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57 更新時間:25-11-12 07:49
窗外的暴雨依舊不知疲倦地傾瀉著,像是要將整個城市都洗刷殆盡,連同那些糾纏不清的恩怨與秘密。
謝沉站在客房的窗邊,身上幹爽的衣物並未帶來絲毫暖意,反而像一層冰冷的殼,將他與外界隔絕。腦海裏反複回放著江臨手臂上那新舊交織的傷口,回放著他扯開繃帶時那冰冷而疲憊的眼神,回放著林秘書那句“傷口裂開了”……
煩躁,混亂,還有一種揮之不去的、令人唾棄的擔憂,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他猛地轉身,不再去看那令人窒息的雨幕。他需要做點什麼,什麼都好,來打破這該死的、幾乎要將他逼瘋的寂靜和胡思亂想。
他拉開床頭櫃的抽屜,那管被遺棄的藥膏靜靜地躺在裏麵,金屬管身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他盯著它看了幾秒,然後像是跟誰賭氣一般,用力將抽屜推了回去,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不需要。他不需要這種來自那個人的、任何形式的東西。
他在房間裏焦躁地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單調而持久,放大著時間的流逝,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更久,他隱約聽到樓上似乎又傳來了不同尋常的動靜。比之前更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模糊的、壓抑的人聲?
他的腳步猛地頓住,心髒不受控製地提了起來。
傷口裂開……引發感染和高燒了?還是……更糟?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瘋長,再也無法遏製。他想起昨夜江臨高燒時那滾燙的皮膚,粗重的呼吸,和無意識的囈語……
該死!
他低咒一聲,幾乎是不受控製地拉開了客房的門。
走廊裏,林秘書正從主臥方向快步走來,臉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他看到站在客房門口的謝沉,腳步微頓。
“謝先生。”林秘書的聲音有些發緊,“江總的情況……不太好。傷口感染引起高燒,醫生正在處理。”
謝沉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果然……
他張了張嘴,想問“嚴不嚴重”,想問“需要做什麼”,但那些話卡在喉嚨裏,最終隻化作一句幹澀的:“……知道了。”
林秘書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緊抿的嘴唇,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微微頷首,快步下樓去了,大概是去準備什麼東西,或者聯係更專業的醫療資源。
謝沉站在原地,聽著主臥裏隱約傳來的、醫生低聲指令和傭人匆忙應答的聲音,還有……似乎夾雜在其中的、極其微弱的、屬於江臨的、壓抑的悶哼。
他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進退兩難。
進去?以什麼身份?用什麼立場?再次送上門的、自取其辱的“麻煩”?
離開?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回到那個冰冷的客房,繼續這無休止的內心煎熬?
就在他僵持不下時,主臥的門被從裏麵拉開了一條縫,一個傭人端著水盆出來,盆沿搭著的毛巾上,隱約可見一絲刺目的鮮紅。
是……血?
謝沉的瞳孔猛地收縮。
傭人看到他,愣了一下,低下頭匆匆走向盥洗室。
那抹鮮紅,像一道閃電,劈開了謝沉所有的猶豫和掙紮。
他不再多想,幾步衝上前,推開了主臥虛掩的門。
房間裏的景象讓他呼吸一窒。
醫生和另一個傭人正圍著床邊忙碌。江臨躺在床上,臉色是不正常的潮紅,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眉頭緊緊鎖著,嘴唇幹裂,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呼吸急促而灼熱。他受傷的右臂被重新包紮過,但白色的繃帶邊緣,依舊能隱約看到滲出的、新鮮的血色。
他似乎陷入了昏沉的高燒之中,身體無意識地微微顫抖,喉間偶爾溢出模糊不清的、帶著痛苦意味的音節。
“……冷……”
和昨夜一樣的囈語,但此刻聽起來更加虛弱,更加……令人心驚。
醫生正在準備注射退燒和加強的抗生素,看到謝沉闖進來,有些意外,但此刻也顧不上多問。
謝沉默默地走到床尾,看著眼前這混亂而令人揪心的一幕。昨夜那種被需要、被禁錮的感覺再次襲來,但這一次,還夾雜著一種更深沉的、近乎恐慌的情緒。
如果他之前沒有衝動地跑去探查……如果他沒有說出那些傷人的話……如果他沒有跑進雨裏……江臨的傷口,是不是就不會裂開?是不是就不會感染得這麼嚴重?
