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71 更新時間:25-08-25 22:59
自那個午後起,有些東西就開始悄無聲息的變質了。
沈清樾開始重新審視這個他曾以為堅不可摧的家。
他漸漸察覺,那些看似溫柔遷就的時刻,實則稀薄得像晨霧。就像那次關於他Beta身份的歎息之後,母親雖笑著打趣安慰,可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裏,並沒有多少笑意。
更多時候,是父親圍繞著母親。
林風眠總在沈珝處理完哪些繁瑣的公務後,眉眼間染上倦色時,適時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茶,或是低聲講些沈清樾還聽不太懂的軼事趣聞,直到母親微蹙的眉心漸漸舒展,重新綻放笑意。
母親有時會回來得很晚,身上攜著未散的煙草氣,但因為父親身體的原因,母親是不抽煙的。父親很少過問,隻是在她進門時,默默接過她脫下的外套,說一句“早點休息。”
但若父親偶爾晚歸,哪怕隻是比平時晚了半小時,母親便會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空氣都仿佛有了重量。
直到父親的身影出現在玄關,母親身邊那無形的壓抑氣氛才會瞬間轉化為帶著一絲委屈的嗔怪。
這時,父親總會走過去,溫聲軟語地解釋、安撫,然後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奇妙的是,隻要這樣一“哄”。
第二天清晨,餐桌上往往就看不見父親的身影,而母親的心情卻會變得格外明媚,甚至親自係上圍裙,為他煎一枚溏心的雲朵蛋,還會哼著歌在他的牛奶杯裏放一顆方糖。
自己七歲那年,沈珝生日的時候。
林風眠熬了不知道多久,最後終於製作完成這條歐泊手鏈,寶石被他鑲嵌成流轉的虹彩,放在墨綠絲絨盒中,宛如一件藝術品。
沈珝接過時眼底迸發出的驚喜做不得假。她愛不釋手地把玩許久,在燈光下轉動手腕,看虹彩流轉,笑容燦爛得晃眼。
可翌日清晨,那串備受珍愛的手鏈卻被隨意擱在餐桌一角。沈珝匆匆出門,忘了帶走。沈清樾剛要開口提醒,卻見父親幾不可察地輕輕搖頭。
林風眠的眼神靜而深,像一口望不見底的古井,裏麵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八歲一個雨夜,沈珝帶著一身濕冷寒氣進門,發梢滴著水。林風眠拿著毛巾迎上去,聲音溫和:“當心著涼。”
毛巾還未觸及發絲,手腕卻被她一把攥住。
沈珝仰起臉,雨水沾濕的長睫下,眼尾泛紅,像隻被雨淋透急需安撫卻豎起尖刺的貓:“林風眠,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林風眠的手僵在半空。
就在沈珝眼底霧氣積聚、即將徹底決堤的瞬間,他忽然俯身,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微涼的額間。
沈珝怔在原地,所有醞釀好的指控與怒火,悄無聲息地消散了。她垂下眼眸,不再鬧了。不知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安撫到了,還是害怕再追問下去,會觸碰到心底那份連自己都不願深究的不安。
那天夜裏,父親在客廳的沙發上獨坐至天明。
這些碎片像散落的珠玉,沈清樾拾不起,也串不成串,隻隱約覺得心裏那片曾溫暖明亮的天地,正無聲地蒙上一層灰。
時光流淌至沈清樾九歲,那又是一個飄著細雨的黃昏。
他因忘帶畫具而從學校折返。像往常一樣,沒有按鈴,直接用鑰匙打開家門。玄關寂靜,他走向父親書房。
門虛掩著,留有一道縫隙。
他正要推門,動作卻猝然僵住——透過門縫,他看到父親林風眠背對著門,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性Beta緊緊擁在懷裏。那人的手臂環在父親腰間,姿態親密。
而父親,他記憶中永遠淡漠自持的父親,此刻正微微側頭,閉著眼,承受著對方落在他頸側與臉頰的、帶著明顯情欲意味的親吻。
那絕非友人間的禮節。
震驚和憤怒淹沒了九歲的沈清樾,他猛地推開門。
響聲驚動了室內的人。
林風眠幾乎是立刻,推開了緊貼他的男人,眉宇間滿是厭惡與疏離。他轉過身,看見沈清樾的刹那,臉上僅有片刻錯愕,旋即恢複成往日的淡漠。
那個男人則麵色慘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
