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35 更新時間：25-12-04 23:38
易家所在的隱秘山穀，入口處很難找到，幾經輾轉，車隊才駛入一片豁然開朗的穀地。
古樸而堅實的建築群依山勢而建，與自然環境渾然一體，透著一股遠離塵囂的肅穆與神秘。
車子在主宅前的空地上剛剛停穩，江之陽正跟著安念下車，還沒站穩，就聽見一道破風聲從側麵傳來，速度極快，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直撲他身後的安念。
江之陽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定睛一看，才發現那“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易家家主——易祁。他像隻大型犬一樣，精準地撲向安念，雙臂緊緊環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頸窩，聲音委屈兮兮：
“老婆，你怎麼才回來呀，我都等了半天了。”
安念麵無表情，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隻是伸出手，熟練的將易祁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聲音清冷，陳述事實：“按照路程和預定時間，回來的速度是正常的。”
易祁被扒拉開也不惱，立刻又黏上去一點，眨巴著眼睛，繼續他的表演：“那為什麼我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呢？一定是因為我太想你，一會不見如隔三秋。”
安念：“……”
剛下車的江青山：“……”
旁邊的江之陽：“……”
江之陽一直知道易叔和安姨感情極好，好到有些“特別”，但親眼見到還是讓他一時有些語塞，世界觀受到了小小的衝擊。
他還在消化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輕輕拉了一下。他轉過頭，發現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
男孩穿著合身的黑色練功服，皮膚白皙，五官輪廓能看出易祁的影子，但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卻像極了安念，中和了易祁五官的淩厲，讓他的麵容顯得更加精致柔和，甚至帶著點雌雄莫辨的漂亮。
此刻，男孩正仰著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嘴角抿著一絲靦腆又喜悅的笑意。
是易安！
江之陽剛想開口打招呼，易安卻對他眨了眨眼，手上微微用力，拉著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人們所在的“舞台”，朝著宅子另一側的花園小徑跑去。
易家的花園並非尋常的精致園林，而是依循山勢，保留了大量自然野趣，古樹參天，奇花異草點綴其間，一條清澈的溪流穿園而過，發出潺潺水聲，更顯幽靜。
兩人在一處開滿淡紫色小花的石凳邊停了下來。易安轉過身，臉上剛才的靦腆被純粹的開懷笑容取代，他聲音清亮，帶著毫不掩飾的喜悅：“之陽哥哥，我真的好開心你能來找我玩！”
江之陽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一路上的新奇和見好朋友的興奮湧上心頭，他笑著點頭，語氣真誠：“我也是，安安。好久不見，我也特別開心能見到你。”
有了這個輕鬆的開頭，兩人之間那點因時間而產生的微小隔閡瞬間消失。
他們坐在石凳上，開始嘰嘰喳喳地分享起各自這幾年的生活。
主要是易安在說，他顯然憋了太多話：訓練營裏的趣事和艱辛，山穀裏新發現的小動物，父親又怎麼變著花樣“騷擾”母親然後被“鎮壓”……
他語速很快，眼睛發亮，手舞足蹈的。
江之陽則笑著傾聽，偶爾插話問幾句，分享一些學校裏的故事，還有季秋白這個活寶的“光榮事跡”。
氣氛輕鬆愉快，充滿了少年人重逢的單純快樂。
然而，不遠處，隱在樹影和假山後的易家暗衛們，看著自家那位在訓練場上冷靜果決、對同輩甚至長輩都帶著幾分疏離冷淡的少主。
此刻竟像個普通孩子般笑得毫無陰霾、滔滔不絕，一個個臉上的表情都相當……一言難盡。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高冷少主嗎？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
在易安拉走江之陽的同時，江青山、易祁和安念也移步到了易祁那間充滿各種稀奇古怪收藏和厚重卷宗的書房。
房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聲響。
易祁還想湊到安念身邊，被江青山一個眼神淡淡掃過，那眼神沒什麼情緒，卻讓易祁撇了撇嘴，稍微收斂了一點。
然而，江青山顯然沒打算任由他繼續插科打諢。
