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8 更新時間:25-08-28 14:58
這是一個重垣疊鎖之地,抬眸不見星月,低頭是一片死寂。
季湘不止一次想知道,禁錮在這深宮之內之人,是否連吸入肺腑的空氣都是無法自由流竄的?
甬長漆黑的宮道內傳來了腳步聲,兩個當值的小內監手提燭燈碾著小碎步走近,燭火搖曳,映在了季湘的臉龐,讓季湘有些不適的伸手作擋。
“小,小季大人!”倆小內監見是季湘嚇得手中的燭燈一哆嗦,忙偏移燭燈俯身一拜。
季湘看著麵前的倆人,甩了甩衣袖將雙手背後,視線落在了漸自逼近的轎攆上。
倆人的視線順著季湘的動作微微抬頭,隨即暗暗對視一眼起身。
宮道內的燭燈多了星許,轎攆的聲音近在咫尺。
季湘往宮道內退了幾步,三人對著匆匆而行的轎攆俯身。
直到轎攆走遠季湘低垂的眸子才緩緩抬起,她眉頭緊鎖,凝視轎攆的視線含著複雜。
倆小內監看著季湘朝著轎攆背對處行去,這才紛紛抬起了頭。
“如此陣仗,看來今夜宮裏少不得要生事。”一小內監朝著轎攆離去的方向駐足望去,搖頭晃腦,口中唏噓不已。
“看著似去冷宮的方向,這般晚了匆匆入宮,福公公,我們可要稟告主事公公?”小祥子順著說話那人的視線看去,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兩小內監年歲無差,按宮裏規矩,才入宮不足一月的小祥子對上自要稱一句“公公”。
“大膽!你這小命不想要了?”福公公聞言一駭,收回視線伸手在小祥子後腦勺上拍了一下,有些怒其不爭的對著轎攆的方向抱拳,“長公主殿下的行蹤可是我等可隨意稟報的,記著了,那位可是貴人。”
小祥子一聽名諱雙腿便是一軟,想起剛才自己的妄言就是冷汗淋漓,時下也顧不得後腦勺的疼,忙不迭的點頭稱是。
夜裏的風裹著冷意,轎攆的一側被從內掀開,露出小半隻白皙青蔥的指尖。
轎側的丫鬟春桃忙躬身上前,“殿下,是小季大人。”
轎內之人神色未變,她輕輕頷首,繼續問道,“春桃,到哪了?”綿言細語的聲音透過轎簾傳出,落在了隨著轎攆匆匆而行的春桃耳中。
“殿下,到錦陽宮了。”春桃環顧了一圈周遭回著話,“殿下莫急,這處離淑妃娘娘那兒已是快了。夜裏風涼,殿下快些放下轎簾罷。”春桃說著就要伸手落簾。
“劉將軍那處可差人去傳報了?”轎內之人眉宇藏著不安,她伸手止住了春桃的動作。
“殿下放心,奴婢早時便喚夏瑩去了將軍府,想必此時劉將軍已在趕來的路上了。”春桃頓手回著。
聞言,轎內的人似乎鬆了一口氣,這才徐徐落下轎簾。
一路晃晃悠悠的邁入冷宮,轎攆還未落地便聽見一陣撕心裂肺之聲。
本是蕭瑟的冷宮內此時一改往日的境況,奔走的宮人內監焦急不堪,立於宮內之人一席黃袍加身,一雙肅穆昏沉的眸子緊緊的看著不斷傳出嘶喊的屋門。
皇帝楚弘的兩鬢已是染白,勉強打起的精氣神一直緊繃。楚弘聞著落轎聲回頭,看清是誰後忙快步走了過去。
“皇姐你可算來了,快,快代朕去看看淑兒,這穩婆進去都兩個多時辰了還未聞見麟兒之聲,朕這心裏著實慌得緊。”楚弘麵露疲色,看見來人便似抓住救命稻草般將人匆匆拉近了屋。
春桃在後麵看著皇帝囫亂拽著自家殿下便走,心憂的蹙了蹙眉跟上去。心道殿下此番胳膊上少不得又要落下些紅印了。
“陛下莫急。”直到了屋外皇帝才鬆了手,他一臉急色的看著楚景寧,若非知曉男女有別,還是臨盆此等避諱之事,皇帝怕是早就衝了進去。
楚景寧忍下胳膊上火辣辣的感覺,安慰了皇帝一句便轉身推門進屋。
與此同時收到楚景寧口信匆匆入宮的劉勁舟正帶著一眾隨兵趕往冷宮。
季湘看著帶兵而來的劉勁舟,臉色淡淡的退到了一旁俯身,“劉將軍。”
劉勁舟聞聲足下一頓,下意識的朝季湘看去,堪堪回了個禮便未再停留的離開。
冷宮內,一聲高昂的啼哭終是劃破長空傳入了屋外左右躇步之人耳中。再次為人父的喜悅隨著乳娘一聲,“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而來。
乳娘抱著幼嬰走向皇帝,麵上是難掩的欣喜。幼嬰眨巴著眼睛看著已是不再年輕的皇帝,皇帝顫抖著手握住了幼嬰的小手,隻覺雙眸酸澀。
“淑兒呢,淑兒如何了?”皇帝看向乳娘。
乳娘聞聲麵上的喜色一斂,隨即抱著幼嬰退到了一旁。
皇帝抬眸,這才察覺原本奔走的宮人內監都垂頭立在了宮內,整個冷宮一時之間除卻幼嬰的咿呀聲外噤若寒蟬。
屋門再次被推開,楚景寧從內走了出來,她雙眼泛紅,春桃扶著她走近了皇帝。
“陛下……”楚景寧覺得口中的話從未像這一刻般難以發聲,她強忍住淚闔眸咬了咬牙,到底是將心中的悲慟隱下,“陛下,淑妃娘娘,薨了。”
一個“薨”字瞬間讓在場的宮人內監都惶恐的跪伏在地。
“不,不。”皇帝聞聲足愣了須臾才反應過來,隨即就是一個踉蹌險些要跌,好在身後的公公眼疾手快扶住。皇帝看著楚景寧,“淑兒,不,淑兒不會離朕而去的!皇姐,你在騙朕是不是?你一定是在騙朕!朕不信!”
