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32 更新時間:25-11-16 14:21
夜色如墨,將長安城浸泡在一片深沉的靜謐之中。
陳默盤膝坐在四海幫內堂一間密室的蒲團上,雙目緊閉,眉頭微蹙。周身真氣如涓涓細流,在《混元先天功》的獨特法門下,一遍遍地衝刷著經脈中殘留的暗傷。昨夜潛入血刀門別院,與那名長死的激戰,雖以宗師修為險勝,但對方臨死前反撲的刀氣陰毒無比,如附骨之疽,不斷侵蝕著他的生機。
“呼……”
一口悠長的濁氣自他口中吐出,帶著一絲淡淡的腥甜。他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凝重。司徒梟,那個血刀門門主,僅僅是遠遠感知到的那股氣息,便如淵似海,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半步武聖……這四個字,仿佛一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老道士李忘生的話猶在耳邊——“非人氣息”。那絕非單純的武功能夠解釋,其中必然隱藏著更深、更恐怖的秘密。
就在他心念電轉之際,密室外傳來一陣極輕微、極有節奏的叩門聲。
“進來。”陳默收斂心神,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穩。
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名四海幫的核心弟子躬身而入,神色間帶著一絲緊張與困惑。“陳香主,外麵……有人給您送來一份禮物。”
“禮物?”陳默眉梢一挑。深夜送禮,絕非尋常。更何況,他剛剛才得罪了長安城內最不好惹的勢力之一。“誰送的?”
“來人沒說身份,隻說您一看便知。是個黑衣人,放下東西就走了,身法快得像鬼。”弟子說著,與另一名弟子合力,抬著一個半人高的紫檀木箱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箱子通體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木紋細膩,泛著幽暗的光澤。箱角包著黃銅,卻沒有上鎖,隻是嚴絲合縫地蓋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混雜著檀香與血腥的奇異氣味,從箱子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逸散出來。
陳默的目光落在箱子上,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他揮了揮手,示意兩名弟子退下。密室中隻剩下他一人,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他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先將真氣遍布全身,神識則如水銀瀉地般,仔細探查著箱子內外。
沒有禁製,沒有機關,沒有毒氣。仿佛,這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箱子。
但陳默心中的警兆卻愈發強烈。他緩緩走上前,伸出手指,在箱蓋邊緣輕輕一搭。冰涼的觸感傳來,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將箱蓋掀開。
“嗡——”
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混合著防腐的香料氣息,撲麵而來,瞬間充斥了整個密室。
箱子裏,鋪著一層厚厚的冰塊,冰塊之上,赫然一顆人頭!
人頭雙目圓睜,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臉上還凝固著死前最後的驚駭。他的脖頸切口平滑,顯然是被一柄極其鋒利的刀刃一刀斬斷。盡管麵容因為恐懼而扭曲,但陳默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蠍子”王七!
當年追殺秦叔的“羅網”殺手之一,一個以淬毒暗器和狠辣手段著稱的化勁後期高手。秦叔的筆記中,曾詳細描述過此人,他的左手因為常年使用毒蠍尾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黑色。此刻,這顆頭顱的左耳下方,正有一枚清晰的蠍子紋身!
是他!絕對是他!
陳默的呼吸猛地一滯,一股混雜著仇恨、驚愕與迷茫的複雜情緒,如火山般在胸中噴發。他找了他這麼久,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見到他。
是誰?是誰殺了“蠍子”王七?又是誰,把他的頭顱送到自己這裏來?
他的目光落在人頭旁的一張信箋上。信箋是上好的澄心堂紙,上麵隻有寥寥數行字,字跡鐵畫銀鉤,筆鋒間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與冷酷。
“陳默香主台鑒:
聞君夜訪,未及遠迎,甚歉。
昔年”羅網”鼠輩,追殺秦先生,乃門下管教不嚴之過。此人行事不力,致君之叔父蒙難,餘亦深惡痛絕。今已代為清理,以此人頭為秦先生祭奠。
府中薄酒,已備多時,盼君移步,一敘。
血刀門,司徒梟敬上”
字字句句,客氣到了極點,也狂妄到了極點!
陳默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瞬間明白了。
這不是挑釁,這是示威,是警告,更是一記將他架在火上烤的陽謀!
司徒梟知道他潛入了別院,知道他調查秦叔的死,甚至知道他正在追查“羅網”的餘孽。所以,他幹脆利落地殺了“蠍子”王七,將人頭作為“禮物”送來。
這其中的信息量巨大得驚人:
第一,他告訴陳默,你的敵人,我能輕易觸及並抹殺。你的複仇之路,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第二,他殺了“蠍子”王七,名為“清理門戶”,實為毀屍滅跡。當年秦叔之死的許多線索,都隨著這顆人頭,被徹底斬斷。
第三,他“邀請”陳默過府一敘。去,還是不去?去,無異於自投羅網,司徒梟的府邸必然龍潭虎穴,九死一生。不去,則是示弱,是怯戰!他陳默剛剛在雲中城斬殺突厥宗師,得了“驚龍”之名,正是聲望鼎盛之時,若連一個“邀請”都不敢應,天下人將如何看待他?四海幫又將如何自處?
