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09 更新時間:25-09-24 11:07
“萬傀之源”帶來的衝擊在蠱窟中緩緩平息,隻餘下斷壁殘垣和彌漫的焦糊氣息。藥塵癱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生命正隨著鮮血飛速流逝。視野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死亡的觸感已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然而,在這最後的時刻,瀕死的迷離,反而撕開了被怨恨蒙蔽已久的心竅。無數被刻意遺忘的畫麵,如同走馬燈般,不受控製地湧入他的腦海。
藥塵自己都忘記了過了多少年,隻記得南境的一個偏僻山村,那是一個被山霧籠罩的小村莊。記憶裏的天色總是灰蒙蒙的,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草藥焚燒也壓不住的腐臭氣。
天災,瘟疫。
如同死神的鐮刀,收割著村中脆弱的生命。爹娘先後倒下了,發熱、咳血、身上長出可怕的膿瘡……他跪在破舊的床榻前,握著爹娘逐漸冰涼的手,聲音已經嘶啞了。鄰居們也一個接一個地死去,整個村子如同鬼域。
他也染上了疫病,渾身滾燙,意識模糊地蜷縮在爹娘早已僵硬的屍體旁邊,等待著死亡的降臨。那時候他才多大?
八歲?九歲?
隻覺得好冷,好餓,他望著外麵終年灰暗的天,控製不住地想,什麼時候這小村莊也能看到太陽。
然後……記憶的畫麵亮起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是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袍,須發皆白卻眼神溫和的老者,走進了死寂的村莊。他帶著幾個弟子,不顧感染的風險,挨家挨戶地診查看病。
他記得那雙溫暖幹燥的手撫過自己滾燙的額頭,記得那苦澀卻帶著生機的藥汁渡入喉中,驅散了死亡的冰冷。
老者看著他,眼中充滿了憐憫:“孩子,別怕,會好的。”
老者在村裏住了下來,日夜不休地救治村民。他時常跟在那人的身後幫忙拿藥箱煎藥。藥王穀超然的醫術終於遏製了瘟疫。村民們跪地叩謝,稱他為“活神仙”。
瘟疫過後,村子滿目瘡痍。老者看著這個父母雙亡的孩子,歎了口氣,蹲下身問他:“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他怯生生地搖頭。鄉下孩子,爹娘都沒來得及給取個大名,平常都隻叫順口的小名。
老者摸了摸他的頭:“那你可願跟我走?穀裏雖清苦,總有你一口飯吃,也能學個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懵懂地點頭,拉住了老者的衣角。小孩子總是用本能判斷一個人,那時的他隻覺得老穀主是世上最好的人,是再次給他生命的人。
老者將他帶回了藥王穀,賜他名“藥塵”——寓意如藥般能愈傷止痛,亦要如塵般謙卑踏實。還親自為他束發,告訴他:“從此,藥王穀就是你的家。
最初的穀中歲月,是溫暖而充實的。師父待他極好,親自啟蒙,教他識字辨藥。他天賦極佳,學什麼都快,師父眼中總是帶著欣慰的笑意。師兄師姐們對他也頗為照顧。
尤其是那個總是安靜跟在師父身後的小女孩——蘇瑾。她比他小兩歲,卻異常聰慧懂事。藥塵會把自己覺得最甜的野果留給她,她會偷偷把師父新教的針灸穴位圖分享給他。
那時,他是真心把藥王穀當成了家,把師父當成了父親,把蘇瑾當成了……需要保護的妹妹。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當他發現無論自己多麼努力,總有人私下議論他“來曆不明”、“根骨雖佳,心性難測”?
是當他一次次看到師父將蘇瑾帶在身邊,親自指點那些深奧的醫理,甚至私下探討那本珍貴的古籍時,心中那一點點酸澀的失落?
是當太子第一次秘密造訪藥王穀,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睛落在他身上,帶著欣賞又帶著若有若無的歎息:“藥塵公子如此大才,難道就甘願永遠屈居人下,甚至……將來要聽命於一個女子?”
嫉妒一旦被喚醒,便再也無法安眠。太子的話紮在他最隱秘的傷口。那些曾經的恩情,在日益膨脹的野心之下,漸漸便了味道。
他開始覺得師父的嚴格要求是苛責,覺得師父對蘇瑾的指點是偏心,覺得同門偶爾的玩笑是嘲諷他的出身……
他變得越來越孤僻,越來越渴望證明自己,渴望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渴望得到絕對的認可和權力。
最終,在太子許諾的“穀主之位”和“無盡榮華”的**下,在那本他求而不得的古籍成為壓垮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後……他心中的良知徹底消散。
裏應外合,血洗藥王穀……
他看著待他如子的師父倒在自己帶來的屠刀下,眼中那份震驚與悲痛,至今仍是他最深的夢魘。
他看著蘇瑾那充滿恨意的眼神,心中竟閃過一絲扭曲的快意。
他坐上了夢寐以求的穀主寶座,卻發現自己早已眾叛親離,隻剩下太子安插的眼線和無盡的空虛。他隻能用更殘酷的手段鎮壓,用更瘋狂的研究來填補內心的空洞,在歧路上越走越遠,再也無法回頭。
藥塵睜開眼睛,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淩非,一瞬間的恍惚,讓他跌入了記憶的更深處。
他在臨死之前被喚醒的一絲良知,促使他想將真相告知淩非,那不再是蕭徹猜測布出的局,而是癸未案完整的真相。
淩非知道自己無法再逃避這壓抑了數年的真相,他立在不遠處,靜靜聽著藥塵揭開塵封已久的真相,將那殘缺的記憶補齊……
成為藥王穀叛徒後,他並未立刻獲得想象中的權勢。太子將他秘密安置在東宮一處極為隱蔽的殿宇,名為“丹華殿”。
太子對他的“賞識”簡單而直接:“藥塵,孤知道你本事。藥王穀那些救苦救病的迂腐之道,配不上你。跟著孤,孤給你無盡的人脈與資源,讓你隨意探索長生至道!
