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發燙的硬幣

章節字數:2752  更新時間:25-08-13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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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地的鐵皮房像個巨大的蒸籠,林硯站在門口,能聞到裏麵飄出的汗味和水泥灰混合的氣息。她攥著手裏的保溫桶,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桶裏是早上五點起來熬的綠豆湯,現在還溫著。

    昨天放學時,她在巷口看到江熠扛著鋼筋往工地走,後背的衣服濕得像從水裏撈出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被汗水浸出深色的印子。

    “找誰?”看門的大爺探出頭,草帽下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我找江熠。”林硯的聲音有點發緊。

    大爺朝裏麵喊了聲“江熠,有人找”,很快就傳來拖遝的腳步聲。江熠從裏麵跑出來,臉上還沾著灰,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在皮膚上,看到她時,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

    “你怎麼來了?”他把手裏的鐵鍬往牆邊一靠,手在褲子上胡亂擦了擦。

    “給你送點喝的。”林硯把保溫桶遞過去,指尖碰到他的,燙得像剛曬過的鐵塊。

    江熠打開保溫桶,綠豆湯的清香混著冰糖的甜味飄出來,他的喉結滾了滾:“你熬的?”

    “嗯,我媽說天熱喝這個好。”林硯沒說,其實母親昨晚又哭了一夜,現在還在臥室裏沒出來,她是偷偷用廚房的煤氣灶煮的。

    “謝了。”他仰頭喝了一大口,嘴角沾了點綠豆渣,像隻偷吃東西的貓。

    林硯忍不住笑了,從口袋裏掏出張紙巾遞過去。他接過去胡亂擦了擦,露出的手腕上,紅繩被汗水泡得發亮,那枚生鏽的硬幣貼著皮膚,像是長在了上麵。

    “你怎麼不去上學?”林硯看著他身上洗得發白的工裝,袖口磨出了毛邊。

    “請假了。”他把剩下的綠豆湯倒進旁邊的搪瓷缸裏,“這活能多賺點,夠我交學費了。”

    遠處傳來工頭的吆喝聲,江熠把保溫桶塞回她手裏:“我得幹活了,你快回去吧,這兒不安全。”

    林硯看著他跑向腳手架的背影,工裝後背很快就濕了一大片,像洇開的墨。她站在原地,手裏的保溫桶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心裏突然有點發堵。

    回到家時,客廳裏坐著個陌生的女人,穿著紅色的連衣裙,指甲塗得鮮紅,正翹著腿坐在沙發上嗑瓜子。母親坐在旁邊,臉色蒼白得像張紙。

    “念念回來了?”父親從廚房走出來,圍裙上沾著油漬,看到她時笑得有點不自然,“快叫王阿姨。”

    林硯沒說話,徑直往自己房間走。擦肩而過時,那個女人的香水味鑽進鼻子,甜得發膩,和父親西裝口袋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這就是你女兒啊?”女人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看著倒挺文靜。”

    “小孩子家怕生。”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很陌生。

    林硯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畫夾裏露出半截速寫,是江熠在工地上扛鋼筋的樣子,線條被她塗得很重,像要把紙戳破。

    她摸出那枚硬幣,放在掌心反複摩挲。生鏽的紋路硌得手心發疼,卻比客廳裏的香水味讓人安心。

    傍晚時,林硯接到陳老師的電話,說蘇晚給她寄了封信。她跑到學校,在傳達室拿到那個薄薄的信封,郵票上印著南方的海,藍得晃眼。

    信裏隻有幾句話:“念念,這邊的海很大,就是風太鹹,吹得人眼睛疼。我在海鮮市場幫人刮魚鱗,能賺到錢了。你要好好畫畫,畫我們說好的日出。”

    信紙的邊緣有點潮濕,像被眼淚泡過。林硯捏著信紙站在傳達室門口,看著遠處的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突然覺得眼睛也有點疼。

    她往工地的方向走,想把蘇晚的信給江熠看看。路過遊戲廳時,看到幾個穿著校服的男生蹲在門口,為首的那個染著黃毛,正是上次圍堵江熠的人。

    林硯下意識地想繞開,卻被他們攔住了。

    “你是江熠的小女朋友?”黃毛吹了聲口哨,眼神黏在她的畫夾上。

    “我不是。”林硯往後退了一步,手緊緊抓著畫夾的背帶。

    “不是?”黃毛笑了,伸手就要去搶她的畫夾,“聽說他把你畫進畫裏了?讓哥幾個開開眼。”

    林硯死死護著畫夾,指甲掐進掌心。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炸響:“放開她!”