空氣死寂。
沈清樾站在門口,小小的身軀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也進行沒有孩童式的哭鬧,隻有一片冰冷的憤怒。那雙酷似林風眠的桃花眼裏,凝著一層寒霜,死死釘在父親臉上。
“我想,我需要一個解釋,父親。”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過分平靜。
抬手指向那個狼狽的男人,動作帶著刻骨的寒意:“他是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你怎麼能……”
林風眠看著兒子眼中冰冷燃燒的火焰,唇瓣幾經開合,卻最終在那冰冷審視下歸於沉默。
那個男人試圖開口,聲音幹澀顫抖:“清樾,你聽我說……”
“閉嘴。”
沈清樾的目光未曾偏移一分,仍牢牢鎖著林風眠,隻冷冷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頗具威壓,有點沈珝年少時候的風範。
那人瞬間噤聲,麵色更加灰敗。
沈清樾再次看向父親,冰封的眼底,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無聲地碎裂。眼淚毫無預兆的、就這麼安靜的從臉頰旁滑落下來,沒有抽噎,隻有無聲的滑落。
沈清樾的聲音看似平穩,實則已經在崩潰邊緣:“為什麼,父親?”
他向前走了一步,小小的身影竟讓得林風眠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你為什麼也要做這種事?”
他的目光落在父親那淡然的臉上,語氣裏的失望也不知道是在對誰控訴,“你們不是夫妻嗎?”
沈清樾停頓了一下,仿佛用盡全部力氣,才一字一頓,清晰吐出最後一句,如同最鋒利的冰刃,直刺林風眠的心口:“你們、不、是、相、愛、嗎。”
“愛”字出口的瞬間,林風眠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眼底最後一絲波瀾徹底湮滅,隻剩深不見底的寒潭和一種被徹底激怒的冷意。他看著眼前無聲落淚的兒子,看著他眼中那份對自己近乎天真的指控。
林風眠的嘴角,緩慢地地向上扯了一下。那不是一個笑容,而是一個毫無溫度、隻有無盡疲憊和荒誕嘲諷的無奈。
他輕輕嗤笑了一聲,聲音很輕,卻精準地紮在沈清樾緊繃的神經上。
“是啊。”
林風眠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我和阿珝是夫妻……”
他抬眼直接對上沈清樾茫然痛苦的目光,眼神銳利如刀,清晰地吐出後半句,“但是……是誰先對不起這份愛,清樾,你不是很清楚嗎?”
沈清樾愣住了。
父親的話像一塊巨頭,砸進他混沌的記憶裏。
他想起五歲那年書房門縫後的畫麵、母親晚歸時身上的煙味、被隨手遺忘在餐桌上的手鏈、還有那個屬於“大人的秘密”、所有被他刻意忽略的、發苦的細節……無數碎片驟然翻湧,爭先恐後的串聯成一條冰冷的手鏈。
原來答案早已寫下,隻是他不敢去看。
“清樾,”林風眠的目光中沒有溫情,隻有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藏其下、難以言喻的悲涼,“別出聲。”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也不要摻和。”
他清晰的、一字一頓的,對著僵立當場的兒子,下達了最終的指令,平靜得如同陳述一個最簡單的真理:
“就像你小時候一樣,”
“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書房陷入死寂,沉重得能壓垮呼吸。
窗外,細雨還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玻璃,發出單調而冷寂的沙沙聲。那個男人早已悄無聲息的離去。
沈清樾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父親漠然轉身,走到寬大的書桌後,背對著他,隨手拿起一冊厚重的書,仿佛剛才一切隻是幻影。
就在那一刻,沈清樾忽然明白——
有些夢,早就該醒了。
純白的畫布,終究被潑上了濃稠的、再也洗不淨的、名為背叛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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