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66 更新時間:25-11-23 14:27
夜,深沉如墨。
四海幫總舵,陳長安的密室之內,燈火如豆,搖曳不定,將他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拉長,扭曲,如同蟄伏的鬼魅。
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那枚刻著“天機”二字的鐵牌。鐵牌的觸感冰冷刺骨,一如鍾樓之巔,阿牛自盡時,那雙眼中熄滅的最後一絲光亮。
故人之影,終究化為了一枚冰冷的棋子。
陳長安的眼中沒有悲傷,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阿牛的死,沒有讓他動搖,反而像一塊磨刀石,將他心中最後一絲屬於“陳默”的溫情與不忍徹底磨去,隻剩下名為“陳長安”的鋒銳與冷酷。
他將鐵牌放在桌上,旁邊攤開一張長安城的詳細地圖。他的目光在地圖上遊走,最終,定格在兩個位置——三皇子府,以及城西的血刀門別院。
“鬼手王屠……司徒梟……三皇子……”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仿佛砂紙摩擦著朽木,“阿牛用命換來的線索,不能浪費。”
他抬起頭,看向陰影中一個單膝跪地的身影。那人氣息收斂到了極致,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正是驚龍堂新成立的情報部門“暗鴉”的首領,代號“千手”的阿四。他的雙手,能模仿任何人的筆跡,也能在悄無聲息間,取走任何他想要的東西。
“阿四。”陳長安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堂主。”阿四的頭垂得更低。
“”鬼手”王屠的筆跡,你拿來了嗎?”
“回堂主,已經拿到。屬下花重金買通了王屠府上的一名書童,截獲了他近期的幾份手稿。王屠其人,字跡霸道,筆畫如刀,但轉折處卻有一絲不易察arle的遲滯,似是心有不甘,鬱結於氣。”
“很好。”陳長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要你模仿他的筆跡,寫一封信。收信人,太子。內容……”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就說,司徒梟狼子野心,與突厥勾結,圖謀甚大。他王屠不願同流合汙,願獻上司徒梟私藏的、關於突厥兵力部署與朝中內應的密信作為投名狀,隻求太子事成之後,能保他王氏一族,並讓他執掌血刀門。”
阿四的呼吸微微一滯,這封信,字字誅心,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信的末尾,”陳長安繼續道,“要加上一句:”司徒梟已得西域奇藥,不日將行血祭大典,功力大增,屆時恐無人可製”。記住,要用王屠那種既恐懼又不甘的語氣寫出來。”
“屬下明白。”
“信紙要用王屠慣用的”雲紋宣”,墨,要用他書房裏那方”鬆煙墨”。印章,也要做得一模一樣。”陳長安的指令清晰而嚴苛,不容任何差錯。“做一封足以以假亂真的信。”
“是!”
“去吧。”
阿四的身影如一縷青煙,悄無聲息地融入黑暗,仿佛從未出現過。
密室內,再次恢複了死寂。陳長安的目光重新回到地圖上。一封信,隻是第一把刀。他還需要第二把刀,一把從血刀門內部,直插司徒梟心髒的刀。
他拿起另一枚令牌,輕輕敲擊桌麵三下。片刻後,另一道身影出現在房間角落,同樣躬身垂首。此人是驚龍堂負責對外宣傳與謠言散布的頭目,人稱“百曉生”的孔先生。他本是個落魄書生,卻對人心輿論的操控有著天生的敏感。
“孔先生。”
“堂主。”
“我要你動用我們所有的茶館、酒肆、說書先生、街頭混混……”陳長安的聲音平靜而有力,“從明天起,在長安城裏,散布一個謠言。”
“什麼謠言?”
“就說,血刀門最近從西域弄來了一批絕世”祭品”,都是些根骨絕佳的童男童女。但這些東西,全被門主司徒梟一個人私吞了,關在密室裏,用來修煉他那門霸道無比的《血神經》。而”鬼手”王屠作為副門主,連一根毛都沒分到,為此大發雷霆,差點和司徒梟在總堂裏打起來。”
孔先生的眼中閃過一絲欽佩。這個謠言,看似簡單,卻歹毒至極。它既坐實了司徒梟的自私與野心,又點明了王屠與他的矛盾,更用“祭品”、“血神經”這種江湖中人最為忌憚和好奇的東西,將事件的傳播效應放大到極致。
“堂主高明。”孔先生由衷讚歎,“此謠言一出,血刀門內部必將人心惶惶,江湖同道也會對司徒梟側目而視。王屠就算想否認,也會有無數人”親眼所見”,堵死他的嘴。”
“去做吧。我要讓整個長安城,都在談論這件事。”陳長安揮了揮手,“記住,散播的過程要自然,要像是無意中聽來的秘密,而不是我們刻意為之。”
“屬下領命。”
孔先生也悄然退下。
兩把刀,已然鑄成。一把,懸在三皇子的頭頂,讓他對司徒梟產生致命的猜忌;另一把,則插在血刀門的心髒,讓他們從內部分崩離析。
接下來的幾天,陳長安表現得異常平靜。他照常處理幫務,整頓驚龍堂的紀律,甚至親自指導新晉成員的武藝,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神,有一半已經飄向了長安城那看不見的棋局。
三天後,機會來了。
三皇子李恪最信任的貼身太監,劉公公,像往常一樣,在他常去的一家高級茶樓“聽雨軒”裏,與幾位朝中密友品茶議事。
就在眾人談笑風生之際,鄰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兩個江湖客模樣的壯漢不知為何起了爭執,其中一個拔出匕首,當場便將另一個捅倒在地。茶樓內頓時大亂,客人四散奔逃。
劉公公久居深宮,何曾見過這等場麵,嚇得臉色煞白,在護衛的保護下慌忙起身,準備離開。混亂中,他不小心撞倒了一張桌子,桌上的東西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公公小心!”一名護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就在這時,一封信函從被撞翻的一個行囊裏掉了出來,恰好落在劉公公的腳邊。信封並未封口,露出了裏麵的一角,上麵那霸道淩厲的字跡,讓劉公公的心猛地一跳。
作為三皇子最核心的親信,他見過太多朝中大員與江湖人物的筆跡。其中,血刀門副門主“鬼手”王屠的字,他印象尤為深刻。
這是……王屠的信?怎麼會在這裏?
