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75 更新時間:25-09-14 15:45
翌日清晨,京城最大的茶樓“百味居”裏人聲鼎沸,比往日的早市還要熱鬧幾分。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一拍,整個大堂的嘈雜聲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按了下去。
“話說昨夜,那侍郎府是銅牆鐵壁,固若金湯!可偏偏就有那膽大包天的飛賊,人送雅號”夜狐”,於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角落靠窗的位置,一個穿著普通棉布衫的年輕公子哥,正慢條斯理地剝著一顆水煮蛋。他身旁坐著個賊眉鼠眼的瘦小漢子,正壓低聲音,興奮地彙報著什麼。
“……爺,您是沒瞧見,今天天一亮,整個京城都炸了鍋。劉侍郎府上的慘叫聲,據說半條街都聽見了。現在外麵都傳瘋了,說您是三頭六臂,能穿牆遁地。”
年輕公子將剝好的雞蛋在醬油碟裏滾了一圈,不緊不慢地送進嘴裏,含糊地應了一聲:“三頭六臂?那不成妖怪了。跟他們說,我是九條尾巴的狐狸,比較貼切。”
瘦小漢子嘿嘿一笑:“爺,您就別逗我了。現在滿大街都是官兵,城門口的盤查也嚴了不少。不過最要緊的,還是宮裏的動靜。我聽說,早朝上,龍椅那位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當場就摔了一方玉硯。”
“哦?那方玉硯成色如何?可惜了。”蕭遙又夾起一根油條,咬了一口,哢嚓作響。
“爺!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關心硯台?”瘦小漢子急得抓耳撓腮,“聖上震怒,這案子直接交給了錦衣衛,點名讓指揮使陸凜親辦,限期三日!”
“陸凜?”蕭遙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他抬起頭,眼中終於透出幾分興味,“就是那個傳說中不苟言笑、不近人情,能讓三歲小兒止啼的活閻王?”
“可不就是他!”瘦小漢子壓低了嗓門,“爺,這位可跟刑部那些酒囊飯袋不一樣。他手裏的繡春刀,斬過的三品以上大員,兩隻手都數不過來。落在他手裏,不死也得脫層皮。咱們是不是……先出城避避風頭?”
蕭遙將剩下的半根油條吃完,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姿態優雅得不像是在吃街邊早點。他端起茶杯,輕輕吹開浮沫,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人群。
“出城?為何要出城?這出好戲才剛剛開鑼,我這個主角要是走了,豈不是太讓觀眾失望了?”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說道,“再說,我早就想會會這位陸指揮使了。看看他的刀,究竟有沒有傳聞中那麼快。”
瘦小漢子一臉苦相:“爺,那不是快不快的問題,那是會要命的!”
“放心,”蕭遙放下茶杯,從懷裏摸出幾枚銅錢,在桌上碼成一排,“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命硬。去吧,幫我盯著點錦衣衛的動向,尤其是那位陸大人。他要是去了劉府,你看看他都帶了些什麼人,查了些什麼地方。”
“得嘞。”瘦小漢子收起銅錢,一溜煙地混入人群,消失不見。
蕭遙獨自坐在窗邊,又給自己添了一杯茶。說書先生的嗓門拔得更高了:“……隻見那夜狐留下一支桃花,飄然而去,隻留下一段傳奇,讓那劉侍郎,悔不當初!”
他聽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端著茶杯,遙遙對著說書先生的方向,像是在敬一杯酒。
與此同時,天啟朝的權力中樞,未央宮內,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禦座之上,天子麵沉如水,地上是四分五裂的端硯碎片。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好一個”夜狐”!好一個江洋大盜!”皇帝的聲音不大,卻透著徹骨的寒意,“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京城重地,潛入朝廷二品大員的府邸,盜走機密文書!這已經不是盜竊,這是在打朕的臉,在打我天啟的臉!”
兵部侍郎劉元慶跪在殿下,早已沒了昨日宴會上的意氣風發,此刻抖得如同風中落葉:“臣……臣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降罪?朕要是降了你的罪,那封密信就能自己回來?”皇帝怒極反笑,“你勾結外邦,貪墨軍餉的證據,如今落在一個飛賊手裏,你讓朕如何降你的罪?是治你失察之罪,還是治你通敵之罪?”
劉元慶一聽,頓時麵如死灰,癱軟在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殿下的官員們更是大氣不敢出,生怕引火燒身。
皇帝的目光掃過殿下群臣,最後定格在隊列前排,一個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高大身影上。那人從始至終都靜立著。
“陸凜。”皇帝開口。
“臣在。”
那人出列,聲音冷冽如冰。他身形挺拔如鬆,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像是一潭不見底的寒水,隻是站在那裏,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便彌漫開來。
“朕給你三天時間,”皇帝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把這個”夜狐”給朕揪出來。朕要活的。還有那封信,必須完好無損地拿回來。能不能做到?”
