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17 更新時間:25-07-28 20:42
分班結束的下午,新城四中全體高一學生得到了半天假期,高二高三的學長們羨慕地望著學弟學妹們活躍在大街小巷的身影,卻又不得不再次埋頭於題海之中。
江涵秋穿過馬路,走到學校北門對麵,回到一群破舊不堪的小樓麵前。
這裏住著很多四中的走讀生,普通家庭基本都在這裏買了房子,專供學生上學。
而馬路對麵都是頂級的高樓大廈,住的也都是上層人士,一條馬路之隔,過得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而江涵秋和他們都不一樣,無論是哪種房子,他都買不起,他現在住的是父親用所有積蓄租來的房子。
江涵秋踩著布滿灰塵的地麵,樓道裏滿是垃圾的腐臭味,他早已習以為常這種味道,毫不在意地走到家裏。
他剛剛吃完藥,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抑鬱症發作總是在一瞬間,可是整個白晝建立的堤壩也就在這一瞬間坍塌。
前腳剛踏進屋門,一股濃鬱的酒精味就撲麵而來。江涵秋捂著鼻子端著一杯水,緊皺著眉頭,慢慢地走進臥室。
臥室的窗簾拉著,昏黃的光線將江雲斌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地板上散落著橫七豎八的酒瓶,像一場無聲戰爭後的殘骸。
江涵秋沉默地望著臥室,垂下眼睫。他輕輕吹了吹杯裏的熱水,白霧轉瞬即逝,杯子被放在地上,他轉過頭走進自己的房間。
屋子很小,隻有一張床和一個木製的學習桌,衣服就掛在窗戶前的一根長繩子上。他沒有自己的衣櫃,本來也沒有幾件衣服,根本用不著。
江涵秋拉開書包拉鏈,從包裏翻出作文本。經過整個年級的語文老師們商議決定,要給全體學生統一留一個作文。
“……初見……再見……”江涵秋看著簡短的作文標題,不斷地轉動手裏的中性筆。
慵懶的午後陽光斜斜地穿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溫熱的碎金。
泰和王府別墅區,鄧平叼著筆,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不是說高中不寫記敘文了嗎,這怎麼還留!”
“初見……見誰啊……老師?同學?都沒啥印象啊!”突然,一隻毛茸茸的耳朵戳了戳鄧平的臉,小狗趴在地上,朝鄧平“汪汪”地叫了兩聲。
“行了,秋雨簌。我在寫作文,沒時間陪你玩!”
秋雨簌是隻薩摩耶,像一團蓬鬆的雲,通體雪白的毛發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嘴角自然上揚,粉紅的舌頭調皮地吐出來,小巧的耳朵直立著,耳尖微微抖動,永遠咧著嘴傻笑。
他猛地撲過來,舔了舔鄧平的臉。“好了,好了,秋雨簌,我得趕緊寫作業了……”突然,鄧平想到了什麼。
“秋雨簌……秋雨……秋……江涵秋!”夾在指縫間的筆掉在了地上。
鄧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江涵秋,也許是對方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淡感,讓他覺得很稀奇,畢竟自己還真沒有同這樣的人接觸過。
“算了,管他呢,反正素材有了!”鄧平揉了揉薩摩耶的頭,撿起滾進床底的筆,專注地打起草稿。
……
淩晨十二點,夜色正濃,街燈在薄霧中暈開昏黃的光圈。圓珠筆在紙上疾走如遊蛇,筆尖刮擦紙麵產生沙沙聲。稿紙邊緣卷起毛邊,上一行還墨跡未幹,新的一行已經斜刺裏殺出。
終於,幾乎直立起的筆尖被放了下來。鄧平扭了扭僵硬的肩膀,看了眼時鍾。
“好家夥,淩晨十二點十分,老子中考衝刺時都沒這個點兒睡過!”鄧平撐著身子,連衣服都沒脫,直接躺在了床上。
門外,幾個保姆一直觀察著屋裏的動靜。
“少爺這是咋了,今天這麼晚才睡!”
“可能是高中生壓力大,作業多吧!”
“可我看少爺一直在寫作文,一篇作文,十個點才寫完?”
“你懂啥,這叫有上進心!證明這篇文章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行了,你們別多管閑事了,少爺睡著了,咱們也趕緊睡吧!”保姆們躡手躡腳地從門口溜進客房,生怕打擾到鄧大少爺休息。
碎銀子般的月光從雲隙漏下來,在空地上指出一張銀色地毯。晾衣繩繩上的白襯衣隨風鼓脹,袖管裏灌滿冰涼的月華。
九月一日高年級的學生們正式開學,而新高一的同學也開始了緊張的軍訓生活。
上午七點,住校生被一陣響亮的鈴聲吵醒,走讀生也穿戴整齊,飛快地往學校趕。
而此時的鄧平,卻還賴在自己寬鬆舒適的大床上,做著美夢。
不幸的是,這樣美好的夢鄉被尖銳的女高音打破
“小兔崽子,還不起床,四個保姆輪流喊你,愣是起不來,人家都是和周公約會,你這是和周公結婚了,就差生個孩子了,趕緊給老娘起來!”