司徒梟這一手,直接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他將一個血淋淋的選擇題,擺在了陳默和所有關注此事的勢力麵前。
“好一個司徒梟……好一個血刀門!”陳默低聲自語,眼中怒火燃燒,但旋即又被冰冷的理智所取代。他知道,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緩緩蓋上箱蓋,將那顆頭顱和那封狂傲的信箋一同封存。他需要冷靜,需要思考。
司徒梟為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為了震懾自己嗎?不,沒這麼簡單。他背後的三皇子呢?這出戲,三皇子是否知情,甚至參與其中?
陳默的腦海中,長安城的勢力分布圖迅速展開。三皇子李恪,一直想將他這把刀納入麾下。如今,司徒梟是李恪的棋子,而司徒梟向他發難,這本身就像是一場測試。測試他這把刀的鋒利程度,也測試他的服從性。如果他硬頂上去,不管死活,都可能正中李恪下懷,借血刀門之手除掉一個不受控製的變數。如果他退縮,則會失去價值,被李恪拋棄。
這盤棋,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還要凶險。
就在此時,密室的門再次被敲響。這次來的是四海幫的幫主,“海龍王”龍嘯天。
龍嘯天身材魁梧,麵容不怒自威,一雙虎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走進密室,目光掃過那個紫檀木箱,眉頭緊鎖:“默兒,東西我看到了。”
“幫主。”陳默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
“司徒梟的”禮”,你也收了。現在,整個長安城的江湖都在看你,看你這個”驚龍”,敢不敢接血刀門的招。”龍嘯天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你有什麼想法?”
陳默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自己的幫主:“幫主,我沒有選擇。”
“是的,你沒有選擇。”龍嘯天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但更多的是擔憂,“司徒梟已是半步武聖,一身修為深不可測。你雖是新晉宗師,但與他相比,仍有天壤之別。硬拚,是死路一條。”
陳默當然知道。他回憶起昨夜感受到的那股“非人氣息”,心中更是雪亮。司徒梟的強大,已經超出了尋常武者的範疇。
“但是,”龍嘯天話鋒一轉,“我四海幫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你是我四海幫的內堂香主,是你的事,也是幫裏的事。你需要什麼,盡管開口。”
陳默心中一暖,他知道,這是幫主在表明態度,在支持他。但他更清楚,四海幫若與血刀門及其背後的皇子勢力全麵開戰,無異於以卵擊石。他不能連累整個幫派。
“多謝幫主厚愛。”陳默沉聲道,“此事因我而起,當由我了結。硬拚不行,但未必沒有破局之法。”
“哦?”龍嘯天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陳默的腦海中,秦叔的筆記、自己搜集的情報、長安城各方勢力的利益糾葛,飛速地交織、碰撞。一個大膽而瘋狂的念頭,漸漸在他心中成形。
司徒梟想看他被逼到絕境的窘態,想看他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那他就偏不如他所願!
他不僅要活下去,還要借這個“禮物”,借這場風波,為自己編織一張更大的網!
“幫主,請給我三天時間。”陳默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精光,那是一種在絕境中尋找生機的智慧之光,“三天之後,我會給司徒梟,也給全長安城,一個”交代”。”
龍嘯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從那雙年輕的眼睛裏,他看到了一種遠超年齡的沉穩與狠厲。他緩緩點頭:“好!我等你的交代。記住,四海幫是你最堅實的後盾,但不要把整個幫派都當成賭注。”
“弟子明白。”
送走龍嘯天,陳默獨自一人再次回到密室。他重新打開那個紫檀木箱,靜靜地看著“蠍子”王七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
仇恨的火焰依舊在燃燒,但此刻,它已經被他鍛造成了一柄更加鋒利、更加冰冷的工具。
“司徒梟……你以為你送來的是絕路,對我而言,這或許……才是真正的開始。”他輕聲說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單純的複仇者。他必須成為一個真正的棋手,在這盤以長安為棋盤,以權貴為棋子的死亡遊戲中,走出屬於自己的生路。
他的目光,投向了牆上的長安城防務圖。圖上,一個名字被他用朱砂筆圈出——兵部尚書,張承。
張承,太子一黨的中流砥柱,與三皇子素來政見不合,其麾下掌控著京城部分防務。更重要的是,陳默在情報中看到,血刀門近年來的擴張,曾多次與張尚書法管轄的軍械生意產生摩擦。
借刀殺人……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愈發清晰起來。
司徒梟的“禮”,他收下了。而他要回贈的“禮”,也該開始準備了。一場席卷長安江湖與朝堂的風暴,正從這間小小的密室裏,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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