長生?
藥塵的心被狠狠觸動了。這遠比一個藥王穀穀主的位置更**!這是觸及神明領域的**!他瘋狂地投入太子的麾下,利用藥王穀的秘術和太子提供的資源,開始鑽研那些被正統視為禁忌的長生邪法。
丹華殿的童男童女。
記憶的畫麵變得血腥。丹華殿內,巨大的藥鼎終日沸騰著詭異的藥液,散發著甜膩與腥臭混合的氣息。
鼎邊,總是捆綁著一些麵色慘白的孩童,他們是從各地搜羅來的“藥引”,擁有所謂“純淨”的生辰八字。
藥塵早已麻木。在他眼中,這些已不是鮮活的生命,隻是藥材。
那時候太子對長生藥寄予厚望。然而,屢次試驗皆以失敗告終。煉出的丹藥要麼藥性狂暴足以致命,要麼毫無作用。
就在一次開爐失敗,藥塵正懊惱沮喪之際,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緊接著,一個粉雕玉琢卻帶著驚慌失措的小男孩被侍衛押了進來——正是誤闖禁地的小淩非。
藥塵當時並未在意,隻覺得這孩子運氣不好。
但當太子認出這孩子是淩家將軍府上的公子,說這孩子衝撞了煉丹吉時,當即下令要用淩非體內的龍芻之力當做藥引投入鼎中“祛邪”。
藥塵敏銳的捕捉到了“龍芻”兩個字。他翻閱了無數古籍殘卷,裏麵關於龍芻的記錄少之又少,到最後都覺得“龍芻”是件莫須有的藥材。
“龍芻……是傳說中的龍芻之力!”他轉向太子,聲音因興奮而尖利,“殿下!找到了!長生藥的關鍵藥引找到了!”
太子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無比貪婪狂熱的光芒!
藥塵急切地解釋道:“龍芻乃至陽至純之物,能平衡萬藥!以此力為引,定能煉成真正的長生仙丹!”
當侍衛粗暴地剝去小淩非外衣,要將他推向藥鼎時,異變發生了!
或許是極度的恐懼激發了什麼,或許是那沸騰的藥液中某種成分與淩非體內潛藏的力量產生了共鳴——小淩非的胸口處,突然浮現出一道異常純粹的赤金色光芒。
這異變來的突然,丹華殿頓時大亂,等反應過來時那孩子已經不見了。
小淩非一路拚命地跑,渾身濕透直,至昏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在將軍府,他不敢立刻告訴父母實情,隻說是貪玩摔了一跤。然而,當夜他便發起了駭人的高燒,渾身滾燙,皮膚下隱隱有赤金紋路浮現,意識模糊,口中囈語不斷。
龍芻之力因受驚和與那邪門藥液的碰撞而徹底失控,在他幼小的經脈中橫衝直撞,若非他體質特殊,早已爆體而亡。
淩將軍知道這是龍芻反噬,尋常醫師根本無法為其根治,眼看愛子性命垂危,淩將軍心急如焚。就在絕望之際,他想起了那位精通玄門之術的至交——天機閣老閣主蕭硯秋。
蕭徹的父親。
蕭硯秋聞訊連夜趕來,看到小淩非的狀況也是大吃一驚。他仔細探查後,麵色凝重地對淩將軍說:“非兒體內的龍芻之力失控,非尋常醫術可解。我需以”星髓”之力,輔以特殊藥材,嚐試將其暫時封印安撫。”
他將自身蘊含著精純的“星髓”,再混入幾味珍稀藥材,煉製了一爐丹藥,又親自以自身深厚的星力為引,替小淩非疏導經脈,將那股狂暴的龍芻之力強行壓製下去。
過程凶險萬分,但最終,小淩非的高燒漸漸退了,呼吸也變得平穩。蕭硯秋也損耗不小,調息良久才恢複。
小淩非醒來後,在父親嚴厲而擔憂的逼問下,終於斷斷續續地說出了那晚在東宮的可怕經曆——太子用小孩煉藥,藥鼎爆炸……
淩將軍聽完,勃然大怒:“豈有此理!儲君竟行此等傷天害理之事!我必要稟明陛下,參奏太子!”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太子的個人惡行,全然不知這背後很可能有著皇帝的默許甚至授意。
淩將軍的耿直和護犢之心,讓他立刻開始著手準備奏章。
而小淩非體內,雖然龍芻之力被蕭硯秋以星髓和強大修為暫時封印壓製,保住了性命,但也因此,他的龍芻與星髓之力產生了某種聯係。
所以後來他遇到蕭徹日益躁動的龍芻會被安撫下來;所以才會有近乎本能信任,這一切都源於他體內那縷星髓。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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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像家長定的娃娃親୧⍢⃝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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