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隻見那兩個鬧事的“江湖客”早已趁亂逃之夭夭,隻留下一地狼藉和那個倒在血泊中**的“死者”。
一種莫名的直覺讓他迅速彎腰,撿起了那封信,不動聲色地塞入袖中。
回到皇子府,劉公公立刻將信交給了李恪。
三皇子李恪展開信,越看臉色越是陰沉。當看到信末那句關於“血祭大典”和“血神經”的描述時,他的眼神已經變得無比冰冷。
司徒梟……好一個司徒梟!
他一直以為,血刀門是自己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是自己爭奪大位的最大助力。可現在看來,這把刀,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準備咬主人了!
與突厥勾結,這是謀逆大罪!私藏“祭品”,修煉邪功,這是江湖公敵!而王屠,這個他一直以為可以用來製衡司徒梟的棋子,竟然也想反水?
李恪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可以容忍司徒梟的貪婪和霸道,但絕不能容忍他的背叛和威脅!
“公公。”他緩緩開口,聲音裏透著一股森然的寒意。
“奴才在。”
“去,派人”請”王屠來見我。記住,要悄悄地,不要讓司徒梟知道。”
“奴才明白。”
與此同時,長安城的街頭巷尾,關於血刀門的謠言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版本層出不窮,有的說親眼看到司徒梟半夜抱著一個孩子走進密室,有的說王屠氣得砸了自己最喜歡的紫砂壺,甚至還有人說,血刀門內部已經因此分成了兩派,眼看就要火並。
這些真真假假的傳言,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血刀門牢牢罩住,讓他們百口莫辯。
血刀門總舵,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王屠聽著手下傳回來的各種謠言,氣得一腳將麵前的桌子踹得粉碎。
“無稽之談!一派胡言!”他怒吼道,“我何時跟司徒梟吵過架?又是誰**的看見我砸紫砂壺了?”
可無論他如何怒罵,那些流言蜚語卻像瘟疫一樣,根本無法遏製。更讓他心驚的是,他發現門中弟子看自己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古怪,充滿了猜忌和探究。
而司徒梟,自始至終都待在自己的閉關室裏,對外界的一切不聞不問,這種沉默,在王屠看來,更像是一種默認和蔑視。
就在王屠焦頭爛額之際,三皇子府的傳喚令到了。
王屠心中一凜,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他知道,這場針對他和血刀門的陰謀,已經正式拉開了序幕。
夜,再次降臨。
陳長安獨自站在總堂的最高處,俯瞰著燈火闌珊的長安城。晚風吹動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他的情報網已經將消息傳了回來:劉公公“意外”得信,三皇子密召王屠。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劇本上演。
他成功了。他就像一個冷酷的棋手,輕易地撥動著棋子,讓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開始按照他的意誌起舞。
然而,心中卻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
他想起阿牛臨死前那空洞的眼神,想起自己偽造信件時那冷靜得可怕的手,想起那些被謠言裹挾、即將陷入血海的無辜者。
他正在變成什麼樣的人?
為了複仇,他不擇手段。他利用人心,操縱輿論,將無數人拖入他設下的局。這與他曾經最痛恨的那些陰險小人,又有什麼區別?
“我……是不是正在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他喃喃自語,聲音在夜風中消散。
沒有人回答他。
隻有遠方,三皇子府的方向,隱隱透出一股不祥的暗流。陳長安知道,他的計策雖然精妙,但也並非天衣無縫。那位三皇子李恪能在這場奪嫡之爭中占據上風,絕非等閑之輩。而“鬼手”王屠,能在血刀門這種血腥的地方坐上第二把交椅,也絕不是個簡單的莽夫。
他布下的局,或許已經被人看穿了一部分。
棋局,才剛剛開始。
陳長安收回目光,眼中的迷茫與自責瞬間被堅冰般的決絕所取代。
不管前方是萬丈深淵,還是荊棘叢生,這條路,他已經走了下去。
便再無回頭路。
他轉身,走入黑暗,隻留下一個孤獨而決絕的背影。長安城的夜,因為他的攪動,變得愈發深沉,愈發危險。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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