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章節字數:4015  更新時間:25-08-06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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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鈴聲還在客廳裏響,林硯之捂住耳朵,卻擋不住那串尖銳的音符鑽進腦子裏。他能想象沈舟接電話時的樣子——大概率是皺著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保溫杯的杯沿,那是他不耐煩時的小動作。

    過了好一會兒,鈴聲停了。外麵靜悄悄的,連沈舟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

    我們剛才差點就……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用力掐滅了。指尖掐進掌心,留下幾個淺淺的月牙印,疼意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這幾個字像根細針,輕輕紮在心上,不劇痛,卻密密麻麻地泛著麻。

    林硯之慢慢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桌麵上攤著一本翻開的專業書,是上周剛買的《電影符號學導論》,密密麻麻的批注旁,有幾處被筆尖戳出的小洞。

    他拉開抽屜,最底層壓著個鐵盒子。巴掌大的尺寸,是小時候裝糖果的,後來被他用來收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掉了頁的日記本,磨得沒了圖案的橡皮,還有一封沒拆的信。

    信封是米白色的,邊角有點磨損,上麵沒有署名,隻有一行字:“給阿硯,十八歲生日時拆。”

    是沈舟寫的。

    他十八歲生日那天,沈舟正在國外參加電影節,視頻裏笑著說給留了禮物,藏在書架第三層的《百年孤獨》裏。他翻遍了那本書,隻找到這封信。當時拆開了一角,看見裏麵的字跡龍飛鳳舞,像沈舟平時寫劇本時的草稿,心裏突然有點慌,又原封不動地塞了回去,一藏就是兩年。

    此刻指尖捏著信封,能感覺到裏麵薄薄的紙張輪廓。林硯之咬了咬下唇,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拆開。有些東西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誰也不知道會飛出什麼來。

    門外傳來腳步聲,很輕,停在了他的房門口。林硯之趕緊把鐵盒子塞回抽屜,“砰”地一聲合上。

    “阿硯?”沈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沒打擾你吧?”

    “沒、沒有。”林硯之走到門邊,手搭在門把上,卻沒勇氣拉開,“我在看書。”

    “剛才的電話,是我媽打來的。”沈舟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問我們周末回不回老家。”

    林硯之的手指緊了緊。沈舟父母退休後就回了老家,一座靠海的小城,空氣裏總飄著鹹濕的味道。每年寒暑假他們都會回去住一陣,隻是今年……他總覺得回去會有點不一樣。

    “回嗎?”他問,聲音有點悶。

    “你想回就回。”沈舟的聲音貼著門板傳過來,像隔著層水,“我媽說包了你愛吃的酸菜餡餃子。”

    林硯之的喉結動了動。小時候他總愛跟在沈舟身後去海邊,沈舟會挽著褲腳給他撈小螃蟹,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他舉著滿手泥汙的小螃蟹,笑得比浪花還歡。那時候的海風吹著,隻有純粹的清爽,不像現在,總裹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黏膩。

    “回吧。”他聽見自己說。

    “好。”門外的聲音輕快了些,“那我訂周六的票。”

    腳步聲遠了,林硯之慢慢拉開門。客廳裏空蕩蕩的,沈舟回了書房,電腦屏幕的光從門縫裏透出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亮線。

    他走到客廳中央,目光落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著,是同學發來的消息,問他上午是不是不舒服,語氣裏帶著點八卦的好奇。林硯之回了句“嗯,有點著涼了,不好意思,下次約”,放下手機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沈舟的保溫杯。

    杯身還溫著,他拿起來,擰開蓋子。裏麵是泡開的胖大海,浮在水麵上,像朵半開的花。沈舟最近總說嗓子不舒服,改劇本時老愛清嗓子,他上周特意去藥店買了胖大海,叮囑他每天泡著喝。

    “在偷喝我的水?”

