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77 更新時間:25-09-14 15:45
月上柳梢,暮色沉沉,兵部侍郎府卻亮如白晝。琉璃燈盞自飛簷垂下,映得滿園珠光寶氣,衣香鬢影。
“劉侍郎這回可真是下了血本,這宴席的排場,都快趕上宮裏的禦宴了。”一位身著絳紫官袍的賓客撚著胡須,對身旁的同僚低語。
“何止是排場,”同僚壓低了聲音,眼中帶著幾分豔羨,“你瞧那邊的護衛,個個太陽穴高鼓,氣息沉穩,據說都是重金從”鎮遠鏢局”請來的好手。這府邸,怕是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不遠處的正堂門口,主人劉侍郎正滿麵紅光地與幾位要員談笑風生。他身形微胖,錦衣華服將肚子繃得滾圓,此刻正指著後院深處一座獨立的閣樓,頗為自得地說道:“諸位有所不知,本官那書房,別說人了,就是江湖上那些有點名堂的飛賊,也休想踏入半步。裏外三層護衛,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巡邏,門上用的是西洋進貢的精鋼鎖,沒有鑰匙,神仙也打不開。”
一位官員奉承道:“侍郎大人思慮周全,我等佩服。想來那些重要的文書信函,放在其中,定是萬無一失了。”
劉侍郎哈哈大笑,笑聲在夜空中傳出老遠:“那是自然!本官的要緊東西,比你們的命都安全!”
眾人隨之附和,一片恭維之聲。無人注意,庭院水榭的角落裏,一個抱著古琴的年輕樂師,正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琴弦,叮咚作響。他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與周遭的奢華格格不入,偶爾抬眼,目光便不著痕跡地掃過那座戒備森嚴的閣樓,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一個端著酒盤的小廝路過,見他清閑,便搭話道:“先生的琴藝真好,隻是怎麼不去堂前獻技?老爺賞錢可大方了。”
樂師抬起頭,露出一張清俊而略帶風霜的臉,他衝小廝眨了眨眼,笑道:“我這手藝,上不得台麵,隻配在這兒給花草聽聽。再說了,我若去了堂前,豈不是搶了那些舞姬的風頭?我可不想被她們記恨。”
小廝被他逗得一笑,覺得這樂師說話有趣,便多嘴了一句:“先生說笑了。不過您可別亂走動,尤其是後院那座”攬月閣”,那裏護衛多,脾氣也大,衝撞了可了不得。”
“哦?那是什麼金貴地方?”樂師故作好奇地探了探頭。
“老爺的書房!聽管家說,裏麵的寶貝比國庫裏的還金貴呢!”小廝說完,便被管事叫走了。
樂師收回目光,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劃,發出一聲清越的錚鳴。他站起身,抱著琴,緩步踱到一株海棠樹下,身形恰好被繁茂的枝葉遮擋住。他將古琴倚在樹幹上,對著另一側巡邏過來的兩個護衛笑了笑。
其中一個護衛見他麵生,警惕地喝問:“你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做什麼?”
樂師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嗓音清朗:“二位大哥辛苦。在下是府上請來助興的琴師,嫌堂前喧鬧,在此尋個清靜。怎麼,這海棠樹下也去不得?”