在接下來的“好好交流”中——具體表現為江青山用簡潔有力的話語和無形氣場完全壓製了易祁試圖轉移話題的所有企圖——易祁終於揉了揉鼻子，放棄了表演，恢複了相對正常的說話狀態。
他走到窗邊，看著花園裏隱約可見的兩個小身影，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冷意：“你們家旁係幹的？那群老不死的，還是當年剩下的小不死的？”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江青山那場清洗極為徹底，剩下的都是些看似安分或無關緊要的邊緣人物。
江青山坐在寬大的扶手椅裏，指尖輕輕敲擊著紅木扶手：“應該是旁係。但未必是明麵上這些人。可能是當年清理時，僥幸逃脫或者埋藏更深的”臭蟲”，一直蟄伏著，現在覺得機會來了。”
他頓了頓，“江氏這兩年在外行事愈發低調，盡量避免樹敵。商業上的競爭會有，但不至於到動用死士刺殺人的地步。”
三人又就目前的形勢、可能的人選範圍以及易家這邊能提供的協助，低聲交談了片刻。
過了一會兒，易祁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對安念說：“老婆，廚房那邊是不是燉了你愛喝的菌子湯？好像快好了你去看看？順便看看那兩個小崽子別跑太遠。”
安念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便起身離開了書房，並細心地將門關好。
確認安念的腳步聲確實遠去後，書房裏的氣氛陡然變得更加凝重。易祁臉上所有的嬉笑神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沉重。
他走到自己那張巨大的、看似雜亂無章的書桌前，手指在某處不起眼的雕花紋路上按了幾下，隻聽得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書桌側麵彈開了一個隱藏極深的暗格。
易祁從裏麵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隻有拇指大小、密封嚴實的特製玻璃瓶。
瓶身透明，能看見裏麵晃動著一種色澤暗沉、接近墨綠色的粘稠液體。
他將這個小瓶鄭重地遞給江青山。
“今年的量。”易祁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耳語。
江青山伸手接過，指尖觸及冰涼的瓶身，眼神幾不可察地暗了一下。他沒有立刻收起來，隻是握在手心。
這瓶藥劑，關係著他體內潛藏的劇毒。當年旁係能夠成功製造那場幾乎奪去他性命的車禍，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被暗中下了這種極其陰損的毒。
毒發時，人會意識模糊，五感會暫時性喪失，陷入完全的黑暗與混沌，並且毒性會緩慢侵蝕生機。
這些年來，全靠著易家那位隱居的老藥劑師，嘔心瀝血調配出這種抑製藥劑，才勉強將毒性壓製住，延緩其發作頻率和對身體的損害。但即便如此，每到固定周期，仍會有輕微發作的跡象。
為了隱瞞這個巨大的弱點，不讓外界察覺，江青山每次臨近周期，都會提前安排好出差的行程，獨自前往絕對安全的地方度過那難熬的幾天。
這件事，是絕密中的絕密，知情者僅有易祁一人，連安念都未曾完全告知，隻因她心思細膩，怕她擔憂，也怕易祁衝動之下露出破綻。
父親握緊了手中的藥瓶，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曆經磨難後的複雜情愫：“謝謝。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易祁哼了一聲，別過臉去，語氣又帶上了點慣常的不羈，但那別扭裏藏著真摯：“不辛苦，命苦。攤上你這麼個兄弟，從小替你背鍋，長大了還得替你操心這些破事。”
他頓了頓，聲音再次低了下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而且……你若是真有什麼事，安念會很難過。”他看向江青山，眼神裏是兄弟間無需言明的默契與關切。
“我，也會。”他想起當年秦妗驟然離世時，眼前這個向來堅不可摧的男人是如何一夜之間仿佛被抽走了魂魄，那種沉重與哀慟，他至今記憶猶新。
“就像當年……妗姐走的時候一樣。”
他轉移了話題，語氣稍微輕鬆了些：“明天，你帶著陽陽，去後麵山上看看妗姐吧，她會開心的。”
A市幾乎沒有人知道秦妗，那個天才畫家少女，江青山的愛人，江之陽的母親，江之旭的繼母那個驚豔了A市一個時代的人，真正的墓在這裏，被易家鎮守著。
江青山沉默了片刻，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牆壁，望向了後山那片寧靜的墓地。
最終，他隻是淡淡地、極輕地應了一聲：
“嗯。”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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