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85 更新時間：25-09-20 01:24
卯時的天剛蒙蒙亮，玄清觀的鍾聲還沒敲響，蘇清鳶就被窗欞上的輕響弄醒了。她披衣下床，推窗一看，沈青崖正站在院外的老槐樹下，手裏提著兩隻空水桶，肩頭落著層薄薄的晨霜。
“醒了？”他仰頭朝她笑，呼出的白氣與晨光融在一起，“老牧民說的晨露，得在太陽沒出來前收才有效。”
蘇清鳶快步出門，身上還帶著被窩的暖意。雪靈從柴房竄出來，尾巴上沾著根幹草，看到沈青崖就撲過去，用腦袋蹭他的褲腿——昨晚的夜梟不知何時不見了，想來是回了山林。
兩人提著水桶往山澗走，石板路濕漉漉的，沾著細碎的草葉。路邊的野菊還含著露，沈青崖走在前麵，披風掃過花叢，帶起一串晶瑩的水珠，落在蘇清鳶的布鞋上。她忽然想起昨晚沒摘幹淨的蒼耳子，伸手拽住他的披風下擺：“等等，還有漏網之魚。”
沈青崖停下腳步，看著她踮腳去摘他後頸沾著的蒼耳，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皮膚，像片羽毛輕輕掃過。他喉結動了動，抬手想幫她，卻被她拍開：“別動，紮到手。”
晨光慢慢爬上樹梢，將她的側臉染成淡金色。沈青崖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忽然覺得，那些紮人的蒼耳子，倒成了今早最不討厭的東西。
山澗的水真清，水底的鵝卵石看得清清楚楚，晨露凝結在澗邊的茅草上，像撒了把碎鑽。蘇清鳶用竹籃舀水，沈青崖則蹲在旁邊，伸手掬起一捧水洗臉，水珠順著他的下頜線往下淌，打濕了衣領。
“你看。”他忽然指向水麵，陽光透過枝葉照下來，在水裏映出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老牧民說，這山澗的水是從雪山上流下來的，帶著寒氣，剛好能鎮住夏日的暑氣。”
蘇清鳶湊近一看，果然有細小的水流在石縫間穿梭，帶著極淡的涼意。她舀滿兩桶水，剛要提，沈青崖已經伸手接了過去：“我來吧，你那藥圃的土嬌氣，可不能累著澆花的人。”
回去的路上，他們沿著溪邊走。沈青崖的披風被晨露打濕了邊角，他幹脆解下來搭在臂彎裏，露出裏麵的月白短衫，領口沾著點昨日的沙塵。蘇清鳶看著他寬厚的肩膀，忽然想起他在西域斬殺馬賊時的傳聞——據說他單槍匹馬追了三十裏，槍尖挑著匪首的頭巾回來時，也是這樣，衣衫染血卻眼神明亮。
“在想什麼？”沈青崖回頭看她。
“在想，老牧民有沒有跟你說，這山澗的水能不能泡蒼耳子？”蘇清鳶笑著轉移話題，腳下卻被石子絆了一下，沈青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過來，燙得她耳根發紅。
“蒼耳子得用酒泡才管用。”他扶著她站穩，聲音裏帶著笑意，“不過你要是想試試，我回頭去鎮上買些酒來。”
回到藥圃時，天已經大亮。蘇清鳶提著水瓢，將帶著晨露的山澗水澆在甘草地裏。水珠落在葉片上，順著紋路往下滑，在根部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沈青崖則幫她整理晾曬的草藥，把昨天剛采的紫蘇攤開，動作笨拙卻仔細，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像隻警惕又好奇的大型犬。
雪靈在藥圃裏跑來跑去，把蒲公英的絨毛踩得滿天飛，沾了蘇清鳶一裙角。沈青崖看到了，伸手幫她摘下來，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腰側，兩人都頓了一下，又迅速移開目光。
“對了，”沈青崖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老牧民給的驅蟲粉方子，說混著月光石粉效果更好。”打開一看，裏麵是曬幹的艾草和薄荷，還混著些閃著微光的粉末，“他說這是西域的法子，夜裏蟲豸不敢靠近。”
蘇清鳶接過來聞了聞，一股清涼的氣息鑽進鼻腔。她抬頭時，正對上沈青崖的目光，他的眼裏映著藥圃的新綠，也映著她的影子。遠處的鍾聲終於敲響，驚起幾隻麻雀，在晨光裏劃出幾道灰線。
“今天的晨露，應該夠這些藥草喝飽了。”蘇清鳶拿起空水桶，聲音輕輕的，“要不要留下來吃早飯？我蒸了山藥糕。”
沈青崖的眼睛亮了亮，像被晨光吻過的露珠：“好啊。”
晨光漫過藥圃的籬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纏在一起，像極了那些被晨露打濕的藤蔓，帶著新生的柔軟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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