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03 更新時間：25-10-05 21:59
血海翻湧，發出不甘的嗚咽，緩緩退潮。
岩層裸露，千瘡百孔，仿佛被歲月啃噬過的殘骸。
林淵如標槍般釘立原地。
每一次呼吸，都引動靈氣漣漪，如潮汐應和。
他目不能視，耳不能聞——
卻“嚐”到了天地間的靈流，如甘泉滑過靈魂的溝壑。
突然，逆血衝喉。
他一震，卻沒有吐出腥甜。
取而代之的，是靈魂被烈火焚盡般的焦苦。
那味道，比黃連更澀，比膽汁更毒，瞬間浸透五感。
他知道——
這是吞噬魔源的代價。
第一種味覺，消失了。
“林淵！你還活著嗎？”
洞口傳來一聲呼喊，穿透靈氣屏障，焦灼中藏著微光。
是蕭寒。
他站在洞外嶙峋的石階上，玄鐵戰甲布滿裂痕，左臂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仍在滲血。
可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洞內，像是怕錯過一絲動靜。
手中的寒霜槍微微顫抖，並非因傷，而是因那一聲遲遲未至的回應。
林淵沒有回應。
他的意識正在崩解、重組。
像一顆星核在寂靜中點燃。
他緩緩抬手，握住了斷魂劍。
劍身冰冷——但他已感覺不到寒意。
隻是握緊，用盡全身力氣，仿佛要將意誌刻進鐵骨。
我回來了……
他在心中低語。
但不再是那個，隻想帶她回來的男人。
“吼——！”
血池中心，一聲扭曲的尖嘯炸裂！
那顆殘存的心奴殘念瘋狂盤旋，血肉模糊的心髒上，浮現出一張張生滅不定的痛苦麵孔。
它感受到了。
那氣息——不屬於厲絕天，而是徹底的背叛！
“偽體！你這具虛假的軀殼，竟妄圖奪取主位！你必遭萬劫反噬，神魂俱滅！”
心髒驟然膨脹，黑色血絲如毒蛇爆射，在空中交織成一道繁複惡毒的咒印——
“萬魘噬心咒！”
刹那風雲變色！
黑影從咒印中掙脫而出。
不是實體，而是厲絕天一生殺戮所凝的怨毒執念！
億萬生靈的絕望哭嚎，化作無形之手，撕扯向林淵的靈魂！
七竅被侵，識海沸騰。
常人早已道心破碎。
可林淵，不動如山。
不抵抗，不閃避。
任怨念洪流灌體。
因為——
這些怨毒，對他而言，已是大補。
胸口的源心紋，漆黑如淵。
每一道怨念入體，便被吞噬、碾碎、吸收。
隨之而來的，是一段段不屬於他的記憶碎片——
白衣少年，桃花紛飛。
他對清漪許下誓言：“永不負卿。”
畫麵一轉——血雨傾盆。
他親手布下祭陣，將她釘死在高台。
鐵釘刺入骨肉，她的眼神從愛戀，到不解，再到死寂。
深情與殘忍交替上演。
掙紮與冷漠輪番登場。
林淵的心，無波無瀾。
終於明白——
這不是前世。
是厲絕天強加給他的虛假宿命。
是要讓他相信：愛上她，是命；殺死她，也是命！
血憶童拾起地上那麵破碎的銅鏡。
他身材瘦小，麵容枯槁，雙眼卻如古井深潭，映著輪回的倒影。
他望著鏡中林淵模糊的身影，指尖輕撫鏡緣裂痕，喃喃低語：
“輪回九鏡，最後一鏡遲遲未顯……原來，是因為執劍的人，變了。”
話音未落——
他猛然將最鋒利的一塊鏡片，刺向林淵胸口！
鏡片未入血肉，卻精準插入源心紋中央一點！
嗡——！
識海天翻地覆！
萬千記憶不再零散——
如決堤星河，轟然倒灌！
這一次，是真實的他——
第九世輪回的終點。
當清漪在他麵前化作灰燼，按劇本，他該覺醒魔尊人格。