“能。”陸凜的回答隻有一個字,卻擲地有聲。
“好。”皇帝疲憊地擺了擺手,“退朝吧。陸凜,你即刻去查案。”
“臣,領旨。”
陸凜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金鑾殿,玄色的披風在他身後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所過之處,官員們紛紛退避三舍。
半個時辰後,侍郎府。
曾經賓客盈門的府邸,此刻已被錦衣衛層層包圍,氣氛肅殺。劉侍郎跟在陸凜身後,亦步亦趨,額上的冷汗就沒停過。
“陸……陸大人,下官這府上的護衛,真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那書房的鎖……”
“閉嘴。”陸凜頭也不回地打斷他,聲音裏透著不耐。
劉元慶立刻噤聲,不敢再多言。
陸凜踏入那間名為“攬月閣”的書房。閣樓內一片狼藉,是昨日劉元慶發現失竊後,下人們慌亂搜尋造成的結果。書架倒了,筆墨紙硯散落一地。
一名錦衣衛千戶上前稟報:“指揮使,屬下們已經搜查過了,除了桌上那支桃花,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賊人沒有撬鎖,沒有破窗,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陸凜沒有理會地上的一片狼藉,也沒有去看那個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紫檀木櫃,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整個房間,最後停在了屋頂的一角。他走到那個角落的正下方,停下腳步,微微仰頭。
“梯子。”他言簡意賅。
手下立刻搬來長梯。陸凜踩著梯子,親自攀了上去。他伸出手,在屋頂的瓦片上輕輕敲了敲,隨即取下一片。他將瓦片拿到眼前,又湊到鼻尖聞了聞。
片刻後,他從梯子上下來,手中捏著那片看似平平無奇的瓦片。
“指揮使,可是這瓦片有問題?”千戶好奇地問。
“瓦片沒有問題。”陸凜將瓦片遞給他,“有問題的是上麵的味道。”
千戶接過來,使勁嗅了嗅,一臉茫然:“沒什麼味道啊……就是尋常的瓦片味。”
“你的鼻子,該練練了。”陸凜淡淡地評價了一句,隨即轉向一旁嚇得腿軟的劉元慶,“你書房裏,平日用的是什麼香?”
“是……是”靜神香”,從西域商人手裏高價購得的。”劉元慶連忙回答。
“味道不對。”陸凜的視線轉向那扇敞開的窗戶,夜風似乎還能從那裏灌進來,“這裏有一種極淡的藥香,混雜在你的”靜神香”和墨水味裏。”
他走到窗邊,伸出手指在窗欞的積灰上輕輕一抹,指尖上沾染了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粉末。他將手指湊到鼻下,閉上眼睛。
在場的錦衣衛們都屏住了呼吸,看著他們的指揮使大人。他們知道,陸凜擁有異於常人的嗅覺和觀察力,許多懸案、奇案,都是被他從這些常人無法注意到的蛛絲馬跡中撕開的口子。
幾息之後,陸凜睜開眼,眸中寒光一閃。
“浮風草。”他吐出三個字。
“浮風草?”千戶一愣,“那不是南疆特有的一種罕見藥材嗎?聽說有凝神靜氣的功效,但產量極少,千金難求。”
“凝神靜氣隻是其一,此草研磨成粉,隨身攜帶,能極細微地改變周身的氣流,讓輕功高手的身法變得更加飄忽,不易被內家高手所察覺。用量稍大,還能遮掩住自身的活人氣息。”他頓了頓,補充道,“是一種頂尖刺客和盜賊才會使用的輔助藥物。”
在場眾人聽得心頭一凜。一個飛賊,竟然奢侈到用這種傳說中的藥物來輔助自己的行動。
“指揮使,您的意思是……”
“這個”夜狐”,是個用藥的行家,而且對自己極為自信。”陸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牆壁,望向了京城繁華的市井,“他既然用了”浮風草”,必然對自己的藏匿之處也極為講究。這種藥草的氣味雖然極淡,但最忌與俗世的油煙、脂粉氣混合,那會破壞它的功效。”
陸凜轉過身,玄色的披風揚起,他對身後的屬下下達了第一道命令。
“傳令下去,清查京城近三個月內,所有藥鋪、當鋪、以及黑市交易中,跟”浮風草”有關的任何記錄。哪怕隻是有人打聽過。”
“是!”
他邁步向外走去,在門口時,又停了下來。
“另外,”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庭院裏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封鎖城西所有不記名的地下交易場所,尤其是鬼市。一隻老鼠,都不許給我放出去。”
劉元慶呆呆地看著陸凜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比起那個神出鬼沒的“夜狐”,眼前這個男人,才是真正能讓人從心底感到恐懼的“活閻王”。
陸凜站在侍郎府的門口,抬頭望向京城層層疊疊的屋脊。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一隻狡猾的狐狸,正躲在某個角落,自以為是地舔舐著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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