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15 更新時間:25-10-29 03:08
殷閔炣沒有立刻接話,沉默在兩人之間無聲地蔓延開。
食堂很熱鬧,甚至有點吵。嗡嗡的聲音在譚秀渝耳邊響,襯得他們這一角格外安靜。
譚秀渝垂著眼,盯著自己餐盤裏剩下不多的飯菜,感覺食欲全無。
他心知肚明,承認那個壁紙,就等於向殷閔炣亮出了自己底牌的一角,表明了他堅冰般的外殼已經出現了裂痕。以殷閔炣的敏銳,不可能察覺不到這背後的含義。
他知道,兩人之間的有些東西已經悄悄改變了性質。
他沉默地等待著審判,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一下下撞擊著,帶來莫名的,悶悶的鈍痛。
殷閔炣似乎是在思考,又或許隻是在發呆或放空。
譚秀渝等了很久,久到周圍的喧鬧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襯得他們這一隅愈發寂靜得令人心慌。他本就不是個勇敢的人,等得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慌張,他忍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但殷閔炣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些,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那支鋼筆……你還留著嗎?”他看過來,眼神閃爍,帶著明顯的期待。
“……墨用完了,就沒留著了。”譚秀渝撒了個小小的謊,還沒說完就看到殷閔炣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個毫不掩飾的孩子氣的不高興表情。
然後,殷閔炣又問,語氣聽起來隨意,目光炯炯的盯著譚秀渝:“你很喜歡它嗎?還專門拿它當壁紙。”譚秀渝頓了一下,很輕地眨了下眼,抬頭看向殷閔炣。
這本來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但從殷閔炣嘴裏問出來,配上他亮晶晶的眼神,就變得不那麼簡單了,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尤其是那個代詞“它”,聽起來總有些一語雙關的意味。
“喜歡它”,“喜歡他”。
譚秀渝思考了一瞬,選擇了避重就輕:“之前順手拍的,一直懶得換而已。”
殷閔炣單手撐著下巴,看著他笑了起來,他故意拖長了語調,帶著親昵又狡黠的調侃:“哦——原來是”順手”把它放在書桌上,”順手”找好角度拍了一張,”順手”設成了壁紙,然後又”順手”用了……七年?”
譚秀渝被他這番連環炮懟得啞口無言,臉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溫度又有回升的趨勢。
半晌,他才有些惱羞成怒地瞪著他,憋出一句:“你管我!”
殷閔炣換了個姿勢,微微歪著頭,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我沒管你啊,我就是”順口”一問。”他看著譚秀渝明顯氣鼓鼓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覺得有趣極了,故意朝他眨了眨眼,尾音上揚,帶著點撒嬌的意味,“你別生氣嘛,大不了……你也管管我呀~”
回應殷少爺這番欠揍言論的,是譚博士一個極其克製且毫無感**彩的:“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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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超市裏燈火通明,人流比白天稍多一些。
按照平時的作息,殷少爺這個時間點大概已經下班癱在自己家柔軟的大床上,四仰八叉地拿著手機騷擾譚秀渝了。
但今天能麵對麵的騷擾譚秀渝,他顯然心情格外飛揚,人也更加殷勤。
他在飲品區逛了一圈,目光掃過貨架上琳琅滿目的牛奶,最後毫不猶豫地拎起一箱價格最貴的品牌。殷少爺滿意地點點頭,覺得這既展現了自己的大方,也充分體現了對譚秀渝和林媛的尊重。
譚秀渝正推著購物車在旁邊等待,看著殷閔炣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把那箱昂貴的牛奶“哐當”一聲放進車裏,他頓時皺起了眉:“這種太貴了,沒必要……”
殷閔炣立刻打斷他,眼睛亮晶晶的,語氣不容置疑:“沒事!我願意!去別人家做客本來就是要帶禮物的,這是禮貌!”譚秀渝歎了口氣,頗為無奈:“意思一下就好了,我媽要是看到你買這麼貴的,回頭又該嘮叨我亂花錢了。”
殷閔炣聞言立刻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原來是因為這個。沒關係,到時候我幫你跟阿姨說!”說完,還幼稚地朝譚秀渝眨了眨眼。
譚秀渝盯著他看了幾秒,最終別過頭去,在對方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幾不可察地淺淺勾了一下。
路過超市出口附近的花攤時,殷閔炣又帶頭停了下來。他總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回頭興奮地對譚秀渝說:“我去給阿姨買束花吧!第一次上門空著手多不好!”