皇帝麵色急轉而下,推開攙扶著自己的內監就要朝屋內去,口中念念有詞,“你騙朕,朕知,你一定是在騙朕。朕允了淑兒的,要封她為後的,朕要封她為後,朕還未做到,她不能死,不能!”
楚景寧看著皇帝幾番跌倒站起的背影,淚水終是模糊了視線滑落,這一幕像是曆經歲月在她眼前重現。曾幾何時尚為太子的楚弘亦是這般痛徹心扉的衝向那瀕死之人。時光荏苒,楚景寧隻覺呼吸不能,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
春桃擔憂的上前扶住了她,“殿下。”
“殿下,本宮從不怨陛下,這深宮中的人皆說本宮被陛下貶入冷宮,不再得寵,但隻有本宮知曉,深宮可怕,陛下此番為的不過是想護住本宮與這腹中的孩兒。你亦莫怪陛下,陛下他不易……”
楚景寧的耳邊似還在回蕩著淑妃的臨終所托,看著乳娘懷裏的幼嬰,楚景寧壓下了紛飛的思緒。現在不是感傷之時,皇幼子降世,還是彼時最得寵的淑妃所出,盡管皇帝早已下令將淑妃貶入冷宮,但曆經此晚,不論皇帝作何決斷,這宮中與朝堂內外善揣皇帝心思之人也大抵都能猜出些什麼。
楚景寧沉了眸,宮外傳來的腳步聲拉回了她的意識。
劉勁舟看著冷宮內盡數跪伏的宮人臉色一白,匆匆行至楚景寧身前行禮,“臣劉勁舟拜見長公主殿下。”
楚景寧將劉勁舟扶起,“劉將軍無需多禮。”
楚景寧將淑妃已薨之事告與劉勁舟,包括淑妃臨時的擔憂。劉勁舟是淑妃的兄長。自劉淑嫁入宮後劉勁舟屢得皇帝青睞,劉家更是一直忠心為國,何氏霸權已久,皇帝此舉是何意明眼人皆知。楚景寧也便沒有隱瞞劉勁舟的打算。
再加上,皇幼子勢孤,現下自是離不得母家的避護,劉勁舟此人不諳心計,為人耿直,楚景寧在今夜入宮前便是算到這一步,否則亦不會連夜差人通傳。
劉勁舟雖是武將,但也非無知之輩,楚景寧言簡意賅,加之又是妹妹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劉勁舟深知自己肩上所負,自少不得慎重起來,“殿下放心,臣必傾盡劉家所有護住淑妃娘娘遺孤。”
夜色漸沉,一個裹著宮服的嬤嬤步履匆匆,她狹長的眸子不斷左右張望,似在恐懼著什麼的到來。
黑影乍顯,立在了嬤嬤的身前,嬤嬤的步子一頓,嚇得跌倒在地,指著那黑衣人淒然道,“我,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你怎能食言!你說過隻要我保密便會放了我,允我出宮的!”
嬤嬤口中的話結結巴巴,顯然是被黑衣人突然的出現嚇得不輕。
黑衣人森然一笑,邁步逼近嬤嬤,“嬤嬤難道沒聽過,隻有死人才會保密嗎?”黑衣人雙眸一泠,快手擊暈嬤嬤便架著人消失在宮道。
“主子,都解決了。”季府廊亭下,一黑衣男子俯身向身前背立之人回稟著細枝末節。
季湘看著天邊陰沉的雲漸漸黯了眸子,她揮手退去黑衣男子,季湘收回視線重重歎了一口氣。
皇帝在冷宮內待了一夜,直到上朝之時才走出屋。
楚景寧和劉勁舟隨著皇帝也在冷宮守了一夜。
皇帝的心思很快就在早朝得到證實,他強撐著憔悴無視朝臣的勸阻,不僅執意追加淑妃為皇貴妃,更讓其以皇後之禮下葬皇陵。要知道當今錦陽宮那位正宮皇後可還喘著氣,一時之間,朝堂上下議論紛紛,以何牧為首的何氏一黨皆是麵色鐵青。皇帝此舉無異於是在抬高劉黨,壓他何黨!何牧豈能甘心,下朝後匆匆領著人便奔向了錦陽宮。
沒人勸得動皇帝,就連平日皇帝最聽其言的丹陽長公主都無能為力。
皇帝好似一夜之間老了十多歲,本就不健朗的身子愈發多病,麵對屢屢詰難的大臣,皇帝隻覺心裏堵得慌,他撂下一堆奏折斥道,“爾等是要逼死朕,好讓朕去見淑兒才肯罷休嗎!”
眾臣聞言紛紛跪伏在地不敢再言。
史書載:弘帝十三年,帝念淑妃劉氏遺德,特追其為明慧皇貴妃,入皇陵,以後禮葬之。同年,帝之次子,莊文皇後獨子楚臻立太子,入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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