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壹·春風得意狀元郎

章節字數:3822  更新時間:25-12-05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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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公子,宮城腳下到了。”

    紅牆外停著輛破敗馬車,那前頭的馬瘦瘦小小的,看著不像是匹能馳騁千裏的駿馬,反倒是像一頭終日在圈裏拉磨的蠢驢。馭手鬆了手裏的韁繩,從車座上跳了下來,整了整自己有些皺了的衣裳,又把頭發挽進裹頭布裏去,好讓自己看上去是個標致的馭手,這已經是她能找出來最好的一件了。她賣著癡笑,恭維著朝著裏頭叫了聲。

    這車裏頭坐的,是幾日前新科放榜,連中三元的狀元。幾日前剛放榜,滿城裏都在傳:這狀元是個年輕的人,今年才滿了十七,進了京城,一下就考了個狀元。氣死多少個七老八十,連個秀才都沒有中的窮酸書生。

    馭手路過這狀元家門,當時還不知道她高中,被她攔了下來付銀錢說要送她進宮。她打眼一瞧,仔細這人身上沒有什麼玉玨之類的貴物,身上也隻著了件樸素白麻,不像是個皇親國戚之類的。心中還覺得這人屬實可笑,這皇宮也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

    直到她看到,有些個著著綠袍的人騎著高頭大馬昂首闊步,敲著金鑼打著紅鼓,一路上放著鞭炮,和誰家女兒出嫁一般熱鬧,口頭裏一直說的甚麼“恭喜恭喜”,她抓著隨行的一個官問了怎麼回事。那人告訴她,是翰林院裏頭的教官遣了報錄人來送金花帖,她這才知道這住在自己家屋子對頭的人是剛放了榜,被眾人傳說的少年狀元衛山慶。

    現在想來,自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連著那麼大個名頭人物在自己麵前也認不出來。好在這位狀元並不在意這個,虛驚一場之後,她不由得為自己感到慶幸。自己做了狀元對門,來日是不是也可以蹭著狀元鄰居的名聲,成了京城裏有名的馭手,天天給高官拉車,然後賺她百八十輛的銀子,不用再為家裏的生計發愁。

    她這麼想著,臉上的表情越發地放肆,沒注意到自己的搖錢樹何時下了車。

    “搖錢樹”輕巧地從車上跳下來,整一整衣袖,她這一跳給車子卸了負,輪轂歡欣著吱嘎叫起來。她下車後本想與馭手交代些事項,卻見了她臉上癡迷模樣,雖不知道她到底是想了些什麼,但是大抵地依著自己平日裏所觀察到的,推測此人在做些什麼有朝一日飛黃騰達的春秋大夢。衛山慶在車頭叫了她兩聲也不見回應,麵下不悅,自轉身走了,獨留下那馭手一人守車。

    衛山慶遠遠地就見到有人在宮門口做接應,待她走近了,那些人便迎上來。衛山慶見來人是個閹奴,也許是自小進宮沒了**的原因,她見這人步子邁得很小,走起路來像鴨子一拐一拐,**上下起伏,叫人看了頗有些忍俊不禁。那宦官問她要了帖子,細細地看了一遍,將拂子朝著胳膊上甩,捏著小細嗓子高高地叫:“這位舉人請。雜家引著您去麵見皇上!”

    衛山慶默不作聲,跟著著了紫衣的宦官們沿著宮道往裏頭走,身上的白衣倒是在人群中顯眼得多。一路走來除了先時那個領頭的宦官,其餘人沒有說過什麼話,一群人安安靜靜,沉得如一潭死水,宮牆修得極高,朝上望過去竟然像是墜到了個深深的井裏頭,天空也不大見得到,雖說周圍有宮人點了燈,但總黑壓壓的,叫人有些喘不上氣。

    她一路隨著眾人穿過前朝,再過了朝中官員們上朝之前休息的宮室偏殿,這才到了曆來皇帝們召見曆代狀元專設的德昭宮。來到這裏沒見了什麼宮人的蹤跡,許是這宮殿的主人不願意出門就見到粗俗活計,專立了浣衣局在西南角,此刻宮人們都到了浣衣局去了。