譚秀渝頓了一下,下意識皺眉:“不用這麼破費,太客氣了。”殷閔炣撇撇嘴,一臉“哥不差錢”的財大氣粗表情:“我願意破費!女孩子不都喜歡花嗎?我這是照顧阿姨的少女心!”
譚秀渝懶得再跟這個幼稚的麻煩精爭辯,索性站在原地等他。他看著殷閔炣在花攤前認真地挑選了一會兒,然後從賣花的小姑娘手裏接過一束包裝精致的康乃馨。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殷閔炣對著那個小姑娘露出了一個非常燦爛、極具親和力的笑容。
譚秀渝看著那個笑容,心裏某個地方泛起一絲微妙的不適感。
大概是習慣了這個人圍著自己轉,他都快忘了,其實殷閔炣對誰都笑得這麼陽光燦爛,對誰都這麼體貼周到。
這是一種類似吃醋的情緒。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了?真是幼稚死了。
雖然心裏這麼批判著自己,但那股酸溜溜的感覺卻不受控製地彌漫開來。
他忍不住想起前陣子殷閔炣送給他的那束紅玫瑰。
它們大概隻堅持了一周左右就陸續枯萎了,譚秀渝每天看著它們失去生機,心裏並不好受。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他體會過太多,但每次依然會覺得難過。
最後,他隻能把那些枯萎的花瓣小心翼翼地做成了標本,算是留下一點念想。唯一讓他感到安慰的是,養在花瓶裏的那四枝玫瑰還頑強地活著,譚秀渝每天早上都會仔細地觀察一下它們的狀態。
殷閔炣……有沒有也送過別人花?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譚秀渝自己就先嚇了一跳。他和殷閔炣現在頂多算是……關係微妙的朋友,殷閔炣有沒有送過別人花,跟他有什麼關係?譚秀渝抿了抿嘴,在心裏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變得如此幼稚且斤斤計較。
這時,殷閔炣抱著那束康乃馨回來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花放進購物車,想了想又拿了出來:“算了,我還是抱著吧,一會兒被其他東西壓壞了。”
譚秀渝沒有應聲,他怕自己一開口,語氣裏的異樣就會被對方察覺。
然而,事實證明,即使他沉默不語,殷閔炣還是能敏銳的意識到他的情緒。
兩人隻推著車走了一小段路,殷閔炣就放慢了腳步,回過頭來看他,語氣很認真:“譚秀渝,你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
譚秀渝怔了一下。有那麼明顯嗎?
他像是為了掩飾什麼般垂下眼眸,伸手從貨架上拿下一盒牛肉,語氣平淡:“沒有。為什麼這麼說?”
殷閔炣自然不信他的鬼話。
他等譚秀渝把商品放進購物車後,幹脆耍賴般地站定在他麵前,擋住了去路。他的目光從上方落下來,直直地看向譚秀渝,顯得很專注:“你說嘛,是不是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他頓了頓,見譚秀渝依舊抿著嘴不肯說,便放軟了語氣,帶上了一點哄勸的意味,“跟我說說嘛,你不高興的話,我哄哄你啊。”
很平常的一句話,甚至帶著點殷閔炣式的耍寶,但聽在譚秀渝耳中,卻莫名讓他的耳根微微發燙。他移開目光,聲音硬邦邦的:“都說了沒有!”