另一個年紀稍長的護衛打量了他幾眼,見他手無寸鐵,隻有一把破舊的古琴,一身窮酸氣,便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一個彈琴的,能有什麼壞心思。隻是別靠近那邊的閣樓,當心你的腦袋。”
“多謝大哥提醒。”樂師笑意更深,“我這人惜命得很,腦袋還好好的,琴可不能磕著碰著。”
他說著,轉身像是要調整古琴的位置,寬大的衣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就在這一刹那,他的人仿佛與海棠樹的陰影融為了一體,原本站立的地方,隻餘下那把古琴靜靜地倚著樹幹。
兩個護衛隻覺得眼前一花,仿佛一陣夜風吹過,再定睛看時,那樂師還站在原地,正低頭專注地調著琴弦。他們對視一眼,都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便不再理會,繼續向前巡邏。
而此刻,在他們頭頂的屋簷之上,一道黑影正貼著瓦片疾速滑行,悄無聲息,如同一縷青煙。那身影幾個起落,便繞過了數個明哨暗哨,來到了“攬月閣”的頂上。
他伏在屋脊上,側耳傾聽,閣樓內氣息均勻,並無異常。他從懷中取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對著瓦片的縫隙輕輕一探,隻聽“哢”的一聲微響,一片瓦被無聲地撬開。他身形一縮,便如遊魚入水般鑽了進去。
書房內陳設古樸,空氣中彌漫著墨香和一種名貴香料混合的味道。蕭遙落地無聲,目光徑直投向牆角一個不起眼的紫檀木櫃。劉侍郎自以為是的炫耀,早已將秘密的位置昭告天下。
他走到櫃前,沒有去碰那把鋥亮的西洋鎖,而是伸出兩根手指,在櫃門邊緣一處木紋交彙的地方,以一種奇特的韻律,或輕或重地叩擊了七下。隻聽一連串細微的機括彈動聲,那看似堅固的櫃門竟自己向內彈開了一道縫隙。
櫃子內裏還有一個暗格,上麵同樣裝著一把小巧的銅鎖。蕭遙看也未看,從袖中摸出一根鐵絲,探入鎖孔,手腕微動,不過兩息之間,“嗒”的一聲輕響,鎖開了。
暗格裏,一份用蠟封好的密信靜靜躺著。蕭遙拿起密信,掂了掂分量,滿意地揣入懷中。隨即,他從袖袋裏取出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輕輕放在了原本放置密信的位置。花瓣嬌嫩,還帶著夜露的濕潤。
做完這一切,他原路返回,悄無聲息地從屋頂的縫隙中滑出,將瓦片複位,不留一絲痕跡。
當他再次出現在海棠樹下時,那兩個巡邏的護衛剛好繞了一圈回來。
“先生還沒走?”年長的護衛有些意外。
“這就走了。”樂師拿起古琴,對他們抱了抱拳,“掙幾個辛苦錢不容易,這就去跟府上管事結算了。二位大哥繼續忙,改日若是有緣,我請二位喝酒。”
他說完,便抱著琴,大搖大擺地朝著前院走去。兩個護衛看著他的背影,都覺得這樂師有些落拓不羈,倒也算個妙人。
蕭遙走到前院,並未急著離開,反而尋了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
“這位管事,在下今夜的差事已經完了,不知可否結算酬勞?”
管事上下打量他一番,皺眉道:“老爺正在會客,哪有空理你。等著!”
“別啊。”蕭遙忽然湊近他,神秘兮兮地說道:“煩請管事通報一聲,就說一位故人,有一份”大禮”要送給劉侍郎。這禮物,關乎他的身家性命,若是遲了,怕是送不出手了。”
管事被他這番話說得一愣,看他神情不似作偽,心中也有些打鼓。這滿座賓客非富即貴,萬一真是哪位大人物派來的人,自己怠慢了可擔待不起。他猶豫片刻,終究還是不敢怠慢,匆匆朝正堂走去。
片刻後,劉侍郎帶著幾分酒意,一臉不耐地被管事請到了書房外。
“什麼人神神叨叨的?還故人送禮?本官的故人多了,他是哪一個?”劉侍郎不悅地揮揮手,“讓他等著,沒看見我正忙著嗎?”
“老爺,那人說……說關乎您的身家性命……”管事戰戰兢兢地回道。
劉侍郎聞言,心裏咯噔一下,酒意瞬間醒了三分。他狐疑地掃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書房的門上。不知為何,他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推開管事,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一進門,他的目光便死死盯住了牆角的紫檀木櫃,櫃門正虛掩著。
劉侍郎臉色煞白,一個箭步衝過去,猛地拉開櫃門,當他看到空空如也的暗格,以及那支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刺眼的桃花時,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侍郎府的夜空,滿園的絲竹管弦之聲戛然而止。
賓客們驚疑不定,護衛們亂作一團。
而此時,京城一條僻靜的巷子裏,蕭遙摘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俊朗非凡的笑臉。他將那把破舊的古琴隨手丟進一個雜物堆裏,從懷中掏出那封密信,對著月光吹了聲口哨。
“劉侍郎,這份禮,喜歡嗎?”
夜風拂過,他的身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層層疊疊的屋脊之後,隻留下滿城燈火,見證著這場剛剛拉開序幕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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