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52 更新時間:25-10-03 21:17
喬恪靜立門外,目光凝望天花板上垂落的水晶吊飾,折射的光斑在他眼中搖搖晃晃,思緒也隨之飄遠。
直到門鎖“哢噠”一聲輕響,才將他喚回現實。
李疏晏已脫下那身昂貴的西裝,隻留了件單薄的灰襯衫,他走到喬恪麵前,語氣閑散得像在邀人共進晚餐:“帶你去個地方。”
沒有多餘解釋,他領著喬恪進了專用電梯。
電梯一路下行,最終停在賭場區域的頂層,那是不對外開放的VIP監控中心。
推開門的一瞬,喬恪目光微凝。
一麵是橫貫整牆的單向玻璃,站在那裏便可俯瞰下方喧囂奔流的賭場。
骰子在絨布上滾落,籌碼如潮水般堆疊又潰散,所有狂熱被隔絕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另一麵是冰冷的監控幕牆,數十方屏幕無聲閃爍,每一幀都精準捕獵著牌桌間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寸欲念。
窗外聲色奔流如沸,室內卻隻餘儀器低鳴,極致的奢靡與絕對的控製在此處寂靜對撞。
就像金箔沉入暗河,惡狼斂息於長夜。
李疏晏並未看他,目光掠過下方湧動的人潮,聲線平淡:“感覺如何?和你想的一樣麼?”
“很震撼,和電影裏不同。”喬恪謹慎應道,指尖無聲蜷緊。
他真正感受到的其實並非熱鬧,而是一種像是被無形之手扼住呼吸的窒息。
“電影隻拍賭徒的癲狂,太假。”李疏晏抬手,指尖輕點玻璃:“這兒才是賭場的心髒,樓下的金粉浮華,不過是誘捕獵物的虛幕。輸贏從不取決於牌桌,而是這裏。”
喬恪覺得有些缺氧:“先生,我……不太明白。”
李疏晏在控製台上按了下,一塊屏幕倏然放大,鎖定一個麵色潮紅的男人:“看他,三分鍾前贏了筆小錢,現在以為天命加身,開始不斷加注。人性就是這樣,一點甜頭,就讓人忘了風險。”
喬恪若有所悟:“所以,摧毀一個人,要先給一點希望?”
“不錯。”李疏晏的語調裏滲入一絲極淡的讚許:“對付喬家那些庸人,也是同樣的道理。”
他指尖輕劃,屏幕切換,數據如瀑流瀉下。
“賭場從不關心誰贏誰輸,隻關心數字期望永遠站在我這一邊……這才是真正的規則。”
喬恪背脊掠過一縷寒意,輕聲應道:“所以,狂歡屬於他們,而規則與利潤……永遠屬於您。”
李疏晏終於側頭看他,目光沉暗:“聰明。最高明的賭,是讓想賭的人甘心坐下,還堅信自己能贏。商業、談判,乃至掌控一個家族,莫不如此。”
他忽然向前一步,距離驟然縮短。
喬恪聞到他身上冷冽的烏木氣息,心跳倏地一亂。
李疏晏聲線壓低,如耳畔私語,目光卻是冷澈的:“現在告訴我,如果把你放下去,給一百萬籌碼,你會怎麼做?”
喬恪猛地抬頭,墜入他深不可測的眼眸,一陣戰栗掠過,隨之而來的是是不願讓他失望的衝動。
他強壓下心緒,聲音沉靜下來:“我會立刻將這筆錢兌換成現金,歸還給您。”
稍作停頓,他再度開口:“……因為在這裏,輸贏皆是莊家的棋局。我不想做被規則玩弄的賭徒,我想成為製定規則的人。”
監控室內一片寂靜。
李疏晏凝視他良久,目光中的審視如冰雪初融,漸次滲入灼熱的欣賞與凜冽的占有,最終彙成一道晦暗洶湧的河流。
他忽然抬手,指腹輕緩地蹭過喬恪微熱的臉頰:“好答案。”
喬恪僵住了。
李疏晏的認可與那記親昵的觸碰,如鑰匙般轉開了他心中壓抑已久的閘門。
崇拜、敬畏、依賴……頃刻融成一片無聲洶湧的戀慕。
他猝然低下頭,再不敢看李疏晏一眼,生怕目光泄露這頃刻決堤的心事。
李疏晏似未察覺,又或許並不在意,聲音恢複了冷清:“記住你說的話,喬家,就是你的第一張賭桌。我教你規則,你要做的,是通吃全場。”
喬恪抬起頭,眼底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的局促,輕聲問道:“先生,我需要下場學習嗎?”