殷閔炣“切”了一聲,膽大包天地突然伸出雙手,捏住了譚秀渝的兩邊臉頰,輕輕地揉了揉:“我才不信呢。你越說沒事就越是有事!快說!”
譚秀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無處可躲,臉頰被捏得微微變形,難得顯得有點。。。呆萌,他又羞又惱地用力把對方的爪子從自己臉上甩開:“你煩死了!”
殷閔炣卻不依不饒:“你不說我就一直煩你,煩到你肯說為止。”
譚秀渝拿他沒辦法,最終隻能別別扭扭地,幾乎是硬著頭皮,用生硬的語氣低聲道:“……你是不是經常送別人花?”
殷閔炣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那雙好看的眼睛瞬間笑彎了起來,裏麵閃爍著促狹的光。
“就因為這個啊?”他瞟了一眼譚秀渝那副明明在意卻強裝冷漠的樣子,賤兮兮地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譚秀渝,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連阿姨的醋都吃?”
看到譚秀渝身體猛然一僵,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殷閔炣高情商地及時在對方徹底惱羞成怒之前,話鋒一轉,繼續說了下去,成功轉移了話題,“好啦好啦,別不高興了。我發誓,我就送過你一個人花!”他看了眼懷裏抱著的康乃馨,又補充道,“……再加上今天給阿姨的這束。除了你們倆,我從來沒送過其他人花!真的!”
譚秀渝聽著他的話,幾乎是不由自主地,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了下來。他抿了抿嘴,低低地“哦”了一聲,還想強裝鎮定,假裝不在意:“……你沒必要和我說這些。”
嘴硬。殷閔炣看著譚秀渝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樣,心裏軟得一塌糊塗,還有點想笑。
他彎著眼睛笑,語氣裏帶著笑意,但眼神卻格外認真:“真的。除了阿姨,我就隻送過你。”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著譚秀渝,“因為我隻喜歡你。”
他假裝沒看到譚秀渝臉頰瞬間爆紅的樣子,繼續用哄人的語氣說,“你喜歡的話,我下次再給你買,不要不高興啦。”
譚秀渝把臉別開,心跳得厲害,心裏像是有無數個小泡泡在咕嘟咕嘟地往上冒,帶著一種陌生的甜意,但嘴上卻還是硬撐著:“……我沒生氣。”
殷閔炣從善如流,語氣裏的笑意更濃了:“好好好,你沒生氣,是我自己瞎猜,是我不好。”譚秀渝假裝沒聽見,開始把購物車裏的商品一件件往收銀台上放。
就在這時,他聽見身後的人靠近了些,壓低聲音,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話。
那聲音裏沒有了平時的戲謔,隻剩下一種認真,像承諾,又像是宣誓:
“我知道你可能還是不太相信,或者不敢完全相信……但我真的很喜歡你,譚秀渝。一直都是。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好到讓你慢慢習慣,好到你再也舍不得推開我。總有一天,你會相信,我的心意不是一時興起,是真的。”
譚秀渝正在擺放商品的手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眼睫輕輕顫動了兩下,心髒深處像是被浸泡在一種粘稠的、酸澀中又帶著清晰甜意的情緒裏,五味雜陳。
他把最後一件商品放上收銀台,也轉過頭,看向站在身邊幫忙整理東西的殷閔炣,很輕,但卻清晰地回應了一個字:
“好。”
殷閔炣看著譚秀渝在超市明亮燈光下顯得格外清雋的側臉,心裏癢癢的,像是有羽毛在撓。他眯著眼笑,很想再說點什麼,做點什麼,但礙於收銀員還在麵前,隻能硬生生地把那股衝動咽了回去。
或許是剛才殷閔炣那番話太過溫柔真摯,譚秀渝的心一直軟軟的,以至於當兩人坐上出租車回家時,殷閔炣賊兮兮地、試探性地把手伸過來,想要牽住他的手時,譚秀渝目視前方,卻並沒有躲開,隻是默許了那隻手的靠近。
對方骨節分明、溫熱幹燥的手掌覆上來,包裹住自己的手,溫熱的手指輕輕捏了捏他微涼的指尖。
不正經。
譚秀渝側過頭看了殷閔炣一眼,對方正一臉得逞地笑著,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譚秀渝低聲嘟囔了一句:“幼稚。”
殷閔炣假裝沒聽見,得寸進尺地用另一隻手也覆了上來,將譚秀渝的右手攏在自己的兩隻手掌心裏捂著,語氣裏帶著點埋怨和心疼:“手怎麼這麼涼?很冷嗎?最近降溫了,你怎麼也不多穿點?”
