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27 更新時間：25-10-21 03:59
譚秀渝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跳躍的地址和緊隨其後、幾乎能想象出對方眉飛色舞表情的幾條信息，指尖微微發燙，後知後覺的悔意慢吞吞地爬了上來。
火可：【位置】
火可：【你現在就出發吧我馬上吃好了！】
火可：【有點突然，我都忘記整理一下家裏了，譚博士不要嫌棄我quq】
火可：【誒？譚博士你是不是已經出門了？好吧好吧那我等你~】
……太衝動了。他幾乎能預見到一會兒見麵時可能出現的各種尷尬場麵，開場白該說什麼？難道真的隻說一句“我來看看招財”？
但答應的事，沒有臨陣脫逃的道理。他深吸一口氣，走出房間，對正在客廳看電視的林媛說：“媽，我出去一趟。”
林媛聞言轉過頭，眼神裏帶著了然的笑意，促狹地問：“哦？是不是那個送你玫瑰的”朋友”啊？”
譚秀渝耳根一熱，麵上卻強裝鎮定，丟下一句“您早點休息”，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出了門，假裝沒聽見母親那句帶著笑意的追問。
晚高峰的車流不是一般的多，出租車走走停停。
司機是個麵相和善的中年大叔，眉眼間能看出年輕時的俊朗。他從後視鏡裏打量著後座這個格外安靜好看的年輕人，他一直低著頭看手機，那原本顯得有些疏離冷淡的眉眼，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似乎柔和了些許，甚至嘴角還牽起了一個極細微的弧度。
司機笑著搭話：“這個點兒堵得很呐，小夥子，是去找對象吧？趕著飯點兒，約會？”
譚秀渝正看著殷閔炣那幾條信息，配著他那個傻氣的金魚頭像，違和感十足，讓他有點想笑。聞言，他微微一怔，抬起眼，禮貌地回答：“不是，找朋友。”
司機了然地笑了笑：“朋友啊，那我看走眼了。我家小子跟你差不多大，每次窩在沙發裏跟他女朋友發信息，就跟你剛才那表情一模一樣，想笑又憋著，甜滋滋的。”
譚秀渝一時語塞，隻覺得臉頰有點燒。
有那麼明顯嗎？不對，他在想什麼，重點應該是“女朋友”才對！他和殷閔炣……根本就不是那種關係。
他勉強扯出一個笑：“您真的誤會了，我們不是情侶。”司機也不爭辯，哈哈笑了幾聲，帶著過來人的調侃：“現在不是，以後可說不定喲。想當年我跟我老婆……”
譚秀渝表麵上捧場的嗯嗯啊啊地應著，心思卻早已飄遠，被那句“以後可不一定”攪得七上八下。
路程比預想的要長，殷家和譚秀渝所住的對方離得不算近，又是高峰期，斷斷續續開了近半小時，窗外熟悉的街景才逐漸被幽靜精致的別墅區取代。
譚秀渝看著屏幕上又堆積起來的七八條未讀信息，匆匆回了句“到了”，付錢下車，禮貌地對司機點了點頭，道了謝。
他站在那棟氣派又不失雅致的殷家老宅前，做了個深呼吸，才抬步走過去。
站在緊閉的大門外，他猶豫著是直接敲門還是發個信息告知，但還沒等他做出決定，眼前的門就被拉開了。
一陣涼爽的帶著淡淡清香的室內空氣湧出，伴隨著殷閔炣身上那股熟悉的、像是曬過太陽般溫暖好聞的氣息，一同撲在了譚秀渝的臉上。
殷閔炣站在門內，笑得眼睛彎彎，側身讓出通道：“快進來吧，裏麵涼快。不過怎麼來得這麼慢……”尾音拖長，帶上了一點他慣有的、隻在譚秀渝麵前才會流露的撒嬌和委屈。
譚秀渝抿了抿唇，垂下眼避開他的視線，低聲解釋：“堵車。”然後略顯局促地低頭走了進去。目光下意識地快速掃過寬敞的客廳，帶著幾分顧忌。
殷閔炣跟在他身後關上門，內心有個小人在歡呼雀躍：譚秀渝真的來了，又一次踏進了他的家門！
剛才開門看到這個人安靜地站在門口，光影勾勒著他清瘦的輪廓，那一瞬間，他幾乎要用盡全部自製力才能克製住將人狠狠揉進懷裏的衝動。
以前的很多個周末，譚秀渝也會因為要看招財而來他家，風塵仆仆的站在門口，等他開門。這場景太過熟悉，穿越了七年的時光，重重砸在他的心口，泛起一陣柔軟而酸澀的漣漪。
少年殷閔炣總是覺得，站在他家門口的譚秀渝，看上去總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
但沒關係，在他這裏，譚秀渝可以毫無顧忌的停下來休息。