    江熠跑了過來,工裝還沒來得及換,臉上沾著的水泥灰被汗水衝得一道一道的。他擋在林硯麵前,後背挺得筆直,像堵牆。

    “喲,正主來了。”黃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聽說你賺錢給這小丫頭買畫筆?挺癡情啊。”

    江熠沒說話,隻是握緊了拳頭。林硯看到他手背上的創可貼又破了,鮮紅的血珠滲了出來。

    “怎麼?想打架?”黃毛揮了揮手,幾個男生圍了上來,“上次讓你跑了,這次看你往哪躲。”

    江熠把林硯往身後推了推:“你先走。”

    “我不……”

    “快走!”他吼了一聲,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林硯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又看了看圍上來的男生,咬了咬牙,轉身往學校跑。她跑到傳達室,想讓大爺幫忙報警,卻看到江熠已經和他們打了起來。

    他打架很狠,像不要命似的,逮著黃毛的胳膊就往牆上撞,發出沉悶的響聲。但對方人多,很快就把他圍在了中間,拳頭像雨點般落在他身上。

    林硯抓起傳達室的拖把就衝了過去,閉著眼睛往人群裏亂打。“別打了!住手!”她的聲音在混亂的打鬥聲裏顯得格外單薄。

    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林硯踉蹌著摔倒在地,畫夾摔在地上,裏麵的畫散落出來,被風吹得滿地都是。

    江熠猛地回過頭,看到她摔倒的樣子,眼睛瞬間紅了。他像瘋了一樣推開圍在身邊的人,衝到她麵前把她扶起來,聲音發顫:“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我沒事。”林硯的手在地上擦破了皮,滲出血珠,她卻顧不上疼,指著散落在地上的畫,“我的畫……”

    那些畫被他們踩在腳下,蘇晚的信也掉了出來,被風吹到了馬路中間。江熠想去撿,卻被黃毛抓住了胳膊。

    “想跑?”黃毛的臉上掛了彩,眼神狠得像要吃人。

    就在這時,警笛聲由遠及近。黃毛罵了句髒話,帶著人跑了。

    江熠顧不上追,蹲下來幫林硯撿畫。那些畫被踩得都是腳印,有的還被撕成了碎片。他撿起那張蘇晚的信,信紙已經被車輪碾過,字跡模糊得看不清。

    “對不起。”他的聲音很啞,眼眶紅得嚇人,“我不該讓你遇到這些。”

    林硯看著他臉上的傷,嘴角破了,滲著血,顴骨上還有塊青紫的瘀傷。她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傷口,他瑟縮了一下,卻沒躲開。

    “不怪你。”林硯的聲音很輕,“是我自己要來的。”

    路燈亮起來時,他們坐在路邊的台階上,把撕碎的畫一點點拚起來。江熠的手在發抖,大概是剛才打架太用力,也可能是別的什麼。

    “蘇晚的信……”林硯看著那張被碾壞的信紙,聲音有點哽咽。

    “我會想辦法聯係她。”江熠把拚好的畫小心翼翼地放進畫夾,“我認識個網友,在南方,讓他幫忙找找。”

    林硯點點頭,從口袋裏摸出創可貼,想給他貼在嘴角的傷口上。他卻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燙得驚人。

    “林硯,”他看著她的眼睛,路燈的光落在他眼底,亮得像要燒起來,“我們逃吧,現在就走。”

    林硯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我攢了點錢,夠買車票了。”他從工裝口袋裏摸出個皺巴巴的信封,裏麵是疊得整整齊齊的零錢,“我們去海邊,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你畫畫,我打工,肯定能活下去。”

    他的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掌心的汗打濕了那枚一直攥著的硬幣,生鏽的紋路變得清晰起來。

    林硯看著那枚硬幣,突然想起蘇晚信裏說的海,想起天台上漏下的月光,想起工地上他濕透的後背。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在安靜的街道上帶著點顫,卻異常堅定:

    “好。”

    江熠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火。他把硬幣放在兩人中間的台階上,月光落在上麵,反射出細碎的光,燙得像團不會熄滅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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