    林硯之嚇了一跳,手裏的杯子晃了晃,水差點灑出來。沈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書房門口,抱著胳膊看他,眼裏帶著點戲謔的笑。

    “沒、就是看看涼了沒。”他把杯子放回去,指尖有點燙。

    沈舟走過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喉結滾動的弧度落在沈硯之眼裏,像慢鏡頭回放。“謝了,比助理買的好喝。”

    “……”林硯之沒說話,轉身想去陽台,卻被他拉住了手腕。

    這次的力道很輕,像怕碰碎什麼似的。林硯之能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比剛才在廚房時更燙了點。

    “阿硯,”沈舟的聲音很沉,“剛才……”

    “剛才什麼?”林硯之打斷他,抬頭看他時,眼神裏帶著點刻意的茫然,“剛才阿姨打電話說什麼了?我沒聽清。”

    沈舟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像在辨認他是不是在裝傻。過了幾秒,他慢慢鬆開手,嘴角勾了勾,弧度卻沒到眼底。“沒什麼。說讓我們回去時給我爸帶瓶好酒。”

    “哦。”林硯之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白色的帆布鞋,是上周沈舟陪他買的,他說這個顏色襯他的膚色。當時沈舟蹲下來給他係鞋帶,指尖不經意蹭過他的腳踝,癢得他差點跳起來,隻當是陽光太曬,才紅了耳根。

    “下午沒課?”沈舟換了個話題。

    “嗯,沒課。”

    “那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沈舟笑得神秘,轉身回房拿了件外套,“換件衣服,穿厚點,外麵風大。”

    林硯之回到房間,打開衣櫃。最上層掛著幾件沈舟的外套,都是他穿舊了又舍不得扔的,林硯之偶爾會拿來穿,寬大的衣擺罩著他,像被裹進一個帶著雪鬆味的擁抱裏。

    他選了件淺灰色的連帽衛衣,是去年沈舟在劇組給他買的,袖口有點鬆了,卻軟得像雲朵。換衣服時,他對著鏡子照了照,鏡中的少年身形清瘦,眉眼間還帶著點沒長開的青澀,可那雙眼睛裏藏著的情緒,卻比同齡人複雜了太多。

    沈舟已經在門口等他了,穿著件深棕色的風衣,手裏拿著車鑰匙。陽光落在他肩上,把發梢染成了金棕色,側臉的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像精心雕琢過的雕塑。

    “走吧。”沈舟替他拉開門,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肩膀。

    兩人一路無話地出了單元樓。小區裏的香樟樹落了滿地葉子,踩上去沙沙響。沈舟走在他身側,步子邁得很慢,刻意配合他的速度。偶爾有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沈舟會下意識地往他這邊靠一點,像怕風把他吹跑似的。

    車停在小區門口的路邊,是輛低調的黑色汽車。沈舟替他拉開副駕駛的門,等他坐進去後,又繞到駕駛座那邊。引擎啟動時,林硯之聞到了車裏的味道——還是他慣用的雪鬆香薰,混著點淡淡的皮革味,是讓他安心的味道。

    “係好安全帶。”沈舟偏頭看他,伸手替他把鬆了的安全帶扣緊。指尖擦過他的鎖骨,像羽毛掃過,林硯之的呼吸頓了頓。

    車開得很穩,沿著江邊的路慢慢往前。江麵上泛著粼粼的波光,遠處的跨江大橋像條銀色的帶子,把兩岸連在一起。林硯之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又空落落的。

    “還記得這地方嗎?”沈舟突然開口。

    林硯之轉過頭,看見車窗外是片開放式的公園,草坪上有幾個孩子在放風箏,笑聲順著風飄進來。“記得,高三那年你陪我來散步,說考砸了也沒關係,大不了哥養你。”

    沈舟笑了,方向盤打了個彎,把車停在路邊。“那時候你非說要考電影學院,說想跟我做同行,我還怕你是一時衝動。”

    “不是衝動。”林硯之看著他,“是真的想……離哥近點。”

    最後幾個字說得很輕,像被風吹散了。沈舟像是沒聽見,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來走走。”

    草坪上的風有點大,吹得林硯之的衛衣帽子往下掉。沈舟伸手替他把帽子戴好,指尖在他耳尖上碰了一下,像在確認溫度。“風大,別著涼了。”