陳女士穿著西服西褲,手裏拿著沾滿粉底的粉撲,用自己的恨天高狠狠踹了一腳床上的“兵馬俑”。
鄧平感覺自己的腰椎像是被鐵棒打了一棍,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媽,一大早上幹什麼呀”
“還早上呢,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老師讓七點十分到校集合,你現在飛過去都趕不上了!”
鄧平迷迷糊糊地從床頭櫃上摸到了自己的手機,看著屏幕上明晃晃“7”這個數字時瞬間清醒了過來
“我去,遲到了!”
來不及多想,他飛快跳下床,拿起保姆昨天熨好的校服,一邊穿著一邊跑出門。
“臭小子,和你爹一樣,一點兒都沒有我當年的風範。”
陳女士走進化妝間,對著鏡子,邊擦粉底邊嘟囔著。
門口的司機已經等得有些困了,就在他眼睛快要閉上時,突然聽見“砰”的關門聲,頓時精神百倍。
後座的鄧平擦著滿臉的汗,氣喘籲籲地喊到:“快點兒,司機大哥,以最快的車速趕緊開,老子**要遲到了。”
新城四中的操場上,高一年級已經按照班級順序有序站好,所有班主任都站到了班級前排,等待著軍訓的開始。
鄧平揣著校服外套,從牆角偷偷瞄了一眼站著一排保安大叔的正門,毫無留念地跑到教學樓的後麵,翻越柵欄,從兩層教學樓的夾縫中穿過。
張義站在隊伍最後一排,戳了戳前麵吳凱冉的背:“唉,兄弟,看見鄧平了嗎?”
“看見了!”吳凱冉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張義瞬間覺得後背發涼:“在哪兒呢,我咋沒看到他呀”
“他呀,就在你的……你的後麵!”
話音剛落,張義的脖子就被附上了一個冰涼的大手,他嚇得一激靈,驚慌失措地轉過身,看見了鄧平那張不懷好意的笑臉。
“臥槽,你是不是有病,把你兄弟嚇沒了以後誰為你效勞!!!”張義朝鄧平的胸脯來了一拳。
“唉,話說,這大熱天的,你手咋這麼涼……我去,不會是體虛吧”
鄧平剛想道個歉,賠個不是,一聽這話,給張義的胸脯也來了一拳
“體虛個屁,老子這是跑步累得,今天早上遲到了,得虧你平哥我機靈,否則老馬這次指定不會放過我。”
“對了,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該校長講話了,應該馬上就開始了。”張義轉過頭,也開始一本正經起來。
台上的校長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了,留著八字胡須,頂著“地中海”的發型,拿起話筒,娓娓說道
“親愛的老師們,同學們,今天是咱們新城四中軍訓的第一天,各位都是咱們市裏的好苗子,以你們的能力,我相信大家在這次軍訓裏一定會有很大的收獲。
“下麵,我宣布新城四中2024級軍訓現在開始。”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接著話筒被傳給一位教官“今天咱們先進行擺字的演練:“現在,所有雙數班級站到單數班級後麵,開始進行今天的訓練。”
因為身高的原因江涵秋站在了八班第一排,他望了望七班隊伍的末尾,帶領班級朝後邊走去。
鄧平眼看著江涵秋離自己越來越近,就在兩個人對視的一瞬間,江涵秋立刻轉過了頭。
“唉,平哥,那個是江涵秋吧!”張義勾住鄧平的肩膀,順便把吳凱冉也帶了過來。
“確實是,不過怎麼感覺他好像根本不認識咱們……”鄧平皺了皺眉,抱著胳膊放在胸前。
“可能比較……內向吧,沒事,一會兒多聊一會就行了,老吳,你應該還不認識吧……”張義拍了拍吳凱冉的後腦勺。
“認識,當然認識!”吳凱冉扯了扯嘴角,眼底沒有一絲笑意。
“喲,太好了,那一會兒咱們四個可得好好嘮嘮!”
基本的體操隊型已經排好了,江涵秋恰好站在鄧平身後,他的淨身高隻有175,而鄧平雖然比他小了一歲,但身高直衝190,站在江涵秋前麵像是一堵牆,寬闊的肩膀把他完全遮住。
“咱們玩狼人殺怎麼樣?”張義舉著胳膊,興奮地提議。
“不行,人太少,這樣不好玩!”吳凱然搖著頭拒絕了。
“要不這樣,幹脆別玩兒遊戲了,咱們講點兒以前的趣事兒,活躍下氣氛,怎麼樣?”
“行,我覺得挺好!”張義拚命地點頭看向吳凱冉,吳凱冉也表示讚同。
“江涵秋,你呢?”