譚秀渝走了幾步便停下，有些無措地站在客廳中央，想到東張西望不太禮貌，譚秀渝立刻收回視線不再亂看，轉過身安靜地看向殷閔炣，用眼神詢問下一步該怎麼做。
殷閔炣低頭，對上譚秀渝微微仰起的臉，那雙棕黑色的眸子沉靜地、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等待著自己的指令，這罕見的專注讓他微微一怔。
在他的印象裏，譚秀渝很少這樣直視他，往往對視不到兩秒就會移開視線。
殷閔炣眯了眯眼，趁機伸手，飛快地揉了一把對方柔軟微涼的發絲：“放鬆點，我家沒人。招財在我房間呢，跟我來。”
譚秀渝看著對方的爪子往自己頭上揉了一把，條件反射地往後一仰，皺起眉瞪他。殷閔炣偷偷竊笑，假裝沒看到他那點羞惱，轉身帶頭走向自己的房間。
殷閔炣推開房門，很隨意地一**坐在自己床上，招呼完譚秀渝，衝著角落裏窩著的一團黃色毛球喊道：“誒，招財，別睡了！來客人了！”
譚秀渝拘謹地走進來，沒有立刻坐下，隻是站在一旁。殷閔炣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坐啊，別站著，當自己家就行。”說著，他走過去把那隻被吵醒、不滿地哼哼唧唧的柴犬抱了起來，胡亂擼了幾把。
譚秀渝猶豫了一下，依言在床沿坐下，抿著唇，視線從殷閔炣身上移開，黏在了他懷裏的招財身上。
七年不見，當初那隻瘦弱可憐、隻會嗚嗚叫的小狗崽，已經變成了一隻圓潤富態、毛色油光水滑的大狗，雖然胖了許多，但那份憨態可掬的可愛勁兒倒是一點沒變。
殷閔炣注意到他的目光，笑著把懷裏還在哼哼的招財直接塞進了譚秀渝的懷裏：“喏，給你抱抱，這家夥重死了。”
譚秀渝下意識接住，懷裏瞬間被一團溫熱柔軟而又沉甸甸的生命填滿。
他微微一愣，一種混合著酸楚和柔軟的感覺在心口盤旋。直到這一刻，他才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是招財。是他們一起撿到的，他們的狗。
都長這麼大了啊。譚秀渝在心裏很輕的對自己說，手指輕輕摸著招財毛茸茸的腦袋。招財似乎一點也不怕生，反而很親近他，搖著尾巴，濕漉漉的鼻子直往他懷裏鑽。
殷閔炣在一旁看著，臉上雖然在笑，語氣卻莫名冒起酸泡泡：“喲，看來跟你很親啊？怎麼一直往你懷裏拱？”他邊說邊伸手，毫不客氣的扒拉了幾下招財，“下來！誰讓你瞎拱的？都沒洗澡就往人家身上蹭！”殷少爺開始後悔讓譚秀渝抱狗了，語氣裏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譚秀渝低聲替招財辯護：“沒關係，它看上去挺幹淨的。”
殷閔炣動作一頓，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他：“譚秀渝你偏心！以前……我以前沒洗澡想抱你一下你都不肯！”他說的“以前”，自然是指兩人談戀愛的時候。
殷少爺悲憤的質問：“我難道還不如招財重要嗎？！”
也許是因為他提及過去太過自然直白，譚秀渝一怔，隨即欲蓋彌彰般地低下頭，試圖掩飾微微發燙的臉頰：“……我沒有。招財它。。。跟你不一樣，它是狗。”
殷閔炣在譚秀渝解釋期間終於成功把招財從譚秀渝懷裏扒拉出來，毫不猶豫地把這隻礙事的電燈泡丟出房門，然後關上門，徹底隔絕了外界。
他走回來，撇著嘴，語氣裏帶著明目張膽的，幼稚的爭寵：“我不管，你就是偏心！是不是你身上太香了，它幹嘛一直拱你？”
譚秀渝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就看見殷閔炣忽然俯身低頭，湊近他的脖頸旁嗅了嗅。溫熱的呼吸毫無防備地噴灑在敏感的皮膚上，帶來一陣細密的癢意。
譚秀渝後知後覺地渾身一僵，猛地向後縮了一下：“……殷閔炣！”
殷閔炣抬起頭，臉上是得逞後掩飾不住的燦爛笑容，眉眼彎彎：“嗯？”
譚秀渝被他這聲理直氣壯的“嗯？”噎得說不出話。而更讓他措手不及的是，殷閔炣竟然順勢在他麵前蹲了下來，然後伸出手，結結實實地摟住了他的腰。
譚秀渝瞬間徹底僵住，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僵硬得像塊木頭。