    宮人一個個地都低了頭,怕什麼時候自己的目光觸怒上頭高坐著的那位,將自己的娘親父親一並連累了,是做孩子的不是。這宮牆裏頭焚著熏香,是和了海棠花露水製的,聞來令人心情暢快不少,算是除了先前一番壓抑的氣氛。

    衛山慶眼見著前頭領路的宦官歇住了腳,知這是到了,略將衣衫擺動,抖散自己先時捉出來的褶子,她身上著了身潔淨白衣,看起來像是一抹天地間的青煙。

    那宦官回了頭,本是領了好些個舉人一道兒來的,現下取了花名表,扯起自己那又尖又細的嗓子,依著表子上的序號,挨個地念了名字。

    “第一等第一甲,河北衛山慶。”

    衛山慶聽了第一個名就是自己,大步上前做了個禮節:“小可在。”

    那宦官盯著她,上下打量一番,說道:“你是第一甲?”

    衛山慶道:“正是在下。”

    那宦官臉上忽然地變了副表情,將手中的拂塵朝著自己身後的小太監一丟,前後繞著衛山慶走了一圈,咿咿呀呀叫了起來:“倒真是新奇,臉比雜家還要白,這狀元生得這樣一副好皮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本科的探花。”

    衛山慶不做聲,隻靜靜地盯著這老閹奴看。

    老閹奴被看得心裏發毛,直直打岔:“便是這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衛狀元先朝裏請著些吧。”說著又把那用羊奶泡的手指伸向後邊的侍衛,從那捧著的小桌台上要了一副帖子遞給衛山慶。

    衛山慶接過帖子,將將略過那太監,也不說什麼話,叫那賊看得怒火燒起來,直直像是塊鐵烙在了喉口,臉上像吃了蒼蠅,鼓鼓著。一聲“你”沒說完,看上去是想著要罵,卻又猶猶豫豫,大抵顧及著在大殿外頭,到底怕掉了腦袋,把聲兒收了。

    衛山慶並不想去搭理他們這幫人的想法,不過一群烏合之眾。隻是略一提起褲腿,邁過了坎兒,朝著殿內走。大殿裏頭空曠,幽靜靜地,什麼人聲兒也沒有,叫衛山慶背後一陣惡寒。若不是見著遠遠的幾個人影在晃,她真擔心自己入了什麼偏殿冷宮。

    她忍不住抬頭往上看,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纏繞在天庭的金龍,赤金鑄的龍頭張著嘴,尖牙倒懸著,像在不斷向下滴涎水,爪子上抓著顆豐潤的珠子,整顆是純黑的,卻又發著銀白色的光,眼睛也是用了西域進貢來的寶石,挑了大個塊頭的綴在龍眼裏,蟒蛇一般的軀體盤繞成一股繩,像是隨時會從頂上跳下來,把她脖子撕扯斷,卷入腹中。

    她打了個寒戰,身上愈發地冷了,連著脖子手腳也收縮起來,團繞著總也不肯朝前再走一步。兩隻草履鞋踏在腳下墊子上,皮毛殿柔軟,她落在上麵腳下陷進去一片,沒踩穩將將要摔倒。

    衛山慶真真的是有些喘不過氣,麵色漲得青紫,好半會依舊沒緩過勁。

    遠遠地,衛山慶身邊又來了一個宦官,又是另一幅的模樣。

    他的臉較先前的那個要瘦俏得多,年紀也要更長一些,兩鬢的頭發花白,像是落了雪在腦袋上,身子要挺得直,兩隻濁眼雖不怒,卻陰涔涔的,叫人看了毛骨悚然。

    他手裏將幅卷子攤開,聲音就像是一把二胡,在拉一曲二泉映月,一字一句咬著:“第一等第一甲,河北衛山慶。”

    衛山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提起腿前的衣料雙腿打彎跪下。想來這便是皇帝身旁的內總管,一早就領了聖諭,專程在此司掌等候。

    衛山慶見他衝著自己打了個手勢,明白這是要自己跟著的意思,隨即便跟上來。那宦官邁著碎步,衛山慶被領著來到天子腳下,她跪下來,見那宦官左搖右晃著登上白玉階,在皇帝耳朵邊輕聲說了幾句。

