛速逼近的怪物。
那是一群形態扭曲的“人”。它們有著人的輪廓，卻覆蓋著暗紅色的角質層，肌肉虯結得如同岩石，皮膚下仿佛有無數條小蟲在蠕動。它們的四肢著地，奔跑速度比戰馬還快，猩紅的雙眼沒有絲毫理智，隻有最原始的、對血肉的渴望。在它們身後，幾個頭戴狼骨冠、身披黑裘的異族薩滿，正跳著詭異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詞，指尖跳動著幽綠色的鬼火。
“吼！”
一頭體型格外龐大的血獸猛地蹬地，十幾米高的城牆竟被它一躍而上！它張開血盆大口，腥臭的涎水滴落，一名離得最近的士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它一口咬掉了半個身子。
血腥味瞬間引爆了戰場的瘋狂。數十頭血獸緊隨其後，如附骨之疽般攀上城牆，守軍陣型瞬間被撕裂。
“結陣！放箭！”唐軍的校尉聲嘶力竭地吼著，但箭矢射在血獸厚實的角質上，隻發出一連串“叮叮當當”的脆響，連一絲白印都留不下，便被它們狂暴的動能震飛。
一名百夫長怒吼著舉起橫刀，劈在一頭血獸的頭上，卻隻砍出淺淺一道傷口。那血獸反手一爪，五道寒光閃過，百夫長連同他身後的三名士兵，瞬間被攔腰撕裂！
絕望的哭喊聲再次響起。
就在這時，一道青色的流光，如驚鴻乍現，瞬息而至。
陳長安動了。
他沒有使用任何兵器，隻是並指如劍。那根看似普通的手指，此刻卻凝聚了他全身的混元真氣，亮如白玉，散發出灼熱的氣息。
“混元劍指！”
他身形在血獸群中穿梭，快得隻留下一道道殘影。每一次閃現，他的指尖都會精準地點在一頭血獸的眉心、咽喉或是心口。
“噗！”
“噗！”
“噗！”
聲音輕微得如同刺破水囊。那些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血獸，在他的指下，卻脆弱得如同紙糊。被點中的地方，沒有鮮血噴湧，而是一團青色的火焰驟然炸開，瞬間將血獸體內的汙穢邪氣焚燒殆盡。龐大的身軀抽搐幾下，便化作一灘飛灰，消散在風中。
不過十幾個呼吸的功夫，攀上城頭的二十餘頭血獸，竟被他一人盡數誅滅！
整個城牆，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無論是驚魂未定的唐軍士兵，還是剛剛抵達的驚龍會兄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青衫磊落的身影。他們知道幫主很強，是宗師，但他們從未想過，強可以到這種地步！那不是人力，那是神跡！
城下的異族薩滿們也停下了舞蹈，狼骨冠下，一雙雙陰鷙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陳長安，充滿了驚疑與忌憚。
陳長安緩緩收回手指，指尖依舊亮白如玉，不染一絲塵埃。他目光掃過那些重燃希望的士兵，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城頭：“守住你們的崗位，弓箭手，壓製那些薩滿！其他人，清理戰場，準備迎接下一波攻擊！”
他的話語仿佛帶著某種魔力，將士兵們從震驚中喚醒。他們看著這個宛如天神下凡的男子，眼中重新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火焰。
然而，陳長安的內心卻遠不如表麵那般平靜。
剛才的戰鬥，看似輕鬆，實則凶險無比。他的《混元先天功》練至大宗師之境，內力精純無比，蘊含著一股至陽至剛的“混元”之意，正是這些邪穢汙物的克星。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每一次劍指點出，自己的混元真氣都在與血獸體內那股陰冷、暴戾、充滿毀滅**的“魔氣”劇烈對抗。
這些怪物，根本不是尋常野獸，它們是被邪術強行催生、以活人為祭品煉製而成的殺戮工具！它們的弱點，不在於**，而在於驅動它們的那股核心魔氣。尋常武者的內力，被這股魔氣一沾染，輕則受損，重則被侵染心神，淪為同類。
他引以為傲的武道，在此刻，竟顯得如此蒼白。若非他修煉的功法特殊，換一個同階的宗師來，即便能勝，也絕不可能如此輕鬆，甚至可能陷入苦戰。
這，已非“武”的範疇。
“中原的猴子，竟有你這等強者！”一個嘶啞、如同夜梟啼哭的聲音從城下傳來。