李疏晏目光斜掠:“今晚教你的,是看懂牌局,不是做牌桌上的人,掌控者,從不下場賭。當然,我除外。”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下方燈紅酒綠的賭場:“記住這種感覺,喬恪。”
片刻沉寂後,李疏晏修長的手指在總控台隨意一劃,三四個監控畫麵同時放大,精準鎖定了三個男人:
一個麵色冷厲,下注凶狠。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微笑審視牌麵。
另一個氣度沉穩,指間籌碼輕轉,卻遲遲未落。
“看到那三個人了麼?”李疏晏問:“你以為他們賭的是運氣,還是技術?”
喬恪凝神望去。
雖不精通,但剛剛被灌輸的理念讓他下意識回答:“他們……似乎更像是後者。”
他有些不確定。
李疏晏唇角浮起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
“聰明人總自以為掌控牌局,卻忘了牌桌屬誰。”
他再次側首看向喬恪,話音陡轉:“光看,是學不會製定規則的。明天,跟我下一場真正的賭局。”
喬恪的心髒猛地一跳,說不清是困惑還是期待:“先生,您不是說……掌控者從不下場?”
“我說過,我是例外。”李疏晏直視著他,字字千鈞:“畢竟,我需要親自篩選,誰有資格坐上我的牌桌。”
他指尖再次輕點屏幕上的陳枕流、何棲嶼和沈懷謙。
“到時候,你就坐在我身邊,看我怎麼讓這三頭孤狼,心甘情願地……為我叼回獵物。”
言畢,他轉身按下內部通訊器:“給陳總、何總、沈總各送一份籌碼,再帶句話……”
“明晚九點,頂層VIP廳,我開一局,請他們賞光。”
指令下達,通訊終止。
室內眼下隻剩儀器低鳴如潮汐般起伏。
李疏晏最後掃過屏幕上那三個即將入局的身影,轉身,率先向門外走去。
“該走了。”他對喬恪說:“好戲,明天才開場。”
回到那間奢華卻冷清的套房,喬恪毫無睡意。
李疏晏指尖的觸感仿佛仍烙印在他臉頰,帶著揮之不去的灼熱。
他鬼使神差走到李疏晏的書房外,門縫裏漏出微光,以及男人專注的側影。
他的心跳在寂靜中擂鼓。
他清楚自己這種想要一直注視先生、為他一個蹙眉而揪心、因著他一句肯定而雀躍一整天的情緒,早已超越了“報恩”或“忠誠”的範疇。
他感到恐慌,這是一種僭越,這是不該有的妄念,是絕不容許滋長的危險。
他用力掐住掌心,試圖用疼痛扼殺這荒唐的悸動。
“我是先生的人,”他反複告誡自己:“隻需聽話,有用,就夠了。”
最終,他沒有叩門,隻是長久地佇立在昏暗的光裏,然後悄無聲息地離去。
次日晚,九點整。
腳步聲由遠及近,劃破了VIP廳走廊的極致寂靜。
廳內光線被精心調暗,唯留有幾束燈精準投向牌桌,將周遭的奢華不動聲色地壓成底色。
已有三人在了。
李疏晏步履從容地走向主位,喬恪緊隨其後。
“李生,準時是種美德啊。”陳枕流率先開口,聲音帶著笑意,卻聽不出溫度。
李疏晏落座,身體微微後靠,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場三人。
“既然人都到齊了,”他語氣平淡,仿佛隻是主持一場尋常會議:“那就,開局吧。”
荷官戴著白手套的手輕叩牌盒,利落發牌。三張公共牌依次攤開。
黑桃Ace、紅桃King、方塊Queen,同花順的雛形赫然在目,牌麵大得讓空氣都凝了半分。
陳枕流指尖拈著兩張底牌,隻掃一眼,便將籌碼推向池中,聲響在不算喧鬧的廳裏格外清亮。
他語氣閑散,視線在掃過何棲嶼和沈懷謙後,落在了李疏晏不斷摩挲底牌的手指上:“牌麵不錯,看來今晚,得玩得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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