可他沒有。
他雙膝跪地，抱著餘燼，嘶吼響徹天地：
“若複活你，就要我變成他……那我不活了！我寧可神魂俱滅，也不要變成那個怪物！”
正是這一念——“不願為魔”！
如第一道閃電，劈開了九世輪回的鎖鏈！
“阿彌陀佛……”
斷憶僧的殘魂浮現於識海，拄著禪杖，身形半透明，袈裟殘破，眉心一道佛印黯淡欲熄。
他望著林淵，眼中既有悲憫，也有釋然。
“雙生並非替身，而是斷刃重鑄。他斬斷人性，才成魔尊；而你，是那截被斬斷的人性，重新鑄成的劍。”
“你不是他。”
“你，是他當年不敢走，也回不去的那條路。”
哢嚓！
識海中那道象征囚籠的獄心紋，寸寸斷裂，徹底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胸口源心紋爆發出吞天噬地的光芒——
一朵由純粹本源魔氣凝聚的漆黑蓮華，緩緩綻放！
黑焰如蓮，焚盡萬法！
麵對仍在催動咒印的心奴，林淵緩緩抬手。
輕描淡寫，一掌拍出。
刹那間，洞內一切聲音、光線、靈氣，盡數抽空！
“萬魘噬心咒”，連同無數怨念黑影，如冰雪遇烈日，瞬間蒸發，不留痕跡。
手掌印上那顆搏動的心髒。
黑蓮一閃而逝。
心奴的力量、怨毒、不甘，盡數化為養料。
瀕臨寂滅前，那顆心髒喃喃低語：
“主魂……會恨你的……”
林淵走出心淵洞。
陽光刺眼，他感覺不到。
微風拂麵，他也感覺不到。
蕭寒一個箭步迎上，戰甲上的血跡未幹，眼神卻比刀鋒更銳。
當他看清林淵的眼神時，握槍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發白。
那不是厲絕天的殘忍，也不是從前林淵的執著。
而是一種……仿佛看穿生死、超脫因果的平靜。
“你……還是林淵嗎？”
林淵沉默片刻。
從懷中取出沈璃留下的冰晶殘鏈，貼向唇邊。
他嚐不到冰涼，卻記得她指尖的溫度。
記得她最後一次為他戴上時，低聲說：“等你回來。”
“我是。”他開口，聲音堅定。
殘鏈收回懷中，他抬眼，望向極遠處倒懸於天際的魔宮。
“但我現在知道，我要救的，不隻是清漪。”
“還有那些，被所謂的”天命”，釘死在宿命軌跡上的所有人。”
夜，深沉如墨。
一隻墨心鴉飛越千山萬水，落在埋骨荒原。
它的羽翼邊緣泛著幽藍光澤，瞳孔深處似有符文流轉——那是被改造過的傀儡靈禽。
它用喙不斷啄擊焦土，動作執著得近乎機械。
終於，一截斷骨露出——
人類右手骨，漆黑如墨，堅硬如鐵。
指節之間，赫然纏繞著一道……與林淵胸口相同的源心紋！
骸骨之上，虛影浮現。
那人閉目盤坐，麵容如厲絕天，嘴角卻揚起一絲笑意。
那笑容裏沒有殺意，反倒帶著幾分久違的玩味與期待。
“很好……”
“我當年親手砍下的左手，終於……也學會自己握劍了。”
與此同時，遙遠的倒懸宮。
第九鎖廢墟深處，一縷銀色光絲悄然滲出。
微弱如塵，卻似受冥冥牽引。
順著名為“雙心契”的無形軌跡——
朝著人間，一點一點，回歸……
而在那廢墟陰影之中，一道纖細身影悄然浮現。
銀發披肩，麵容蒼白如雪，手中捧著一麵殘缺的命盤，指尖正輕輕劃過一道裂痕。
她低語，聲音如風鈴輕顫：
“雙心將合……輪回，終將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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