那個為首的薩滿走了出來，他比其他人更高大，狼骨冠上鑲嵌著幽幽發光的寶石，手中握著一根由人類脊骨製成的法杖。他抬起頭，露出一張布滿詭異符文的臉，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鎖定陳長安。
“本座，黑狼薩滿。你，很強。但你的血，一定能滋養偉大的”血神”！”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脊骨法杖猛地頓地。
“嗬——！”
城下，一頭體型比之前所有血獸都要大上一圈的巨獸發出一聲咆哮。它竟有雙頭，一個頭顱噴吐著綠色的毒霧，另一個頭顱則噴射出腐蝕性的酸液，所過之處，城牆的磚石都發出“滋滋”的聲響，被腐蝕出一個個大坑。
“宗師境的魔化者……”陳長安瞳孔一縮。這頭雙頭血獸的實力，絕對不亞於一個真正的宗師！
“幫主！”趙鐵鷹和驚龍會的兄弟們臉色大變，就要衝上來。
“退後！”陳長安低喝一聲，製止了他們。他知道，這種級別的戰鬥，其他人上來，隻會是送死。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混元真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起來。這一次，他不再留手。
“蟄龍驚夢掌！”
他一步踏出，右掌緩緩推出。動作看似緩慢，卻蘊含著一種玄奧至極的韻律。空氣仿佛凝固了，一尊由混元真氣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蟄龍虛影在他掌心盤旋、蘇醒，最終化作一道肉眼可見的、扭曲空間的掌印，轟向那頭雙頭血獸。
這一掌，不僅是力量的轟擊，更蘊含著他明悟武道真意後，融入的一絲精神意誌——“不屈”！
雙頭血獸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兩個頭顱同時咆哮，噴吐出毒霧與酸液，試圖阻擋。
然而，掌印過處，毒霧與酸液皆被震散。那蘊含著不屈意誌的掌力，摧枯拉朽，瞬間印在了雙頭血獸的胸膛上。
“轟——！”
一聲巨響，如同山崩地裂。雙頭血獸那龐大的身軀，竟被這一掌硬生生轟得倒飛出去，在半空中便已四分五裂，黑色的汙血灑了一地。
城下，黑狼薩滿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尖嘯。他沒想到，這個中原宗師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
陳長安一掌逼退強敵，卻並未追擊。他臉色微微發白，剛才那一掌，幾乎耗盡了他三成的真元。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意誌在與那頭血獸的瘋狂意誌碰撞時，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他抬頭，望向城外那無邊無際的異族大軍，望向那些隱藏在暗處、數量未知的薩滿。他知道，今天隻是一個開始。他能守得住一時，卻守不住一世。隻要這些邪術的源頭不除，這樣的怪物，便會源源不斷地出現。
他，一個人，終究有極限。
夕陽西下，將整個戰場染成一片悲壯的血色。陳長安孑然立於城頭，青衫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宛如一尊沉默的守護神。
但他的心中，卻第一次湧起了如此清晰的認知——武道，有其盡頭。若想真正斬斷這世間黑暗，守護身後萬家燈火，他需要的，是超越武道的力量。
是老道士所說的，“道”。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依舊穩如磐石的雙手。這雙手，能殺人，能守護，但麵對這席卷天下的邪魔狂潮，還遠遠不夠。
長安城頭，老道士那句“大劫將起”的告誡，此刻，終於化作了沉甸甸的現實，壓在了他的肩上。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神中的迷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決絕。
無論前路是什麼，他都必須走下去。因為，他是陳長安，是驚龍劍，是這片土地上，最後的希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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