殷閔炣的手臂環著他的腰，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清晰地傳遞過來，有點燙。
但譚秀渝的心裏冒出來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推開，而是一點荒謬的擔憂：殷閔炣……難道真的因為招財在鬧別扭？是不是真的不高興了？
這想法讓他自己都覺得離譜。後知後覺的理智開始尖叫，提醒他這個擁抱越界了，太親密了，他應該立刻掙脫。可就在他試圖積聚一點力氣時，殷閔炣開口了。
他的下巴抵在譚秀渝的肩窩，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種罕見的、幾乎可以稱之為委屈的語調，直接砸進譚秀渝的耳膜：“譚秀渝。”
譚秀渝屏住呼吸，沒有應聲。
殷閔炣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低低的，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控訴：“我不是真的要和招財爭寵……我隻是，隻是有點懷念。你以前……對我不是這樣的。”
他把臉更深地埋進譚秀渝的肩頸處，呼吸的熱氣熨燙著皮膚，“你真的不喜歡我嗎？我不信。如果你現在斬釘截鐵地說，我可能……可能會信一點。但是你高中的時候，明明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他問出的話是疑問句，卻根本沒給譚秀渝回答的空隙，緊接著又道，聲音裏帶上了一點澀意：“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啊，譚秀渝。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明確拒絕我？讓我死心也好啊。”他頓了一下，像是耗盡了力氣，又帶著點破罐破摔的自嘲，“……算了，你明確拒絕我大概也不會放棄。那……你現在，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哪怕就一點點，喜歡我？”
譚秀渝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擂動，又快又重，撞得他肋骨生疼，幾乎要喘不過氣。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所有的言語都卡在了喉嚨裏。
殷閔炣沒有等到回答，卻也沒有鬆開手。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撞進譚秀渝略顯驚慌的眸子裏。
那眼神太過專注，帶著一種沉重的讓譚秀渝無所適從的情感。
是譚秀渝之前一直避之不及，假裝看不見的情感。
“譚秀渝，”殷閔炣看著他，很輕地說，語氣裏帶著一種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困惑，“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呢？”
譚秀渝眼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就想避開這過於直白的注視。
“別躲我了，”殷閔炣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明顯的疲憊和一點難過，“我也會難過的，譚秀渝。”
這句話仿佛有回聲，在耳邊不斷回響，心口泛起一陣細密而真實的酸疼。他微微一怔，隨即徹底垂下了眼睫，盯著自己放在膝蓋上、微微蜷起的手指，沉默不語。
他想說不要喜歡自己，想說對不起，想說這不是自己的本意。。。。
但對著殷閔炣，他好像退化了，什麼都說不出來。
殷閔炣看著他這副安靜隱忍的樣子，很輕的歎了一口氣。“譚秀渝，你這麼聰明，你知道為什麼嗎？為什麼。。。我這麼喜歡你？喜歡到……”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最終卻隻能說出，“喜歡到即使你現在就在我旁邊，我還是覺得很想你。”