譚秀渝抿了下嘴,視線飄向窗外,不去看兩人交握的手,語氣淡淡的,試圖掩飾那份不自在和一點羞:“我覺得剛好,不冷。”
殷閔炣:“怪不得你以前老是容易感冒!自己找找原因!”
譚秀渝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傍晚的風確實帶著涼意,但手被殷閔炣牢牢地捂著,體溫正一點點從交握處傳遞過來,逐漸驅散了指尖的涼意。
他覺得放鬆,甚至。。。安心。肩頸的線條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微微向後靠在了座椅裏。
殷閔炣見狀,又偷偷把譚秀渝的另一隻手也撈了過來,一起捂著。他飛快地瞟了一眼前座的司機,對方正專心開著車,似乎並未留意後座的動靜。
殷閔炣鬆鬆地握著譚秀渝的雙手,在車輪行駛的噪音和偶爾的喇叭聲中,很輕很輕地叫了一聲:“譚秀渝。”聲音低得幾乎像是耳語,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譚秀渝聞聲回過頭,抬眼看他。
或許是車廂內昏暗的光線,或許是難得的放鬆時刻,他臉上的神色是少有的柔和,甚至還帶著一點難得流露的疲憊和下意識的茫然。
殷閔炣感覺心頭動了一下。
譚秀渝這樣顯得有點呆,也有點乖,好可愛。
殷閔炣眯著眼看了他幾秒,湊過去很輕、很快地,在譚秀渝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如同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像是情不自禁。
譚秀渝感覺自己好像……快要習慣殷閔炣這種突如其來的、帶著點莽撞又滿是親昵的肢體接觸了。
說來也奇怪,譚秀渝骨子裏其實並不喜歡與人有過多的肢體接觸,總會覺得不自在。但殷閔炣的靠近和觸碰,卻似乎……並不讓他反感,甚至隱隱有種安心的感覺。
他頓了幾秒,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相比前幾次的慌亂失措,這次顯得要鎮定得多。
他下意識地先看了一眼駕駛座的方向,然後才轉過頭,看向殷閔炣,眼神裏帶著點疑惑,像是在無聲地詢問:“又怎麼了?”
殷閔炣看著他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清亮的棕黑色眸子,心裏癢得厲害,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抱著譚秀渝好好啃幾口。
譚秀渝就那樣直視著他,好像還在等他一個解釋。殷閔炣騰出一隻手,想去揉他的頭發,卻被譚秀渝皺著眉躲開了,同時低聲警告:“你別得寸進尺。”
殷閔炣立刻做出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用氣音撒嬌般地喚道:“譚秀渝……”
譚秀渝:“……”
麵對這家夥的耍賴攻勢,他再次敗下陣來。
他最終還是妥協了,麵無表情地把臉重新轉向了車窗外,隻留下一個泛著微紅的耳廓對著殷閔炣。
殷閔炣在他身後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發出輕微的震動,那笑聲清晰地傳進譚秀渝的耳朵裏,帶著愉悅和滿足,讓譚秀渝莫名覺得耳廓那點皮膚又開始隱隱發燙。
喜歡這種東西,真是奇怪。
譚秀渝在心裏默默歎氣。
作者閑話:
這怎麼不算一種表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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