“啊,我……我還是算了吧,也沒什麼趣事,就……不參與了……”
“嘖,別呀,一起玩兒唄,沒事兒,你聽著就行!”鄧平彎下腰,注視著江涵秋。
“就是,你趣事兒少,你平哥多呀!”張義哈哈大笑起來。
“那就從我開始了。我跟你們說個特別搞笑的,鄧平小時候特別喜歡做飯,但陳阿姨不讓他下廚!”
“有一次,我倆在他家玩,鄧平為體驗當一把大廚的感覺,就把泥搓成球裝在巧克力豆的袋子裏,騙鄧叔叔吃。”
“結果鄧叔叔以為那是巧克力化了真給吃了弄得滿嘴都是土,到現在都對巧克力有陰影,關鍵那泥還不是用水……是用……”
“哎,行了,行了,張哥,留點麵子,留點麵子,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幼兒園還沒上呢……”
“得了吧,你初中時候也沒幹啥好事!”
“哎,江涵秋,我跟你說啊,和鄧平交朋友一定要有安全意識”
“就他初中的時候和我們班的一個同學比賽吃紙,倆人在政治課上把我們班用來打印卷子的紙全吃光了!”
“結果上午剛吃完,中午就都進醫院了,不過托他們的福,我們下午的考試取消了!”
“不是,張義,你就非揪著我不放!不能說說自己?再說,我那叫要強,你懂什麼?江涵秋,你千萬別聽他的!”
江涵秋眼睛彎彎的,忍住洶湧的笑意,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了鄧平一眼。
他平常很少和別人聊天,更別提像今天這樣一群人圍在一起,旁邊還有很多插話偷聽的人。
雖然他全程沒怎麼說話,卻一直是對話裏的主角,沒有冷漠和忽視,沒有諷刺和嘲笑,很舒服,很……安全。
江涵秋再次望向鄧平,眸子微微發亮。
鄧平全程都在笑,根本沒有停下來。每當別人講一個故事或者故事剛講到一半,他就會很放聲大笑,順便不忘調侃兩句。
可每當大家都在笑時,他總會不自覺地望向江涵秋,總想看看對方的狀態,看看他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好奇怪……真得好奇怪……”鄧平皺了皺眉,低頭看著他。
“好了,各位同學,今天上午的隊形暫時排好了,大家一定要記住自己在不同歌曲的不同位置,好……解散!”
烏泱泱的人群衝進食堂,為了限量特供的排骨,有的人甚至跑丟了鞋,也毫不在乎地繼續往前衝。“鞋丟了可以再買,飯沒了就得挨餓!”也不知道誰喊了這樣一句話,大家的鬥誌又增強了,拚了命地往樓上跑。
“走,請你們吃飯!”鄧平摟著兩個兄弟的肩,哼著歌走到一輛蘭博基尼麵前。
“平哥,怎麼不叫上江涵秋?”張義坐進副駕駛。
“他臉皮薄,跟咱們又不熟,我請他吃飯就是純折磨他!”鄧平敲著方向盤,望向擁擠的馬路。
“也是!平哥,沒想到你還挺會照顧人的嘛!”
“那是,你平哥我可是直男中的暖男,江涵秋這人純社恐,剛才講話都磕磕絆絆的!”車子已經開進寬闊的大道。
“沒事,我看他性格挺好的,也講義氣,不就是內向點嗎,跟著咱們三個,保證以後變成話嘮!對吧,老吳!”
吳凱然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看著正在錄音的手機,嘴角一點點勾起。
車子停在一家餐廳門口,三個人陸續下了車。這家店是鄧平父親投資的,也是一家私人餐廳。
威尼斯水晶吊燈從穹頂垂落,白玉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身穿燕尾服的琴師在鋼琴前彈奏著曲子,大廳內傳來爽朗的笑聲。
鄧平他們來到包廂,點完菜,張義又按捺不住自己八卦的心。
“唉,老吳,你咋認識的江涵秋?”
“你們不知道嗎?”吳凱冉一臉驚訝。
“我聽說過一些有關他的謠言!”
鄧平遞過菜單的手頓了頓。
“就是說他有抑鬱症,是個精神病,而且還吃軟飯!”鄧平把勺子重重砸在碗裏。
“這樣的人還是不要交往了,太可怕!!!”吳凱然還在繼續說,他搓著手貼緊鄧平的耳朵。
張義看了眼他,沒吭聲,沉默地盯著桌上的餐具。
“別隨便議論別人,既然是謠言,就別輕易相信!”鄧平重新將勺子探進盤裏。
“怪我,就**不該問,這下好了,人家**全都曝光出來了!”張義懊惱地說,眼睛卻一直盯著吳凱冉。
“行,不說了,不說了,吃菜,吃菜!”吳凱冉夾起肉放在鄧平碗裏。
“我先出去一下……”鄧平頭也不回地走了。
“鄧平,等等我……”張義看了一眼吳凱冉,也跟著跑了出去。
吳凱冉把筷子狠狠砸向桌麵,一腳把凳子踹在地上,咬牙切齒地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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