這個想法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
“……水……”江臨又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
傭人連忙拿起水杯和棉簽,想要給他潤濕嘴唇,但江臨似乎極其不安,頭微微偏開,躲避著觸碰,眉頭皺得更緊,囈語也變得急促起來:
“……別……碰……”
傭人有些無措地看向醫生。
謝沉看著江臨那副即使在昏迷中也充滿戒備和抗拒的樣子,心底某個地方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他走上前,從傭人手中接過了水杯和棉簽。
醫生和傭人都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謝沉沒有理會他們的目光。他在床邊坐下,動作有些僵硬,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他蘸濕棉簽,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觸碰上江臨幹裂的嘴唇。
當冰涼的棉簽觸及滾燙的皮膚時,江臨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喉結滾動,似乎想要躲避,但最終,那緊蹙的眉頭微微鬆開了些許,他無意識地、順從地接受了這點滋潤,甚至微微張開了嘴,追逐著那一點清涼。
謝沉的心,因他這細微的、近乎依賴的反應,而猛地軟了一下。他繼續著手上的動作,耐心而專注,仿佛在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醫生見狀,示意傭人幫忙固定好江臨的左臂,順利完成了注射。
藥物開始緩緩滴入靜脈。
房間裏暫時隻剩下江臨粗重的呼吸聲和儀器細微的滴答聲。
謝沉就那樣坐在床邊,維持著那個俯身的姿勢,一遍遍地用棉簽潤濕著江臨的嘴唇,直到那幹裂的唇瓣終於恢複了一絲微弱的濕潤。
他放下水杯,看著江臨依舊潮紅的臉和緊鎖的眉頭,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撫平那眉心的褶皺。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江臨皮膚的瞬間——
江臨的嘴唇再次翕動,發出一串更加清晰、卻讓謝沉瞬間如遭雷擊的囈語:
“……沉……快走……”“……危險……”“……別回來……”
謝沉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
沉……是在叫他?快走?危險?別回來?
什麼意思?!七年前?還是……現在?
高燒中的囈語,往往是最真實的潛意識流露。
難道……七年前,江臨讓他“快走”,讓他“別回來”,是因為……有危險?!所以那杯“搶先一步”的飲料,那所謂的“保護”,背後隱藏的,是讓他遠離某種……他不知曉的威脅?!
這個猜測,比之前任何一次認知顛覆,都要來得更加猛烈,更加……可怕!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這兩世對江臨的恨,對那場婚姻的怨,對一切痛苦的歸因……豈不都成了建立在巨大誤解之上的、荒謬絕倫的錯誤?!
不……不可能……
謝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他看著床上依舊被高燒折磨、卻無意識地喊出讓他“快走”的江臨,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震驚、恐懼、愧疚和巨大迷茫的情緒,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被強行捆綁、被無情傷害的受害者。可如果……江臨才是那個一直獨自承受著某種壓力、甚至不惜用被他誤解的方式,也要將他推開、讓他“安全”的人……
那他們之間這五年的互相折磨,這重生後的恨意糾葛,又算什麼?一場由命運導演的、無比殘忍的誤會?
就在這時,江臨的囈語再次響起,更加破碎,卻更加驚心動魄:
“……對不起……”“……沒能……保護好……”“……蘇……”
最後一個字,模糊得幾乎聽不清,像是某個名字的音節,又像隻是一聲無意義的喘息。
蘇?蘇晚?!
謝沉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蘇晚……江臨的那個初戀?這件事……和她也有關係?!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無數碎片,瘋狂地衝擊著謝沉已經不堪重負的神經。他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個即將徹底崩塌的懸崖邊緣,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充滿未知恐怖的深淵。
他死死地盯著江臨,盯著他那張因高燒而痛苦、卻吐露出驚人秘密的臉,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那句反複回蕩的、如同詛咒又如同鑰匙的囈語:
快走。危險。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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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危險……”
“……別回來……”
“……蘇……”
那些破碎的、灼熱的囈語,如同來自深淵的回響,一遍遍在謝沉耳邊炸開,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他已然搖搖欲墜的世界基石上。
他僵立在床邊,維持著那個伸手欲撫的姿勢,指尖離江臨滾燙的皮膚隻有毫厘之遙,卻再也無法落下。渾身的血液仿佛逆流,衝刷著耳膜,發出轟鳴的巨響,卻又詭異地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聲音——醫生的低語,傭人的腳步聲,窗外依舊肆虐的暴雨……一切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實。
他的世界裏,隻剩下床上這個深陷高燒夢魘、吐露著驚世秘密的男人,和那將他徹底淹沒的、冰冷刺骨的恐懼與荒謬。
快走。危險。別回來。
作者閑話:
想開個新文,有個想法,準備寫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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