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52 更新時間:25-10-09 13:46
場間氣氛一時微妙,眾人皆含笑頷首,心思各異地打量著麵前這個年輕人。
李疏晏的視線掠過喬恪未愈的傷痕,隨即又淡淡移開。
他能感覺到周遭幾人投來的目光,像是正冷靜地丈量著這年輕人的深淺。
正是這片刻的寂靜,讓一旁的譚見深找到了剛剛好的切入點。
他笑容溫文,上前半步,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話端,仿佛隻是一位體貼的主人適時為賓客解圍:“指教不敢當,年輕人肯學總是好的。隻是生意的事何必急於一時?既然到了馬場,總得先沾點野趣,才不辜負這朗朗晴空與滿廄良駒。”
他話音一頓,目光依次掃過眾人,聲線裏漾開一絲閑適的蠱惑:“諸位難得聚得這麼齊,幹站著閑聊未免無趣。不如……我們小賭一局,再添些彩頭助興?”
譚見深的提議立刻得到了陳枕流的應和,他向來對此道頗有興趣。
鄭逢時笑著稱妙,何棲嶼與沈懷謙也是並無異議。
譚見深抬手召來馬場經理,幾句低語後,經理躬身退下,很快便有侍者端來冰桶與數瓶年份上佳的紅酒。
譚見深親自執杯為眾人斟酒,然後順勢開始介紹場中正在熱身的幾匹純血馬。
“那匹純黑、蹄雪白的,叫暗夜,性子烈,爆發力極強,是陳總的心頭好。”他笑著指向陳枕流剛才逗弄的那匹馬。
“旁邊那匹栗色母馬,叫琥珀光,耐力最好,最擅長後程發力。棲嶼上次來就看中了它。”
他依次道來,如數家珍,將每匹馬的習性、戰績娓娓述盡,顯然是下了功夫。
待介紹完畢,焦點便落在了彩頭上。
陳枕流把玩著酒杯,眼尾微揚,玩味道:“既是賭,總得有點意思。小打小鬧沒勁,我看,就賭……未來五年,誰家在澳新深快線上新開的業務,有優先選擇合作方的權利,以及多拿一成半的利潤分成,怎麼樣?”
這彩頭已遠超尋常玩樂,直接涉及航運巨頭的核心利益與戰略布局。
在場幾人聞言神色皆是一凜,何棲嶼與沈懷謙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鄭逢時則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李疏晏。
李疏晏一直神色淡靜地聽著,此刻才微微側首,看向身側靜立的喬恪,語氣輕描淡寫:“你去選。”
喬恪心頭微動,隨即應聲。
他凝神將場中幾匹馬再次細細看遍,腦中飛快回憶著譚見深的介紹與每匹馬的狀態。
最終,他指向一匹看似溫順,並不起眼的灰馬:“先生,選追雲。”
李疏晏點頭,並未多問一句,隻對譚見深道:“就它。”
他心下了然喬恪這選擇多半是基於某種謹慎或直覺,而非對賽馬的了解。
不過無所謂,他本就不在意一匹馬的輸贏。
譚見深仔細記下,其餘幾人也相繼落定。
信號旗揮下,幾匹駿馬如離弦之箭衝出閘門,塵煙翻湧,戰況激烈。
然而比賽很快便見了分曉。
李疏晏讓喬恪代為選中的那匹“追雲”,果真如它的名字一般,隻在後方“追雲逐彩”,毫無懸念地跑了最後一名。
陳枕流剛要打趣,何棲嶼偏頭將指節抵在唇角,沈懷謙也噙著幾分笑意準備圓場。
“諸位,且慢。”譚見深忽然出聲,端起酒杯淺抿一口,目光掠過場中漸漸停穩的馬匹:“我們方才隻說了賭個彩頭,可從來沒立下規矩,說是要最快者贏,還是最準者贏啊。”
他話音一頓,視線最終落向李疏晏,眼底笑意更深:“依我看,在商場,速度固然重要,但精準的眼光和敢於押注非共識的魄力,才是真正稀缺的價值。”
“李生今日選的這匹追雲,看似溫吞,實則血統、耐力均是上佳,隻是今日狀態不佳。這份於平凡中發現潛力的眼力,比我等追逐明麵上的熱門,要高明得多。”
“這彩頭,合該歸李生。”
李疏晏聞言,悶笑一聲。
果真是個妙人。
譚見深這番話,看似急智解圍,實則句句都是在向他遞投名狀:
我不僅能提供場地,更懂如何靈活釋義規則,確保核心利益站在我們這邊。
而且遊戲的勝負從不由世俗規矩定奪,而是由我們這些製定規則、解釋規則的人說了算。
李疏晏望著場中那匹慢悠悠踱步的灰馬,唇角終於泄出一絲極淡的弧度。
他端起酒杯,朝譚見深的方向虛舉了下,未置一詞,算是接下了份誠意金。
喬恪僵在原地,眼底滿是錯愕與茫然。
追雲跑了最後一名,怎麼會是先生贏?
直到譚見深的話落定,李疏晏那杯虛舉的酒遲遲未飲,他才像被驟然點醒般,心頭猛地一震。
原來頂層的遊戲裏,明麵上的輸贏從不是關鍵。
所謂規則,不過是強者手中可隨意釋義的幌子,勝負從不由奔跑的馬匹定奪,而由製定遊戲、手握最終解釋權的人定義。
先生能贏,從不是運氣,而是他本就站在“定義規則”的位置上。
勝負與馬無關,隻與他的身份有關。
喬恪眸色沉沉垂下,先前那點因被李疏晏點名而生的惶惑,此刻盡數化作更深的自卑,輕輕蟄著心口。
他連這遊戲的入門玩法都沒看懂……
就在這片沉默短暫流淌的間隙,陳枕流忽地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
他隨手將空杯擱在侍者的托盤上,鬆開領口,側目望向場中正被牽回馬廄的幾匹駿馬,尤其是那匹通體墨黑、四蹄踏雪的“暗夜”。
“酒也喝了,戲也看了。”他尾音微揚,透出一股子被挑起的的興奮:“這好天好地,好風好馬的,不親自上去跑兩圈,撒開了出透一身汗,豈不是白來這一趟?”
陳枕流話是對著所有人說,目光卻最終穩穩落在李疏晏身上,唇角扯出極具挑釁的弧度:“李生,意下如何?讓你的人也一起來。光在岸上學,不會泅水,有些道理,唯有在馬背上才能教得透徹。”
這“你的人”三字意味深長,他的視線似無意般掃了下一邊的喬恪。
李疏晏舉著酒杯的動作頓了半秒,目光從場中踱步的灰馬緩緩收回,落向陳枕流時,眼底無波無瀾。
“**說得對。光看不練,是學不會的。”
話音落,他微微側首:“喬恪,跟上來。”
“仔細看。”他邁步走向馬廄,聲音漫過肩頭傳來:“在馬上,人和人、人和畜生的區別,才看得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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