    衛山慶聽見動靜,抬頭看見皇帝從楠木椅子上下來,身邊立時有宮人湊上來,將一個紅木托盤遞到手邊。

    他將最上麵的那頂通天冠托在手裏,將那官帽遞到衛山慶眼前。

    “往後你便位列九班之內,受萬人敬仰,朕對於這些沒有什麼好說的,隻是叫你記住那麼幾句話,一是要盡自己所能輔佐朝綱,二是倘或往日之後有人要挾著你,也不準講朝中之事同外族泄露半分。”皇帝說。

    衛山慶磕頭謝過,皇帝又讓身後的那個宮人把托盤遞上來,衛山慶領了一應入朝製服,便隨著另行過來引路的侍衛,繞道文武將臣隊列末端。她雖被封了六品計議院樞密使,但到底也是第一天上朝,何況是現在身上都還沒有換上那件綠襤袍,自然在群臣之外,不在隊列之中。

    衛山慶抱著那件官服,陪著一同站了半日,不消時,到底有些支撐不住,她偷偷覷了身側人兩眼,見無人注意到她,便仰著打了個哈欠。誰料哈欠打一半,一個侍衛忽而急匆匆從大殿門外衝了進來,跪在階下道:“陛下,先時公主已經從湘南回來了,眼下已在宮外跪著求見。”

    “胡鬧!誰準許她如此無禮,竟敢直闖入來。先時去時也未說過一聲,今番回來仍是這樣的傲慢,真當這偌大皇宮是什麼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她……”

    沒等到皇帝泄完火,朝中一人陡然高聲,膝蓋朝前一撲,跪在階上:“當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裏,陛下萬不可再如此縱容,望陛下明察秋毫,給這傲慢世子立個規矩。”

    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衛山慶順著聲音看過去,那正是才封過的一個舉人,衛山慶認得,這人與她乃是同鄉,從會試開始她就常見這人,她曾聽得別人說,這人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整日隻知道尋花問柳,流連於酒館賭場之中,原先家裏祖宗積攢下來幾百年的基業也被他揮霍得差不多,家裏人這才想到要送他來做官。

    他的文章也做不得好,衛山慶那日交卷時瞥見,這人寫得真的是天花亂墜一派胡言亂語,隨便拉來一個孩童都比他要寫得好得多。隻是想不到,這樣的一個無用的廢人,竟也能夠混了個九品級的芝麻官。至於這之間有多少貓膩,也就不言而喻了。

    而此刻,他從人群中跳出來,真像是隻猴子,在不斷地挑釁著那位高坐在龍椅上的人,怎麼看都是紮眼得很。

    “你是說,朕的孩子是無禮之人……子不教父之過,倒確實還是朕的不是了。”皇帝過了整鍾才道,語氣不疾不徐,頗有反省之意。

    衛山慶為這人捏了把汗,這樣的話傻子才聽不出來是什麼意思。

    可這人不學無術,又怎麼能聽得明白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步態更加囂張,朝著殿前又近了一步:“非也非也,皇上萬龍之姿,必然不會有錯,隻是我朝公主實在無禮,萬望皇上加以管教。”他說得好不昂揚,就好像是他有著什麼雄才大略一籌莫展。

    皇帝微微壓了眼睛,緩聲道:“依你的意,我朝確實不注重禮教,還請你就下到地牢去做看管教官。”

    這下那人慌了,見有人漸漸圍了上來,如同一隻驚弓之鳥,口不擇言:“陛下息怒,臣隻是一時胡話……”不等他說完,上來的侍衛便將他拖了下去。

    此刻朝上陷入一片沉寂,平日裏的酒囊飯袋眼下也一個個精明起來不出聲,生怕皇帝餘怒未消,自己成為下一個出氣筒。

    皇帝站在玉階上,臉上神色陰鬱,被人攪得興致全無,原先還說要把前三名留下來安排妥帖,此刻便懶得多費口舌,揮手罷朝。

    作者閑話:

    你好呀你好呀!歡迎來這裏(鼓掌),這篇開啦。

    講真,其實我到現在還沒寫完,但也差不多,沒有特殊情況是可以按照公告說的更新頻率來的。

    平常可能會有一點點小粗心,如不喜歡,我們隻好揮揮手說聲再見啦,歡迎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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