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99 更新時間:25-09-23 19:09
秋深,庭前老柿樹掛滿紅果,映得小院一派暖意。
安安蹲在樹下,用小樹枝在沙地上劃拉,口中念念有詞:“人…之…初…”
林燁負手立於旁,微微頷首。不過月餘,這小童已識得百餘字,背得《三字經》前半,聰慧出乎意料。
“爹爹,”性本善”是何意?”安安仰起臉,圓眼澄澈。
林燁蹲下身,撿起一枚紅透落果:“你看這柿子,初生時皆青澀微小,若得陽光雨露,便漸紅漸甜。人之初,亦如此,本性向善,需良師益友、詩書禮儀熏陶,方能成材。”
安安似懂非懂點頭,小手接過柿子,嗅了嗅:“甜!”
蘇婉端了針線筐出來,坐在門檻邊做活,聽著父子對話,嘴角噙著淺笑。目光落在林燁教導孩子的側臉上,柔和而專注。這些時日,相公雖依舊忙碌,眉宇間卻比初入京時舒展許多,待安安更是耐心異常。
她不知朝堂風波,隻覺家中日子雖清貧,卻日漸安穩踏實。若一直如此,便好。
林燁卻知,這安穩如履薄冰。那日墨香齋傳來的“慎”字,如芒在背。孫淼被調離,說明他遞出的消息確觸到要害,也意味著對方警惕心極強。
他教導安安,不僅為啟蒙,更是在稚子心中埋下正念的種子。這世道混沌,他需讓孩子自幼明辨是非。
“爹爹,為何要讀書?”安安玩累了,靠在他膝頭問。
“讀書可明理,可知恥,可自強。”林燁輕撫其發頂,“他日若能為官,當為民請命;若為民,亦能持身以正,不墜家聲。”
話音未落,院門外忽傳來喧嘩聲,夾雜著馬蹄與嗬斥。
“就是這家!給咱搜仔細些!”
林燁神色一凜,將安安攬到身後。蘇婉也驟然而起,麵色發白。
院門被猛地拍響,毫不客氣。
林燁示意蘇婉帶安安進屋,自整了整衣袍,上前開門。
門外是幾名京兆府的差役,腰佩橫刀,麵色冷硬。為首班頭亮出腰牌,語氣公事公辦:“林典籍?有人舉告你私藏禁書,奉令搜查!”
不容分說,幾人便欲湧入。
“且慢。”林燁擋在門前,目光掃過對方,“敢問是何人舉告?所查又是何禁書?可有海捕文書?”
班頭一愣,似未料這冷衙門小官竟敢阻攔,冷笑道:“我等奉命行事,林典籍是要抗法不成?”
“非是抗法,乃依法而問。”林燁語氣平穩,“按律,搜查民宅需明示案由文書。若無文書,諸位請回。若有文書,林某自當配合。”
他身形挺拔,立於門前,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度。那班頭與身後差役交換眼色,竟一時被懾住。
僵持間,巷口又傳來馬蹄聲。一名身著青色官袍的官員疾步而來,正是曾在瓊林宴上有過一麵之緣的禦史台王禦史。
“何事喧嘩?”王禦史沉聲問道,目光掃過差役,“京兆府的人?為何在此擾攘?”
班頭見是禦史台的人,氣焰稍斂,忙拱手解釋。
王禦史聽罷,冷哼一聲:“無憑無據,僅憑風聞舉告便敢擅搜朝廷命官宅邸?爾等好大的膽子!可是受了誰人指使?”
班頭額頭冒汗,支吾難言。
王禦史不再理會,轉向林燁,語氣緩和:“林典籍受驚了。此事本官會記錄在案,定查個明白。”
差役們悻悻然離去。
林燁深揖一禮:“多謝王禦史解圍。”
王禦史扶起他,低聲道:“林大人近日可是得罪了什麼人?京中流言蜚語頗多,皆是對大人不利之言。雖是無稽之談,卻也不可不防。”
林燁心知肚明,這怕是丞相府又一敲打。他苦笑:“下官位卑言輕,唯恪盡職守而已,何來得罪?恐是有人誤解。”
王禦史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言,拱手告辭。
院門重關,蘇婉攜安安急步出來,臉色猶白:“相公,這…”
“無事,一場誤會。”林燁寬慰道,心中卻寒意更甚。對方手段愈發直接,今日若非恰巧王禦史路過,恐難善了。
他看向滿臉懵懂的安安,蹲下身柔聲道:“安安怕不怕?”
安安搖頭,小拳頭攥緊:“不怕!爹爹是好人!”
林燁心中一暖,又泛酸楚。他必須更快些。
次日散值,他並未直接去墨香齋,而是繞至城南一處茶樓。
二樓雅間,趙文淵已等候在內,麵前茶水已涼。
“昨日之事,我已知曉。”趙文淵麵色凝重,“京兆府那幾人,已查過,與丞相府一個遠房管事有勾連。王禦史恰在左近,並非偶然,是太子殿下聽聞風聲,特意請其前往解圍。”
林燁並不意外:“多謝殿下與趙先生。”
“殿下問,林大人在國子監,可還有所得?”趙文淵直視他。
林燁自袖中取出一頁紙,上僅列數條看似無關的書目與借閱記錄,輕推過去:“近日整理舊檔,見些許蹊蹺。如這本《邊防策論》,三年前由兵部職方司主事借出,逾期未還,記錄卻顯示已歸。又如此批前朝工部檔案,調閱頻次異常,經手人多有變動…下官才疏,不解其意,或隻是記錄疏漏。”
趙文淵目光掃過,瞳孔微縮。兵部職方司、工部舊檔…這些皆與邊防、軍械、糧草調度相關。林燁點出的這幾處,看似零散,卻隱隱指向某些敏感環節。
他收起紙張,放入懷中:“確是疏漏。林大人心細如發,殿下知曉,必感欣慰。”他頓了頓,“近日或有風雨,林大人及家眷,還需多加小心。非常之時,或需非常之法。”
最後一句,意有所指。
林燁頷首:“下官明白。”
歸家時,暮色已沉。小院炊煙嫋嫋,卻不見安安奔出迎接。
入得屋內,見蘇婉正輕拍著榻上小兒後背。安安麵頰微紅,似是哭過,已抽噎著睡去。
“怎麼了?”林燁輕聲問。
蘇婉抬眼,憂色重重:“午後鄰家幾個大孩子…笑安安沒有新衣,爹爹做的官小…孩子回來悶了半晌,方才哭了…”
林燁心口如被重擊,默然片刻,走到榻邊,輕輕撫過兒子汗濕的額發。
稚子何辜,卻因父輩之爭,平白受辱。
他望向窗外漸濃的夜色,目光沉靜卻銳利。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
蟄伏已夠,該有所動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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