    他們沿著江邊的步道慢慢走。江風帶著水汽吹過來,林硯之裹緊了衛衣,還是覺得有點冷。沈舟把身上的風衣脫下來,披在他肩上。風衣上還帶著沈舟的體溫,雪鬆味裹著暖意,把他整個人都罩住了。

    “你不冷?”林硯之問。

    “我火力旺。”沈舟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肌肉線條在襯衫下隱隱可見。他這幾年一直在健身,說是改劇本久坐傷腰,其實林硯之知道,是上次在劇組被投資人刁難時,他因為太瘦沒氣場,回來後就默默辦了健身卡。

    林硯之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裏有塊淺褐色的疤,是小時候替他搶回被搶走的漫畫書時,被碎玻璃劃的。當時流了好多血,沈舟卻把他護在身後,咬著牙說“別怕”。那道疤後來淡了,卻永遠刻在了沈硯之心裏。

    “在想什麼?”沈舟停下腳步,低頭看他。

    “在想……”林硯之猶豫了一下,“在想我們小時候。”

    “小時候淨欺負你了。”沈舟笑,眼底卻有點軟,“搶你的零食,藏你的遊戲機,還騙你說接吻會懷孕。”

    林硯之的臉騰地紅了。他想起初中時,班裏女生給他遞情書,他拿著去問沈舟“情書是什麼?接吻是什麼滋味”,沈舟當時正在削蘋果,頭也沒抬地說“別瞎琢磨,接吻會懷孕,你想當爹?”,嚇得他把情書偷偷扔進了垃圾桶,還為此失眠了好幾天。

    “你那是騙小孩。”他瞪了沈舟一眼,耳根卻更紅了。

    “不騙你,你當時能那麼乖?”沈舟低下頭,說話的熱氣落在他額頭上,“不過現在……”

    他的話沒說完,遠處傳來孩子的哭聲。一個小女孩摔在草坪上,風箏線纏在了腳踝上,眼淚掉得像斷了線的珠子。沈舟下意識地想走過去,林硯之卻拉住了他的衣角。

    “讓她自己起來。”林硯之說,“她媽媽在那邊看著呢。”

    不遠處的長椅上,一個女人正朝這邊揮手,眼神裏帶著鼓勵。小女孩抽噎了幾下,自己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向媽媽,撲進懷裏時,哭聲變成了撒嬌的哼唧。

    “長大了。”沈舟輕聲說,目光落在林硯之的手上。他還拽著自己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有點發白。

    林硯之趕緊鬆開手,指尖有點麻。“看什麼?”

    “看你。”沈舟的聲音很沉,像江底的水,“看你也長大了。”

    風突然大了,吹得林硯之的帽子掉下來,露出額前的碎發。沈舟伸手替他理了理額前碎發,指尖蹭過耳廓,燙得林硯之縮了縮脖子。

    四目相對的瞬間,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靜止了。孩子的笑聲、風聲、浪濤聲,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在空氣裏**。

    沈舟的目光慢慢往下,落在他的嘴唇上。林硯之的心跳得像要衝出胸膛,他看見沈舟的喉結動了動,看見他微微傾身,看見他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的陰影……

    “哥!”他猛地後退一步,聲音發顫。

    沈舟的動作頓住了,像被按下暫停鍵的電影畫麵。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受傷,隨即被掩飾過去,慢慢直起身,往後退了半步,拉開了安全的距離。

    “風太大了。”他別過頭,看向江麵,聲音有點啞,“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誰都沒說話。車裏的雪鬆香薰好像突然變得刺鼻,林硯之把車窗開了條縫,江風灌進來,帶著點涼意,吹得他眼睛發酸。

    快到小區時,沈舟突然開口:“阿硯,那封信……”

    林硯之的心猛地一跳。

    “沒拆就對了。”沈舟的聲音很輕,像在說給自己聽,“裏麵寫的都是胡話。”

    林硯之沒說話,隻是把車窗的縫開得更大了。風灌進來,吹亂了他的頭發,也吹亂了心裏那片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潮。

    他知道那封信裏寫的不是胡話。就像他知道,沈舟剛才差點吻下來,不是一時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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