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39 更新時間：25-10-13 20:53
幽冥血蓮池邊，死一樣安靜。
黑霧翻滾，像一群人在耳邊哭。
血蓮半開，花瓣一抖，腥風就撲臉而來。
池水紅得發暗，像凝固的血塊，慢慢蠕動，一圈圈泛著邪乎的波紋。
天上掛著九輪殘月，白的、紅的光混在一起，照得這地方像個噩夢。
林淵跪在池邊，地上早被他的血染成了褐色。
懷裏的人，已經冷了。
沈璃——那個總在他摔倒時一把拽他起來的傻姑娘，現在一動不動，臉上開始結霜。
那是魂走了的征兆，身體扛不住天地規則，正在被排斥。
他沒哭，一滴淚都沒有。
風吹亂他的頭發，可他脊梁挺得筆直，像根鐵柱子。
他就低著頭，盯著自己發抖的手。
這雙手，牽過蘇清漪，握過蕭寒的劍，也被沈璃一次次拉起來過。
記憶亂竄，全是刀子。
突然，他笑了。
聲音沙啞，幹得像骨頭在磨，聽著不像人，倒像夜裏快死的烏鴉叫，在空蕩蕩的血獄裏來回撞，瘮人得很。
“你說我不肯放手？”他低聲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罵天，“可你們……誰放過我了？”
話音落，他輕輕把沈璃放進血池。動作小心，像放一件寶貝。
血蓮池炸了鍋，怨氣翻騰，可沒人敢碰她。
那些平日吃魂的怨靈，全縮到池底發抖，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林淵雙手合十，猛地一壓。
“焚！”
封印崩了。
那股藏在他體內多年的幽冥花魔源，轟地炸開，像野獸衝出牢籠，在他血脈裏橫衝直撞！
腦子裏，天塌地陷。
少年林淵站在村子的廢墟前。
屋梁焦黑，牆上掛著半截破布，依稀有個“安”字。
遠處，蘇清漪提著花籃衝他笑，陽光落在她發梢上，金燦燦的。
下一秒，黑火從天而降。
房子、親人、笑容……全燒沒了，隻剩灰。
一尊巨影站到他身後。
披著由亡魂織成的黑袍，臉看不清，眼睛卻是兩口深井，裏麵裝著整個世界的毀滅。
低語響起：“你早該懂——愛就是執念，是痛的根。”
那隻由黑焰組成的手，按在他頭上。
“掙紮夠了。現在，交給我。”
少年閉上了眼。
外麵，林淵抬起了頭。
那雙眼睛，黑得不見底，沒有光，隻有死寂和瘋。
他站起來，斷魂劍“嗡”地一聲自動歸鞘，像是怕了他。
緊接著，一把由黑焰凝成的巨劍虛影在他背後升起，劍尖指天，整片天都像要被劈開。
不遠處，枯骨婆拄著符紙纏滿的拐杖，渾濁的眼死死盯著他，哆嗦著念：“血祭逆陣，魂叩淨井……他是想改生死簿啊！”
話剛說完，她右臂“砰”地炸成血霧，整個人踉蹌後退。
冥河邊上，斷命僧猛地睜開瞎眼，血淚順著臉頰流下。
他掐指算天機，指甲一塊塊崩斷，嘴裏喃喃：“三界亂了……有人拿萬魂鋪路，就為換一人回頭……瘋了，全瘋了！”
高坐蓮台的冥河君，第一次正眼看這個凡人。
他周身九重輪回環，每一圈刻滿亡者名字。此刻，三環碎裂。
“你不再是”逆輪者”了。”他的聲音響徹四方，“從現在起，你是”代罪之軀”——背萬世劫，承前世罪，隻為償還。”
“罪？”林淵冷笑，笑聲癲狂，“我管什麼前世？我隻問你一句——九陽花，能不能讓她醒來時，還是原來的她？”
冥河君沉默片刻，搖頭：“不能。”
兩個字，砸得人心碎。
但接著，他又說：“可它能……喚回她殘存的一絲魂。”
一絲魂。
短暫。
林淵眼裏的黑，攪得更凶了。
他不再廢話，抬手就是一抓——狠狠撕開自己胸膛！
血噴出來，落地冒黑煙。他卻感覺不到疼。
吼了一聲，他把體內狂跳的魔源硬生生逼出體外。
同時，胸口那九枚輪回釘爆出血光，和魔源撞在一起，瘋狂融合！
血肉為祭，魔源為引，釘為鎖——一道詭異的血符在他胸口成型。
他抄起斷魂劍，用劍尖蘸著自己的血，在地上狂畫。
那是沈璃沒完成的“亡語回廊”陣圖。
但他不是補全，而是反著來——要用最狠的方式，逆行此陣！
最後一筆落下，他將胸口的血符狠狠拍進陣心！
轟——！！！
天地倒轉，風雲炸裂！
邊境處，殘燈嫗手中萬年不亮的命燈，“噗”地閃了一下微光。
她老眼圓睜，手指發抖，仿佛看見了誰。
可光一閃即滅，再無痕跡。
枯骨山上，斷命僧瞎眼裏淌出血淚。
他“看”向深淵，嘴唇打顫：“他不要命了……瘋子！他要用整個血獄的命，換她一眼清醒！”
冥河君身邊的血影童，最後一次出現。
七歲孩子，穿染血紅衣，腰掛十二顆嬰孩頭骨鈴鐺。
鈴鐺突然連響十二聲——每一聲，一道天規崩塌。
響完，人和鈴一起化成灰，散了。
悔魂橋斷，歸路已毀。
冥河君低頭看著崩塌的秩序，終於變了臉色。
他輕聲說，像在自語：
“最瘋的，從來不是偷天機的人……”
“而是那個明知道結局，還死不放手的癡人。”
在所有人注視下，那座以命換來的“亡語回廊”徹底成形。
不是路，是深淵入口——堆滿枯骨，擠滿哀嚎的亡魂，鬼哭神嚎，扭曲的臉在風中嘶吼。
林淵站在入口，身後世界崩塌，眼前黑暗吞噬一切。
他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血池裏靜靜躺著的那道身影。
風吹她的發，水波輕漾，像她隻是睡著了。
然後，他抬腳。
一步，踏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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