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也毫無意義，他自己也意識到了，於是扯著嘴角自顧自地笑了笑，像是要衝淡那過分認真的氛圍：“好吧，我嘴笨，不會說。譚學霸那麼聰明，知道我想說什麼就行了。”
譚秀渝極輕的眨了一下眼。譚學霸是高中的時候殷閔炣經常叫的稱呼。
殷閔炣終於鬆開了環抱著譚秀渝的手臂，微微直起身。他微微俯身，雙手撐在床上，形成一個將人籠罩住的俯身姿態，兩人之間的距離依舊很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殷閔炣的目光落在譚秀渝微微抿起的唇上，眼神深邃，裏麵翻湧著譚秀渝看不懂也不敢細看的情緒。
他開口，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試探和直白：
“譚秀渝，我想親你。”
譚秀渝慌亂地抬起眼，瞬間撞入對方那雙斂去了所有笑意、隻剩下全然專注和認真的眸子裏。
他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低聲開口：“你……”
後麵的話被徹底堵了回去。
殷閔炣低下頭，溫熱的唇很輕、很快地碰了一下他的臉頰。那觸感很輕，很軟，卻又帶著驚人的熱度，瞬間烙印在皮膚上。
譚秀渝徹底石化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湧向了被親吻的那一小塊皮膚和瘋狂跳動的心髒。臉上的微濕觸感和鼻尖縈繞的、屬於殷閔炣的幹淨氣息幾乎讓他窒息，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殷閔炣低頭看了他一會兒，看著他徹底懵掉、連耳根都紅透的模樣，眼底重新漾開一點柔軟的笑意，打破了方才那種近乎凝固的緊張氛圍。
他聲音很輕的再次開口：
“譚秀渝，可以。。。試試喜歡我嗎？就……一點點，也可以。”
……
譚秀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殷家，又是怎麼渾渾噩噩地打車回到家的。
整個臉頰都在持續不斷地發燙，腦子亂成一鍋粥，各種情緒和畫麵瘋狂交織旋轉。進門時，母親林媛投來的那道了然又帶著笑意的目光，更是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殷閔炣問完最後那句話後，自己到底回應了什麼？
……記憶模糊又清晰。他好像，很輕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然後……然後殷閔炣就笑了起來，眼睛裏像是落滿了星星，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到現在，臉上仿佛還能感受到對方指尖殘留的溫度和觸感。
譚秀渝把發燙的臉埋進微涼的掌心，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試圖紓解胸腔裏那股無處排放的脹悶感。
明明說是去看招財的，結果……兩人把“正主”關在門外，在房間裏呆了那麼久，還……
還好隻是親臉。譚秀渝默默的想，要是親的是其他地方，自己大概暈倒都不過分。
他走到洗手間，打開燈，對著鏡子仔細照了照自己的右臉頰。
就是這裏剛才被殷閔炣很輕地親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塊皮膚。
下一秒，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整個人僵了一下，迅速放下手，懊惱地垂下了眸子。
譚秀渝用冰水洗了把臉，但臉上的溫度似乎並沒有降多少。
他歎了口氣，抬起頭看向鏡子裏滿臉通紅的人，自暴自棄的不管了。
……真是要命。
作者閑話：
小魚：你和招財不一樣，它是狗。
炣：那我也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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