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案起

章節字數:4754  更新時間:25-10-21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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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水市夜六點雨後初晴。

    “這裏!”

    “在這裏麵!”

    一聲又一聲的叫喚響起,腳步聲紛紛,濺起的水花混著泥點,在褲腳暈開點點渾濁的印子。警戒線迅速拉起,在平日人群紛雜的街道圈出一片藏匿罪惡的天地。

    “江就。”

    江就猛然回頭,雨水將他整個人浸得透濕,順著褲腿向下滴答,執勤服顏色深暗,幾綹濕發粘在眉弓上,看起來格外狼狽。

    不遠處的隊員已經有條不紊地開始工作,程亦腳步不停,目光掃過他滴水的衣襟和褲腿:“怎麼搞的?”

    江就跟在他身後,曲解了這句話:“死者在一樓樓梯間裏,剛一接到報案就通知你們來了,現場很完整。”

    程亦斜眼看他,江就語氣平靜得冷淡,顯然是情緒不好,但程亦此時無心顧及,從同事手裏接過手套戴上,抬開警戒帶側身進了單元樓,“在這等我。”

    一個女警站在樓梯間門口,見程亦出現,打了聲招呼,“林昭在裏麵。其他人說堵車,要晚點來。”

    程亦頷首作應。樓梯間不大,隻能容納兩個人,死者半歪在幾袋防洪袋上,是一具女性屍體,頭發淩亂,散發著淡淡的屍臭味。

    法醫林昭背對著二人蹲在屍體旁,工具箱攤在手邊。

    程亦看了兩眼便退了出來,江就迎上前:“不看了?”

    “我又不是法醫,能看出來什麼?”程亦嗆了他一句。

    江就沒有反應,隻沉默地跟在他身後走。

    二人站定在一個不妨礙工作的地方,程亦問,“死者身份。”

    “劉盈蘭,六十六歲,女,本地人。就住這一棟的302,獨居。她以前是建設路那家糧油店的售貨員,丈夫因車禍死了幾年了。”

    江就就是這片的片警,居民信息早已刻在腦子裏,此刻報出來又沉又順,隻是聲音有點啞。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平時劉嬸作息挺規律的,性格很好,跟鄰裏關係都處得還行,沒聽說過和誰結了仇。”

    程亦“嗯”了一聲,翻看著手機上剛同步過來的初步信息,眉頭緊鎖。技術隊的動作很快,但遠沒有江就的版本細致入微。

    江就說完了,“我要做什麼。”

    程亦目光在他臉上停頓了幾秒,抬起手,五指插進他半濕的額發向後一捋,幹燥灼熱的掌心猛地貼上他微涼濕潤的額頭。

    江就“啪”地一下拍開。

    程亦淡寫收回手:“回去洗澡,不許感冒。”

    “用不著。”

    程亦重複道:“去洗澡。”

    江就在他轉身時一把扯住他,認真地道:“程亦,我是最了解劉姨的,我有用。”

    程亦說:“誰說你沒用,後麵會有人找你的。”他頓了頓,掃了眼江就濕透的警服,“換套衣服,晚點要開會。”

    江就才勉強點頭,眉眼地鬆快了。程亦張了張嘴,後邊忽然傳來一聲:“程哥!”,他隻好又閉上嘴,揮了下手,“去。”

    江就轉身大步離開,不耐煩道,“知道了。”

    抵禦濕冷的腎上腺素在這幾句話裏消褪,程亦的背影連同那點短暫的暖意一同消失,江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天色沉了下去,像一塊巨大的、濕冷的鉛灰色幔布,罩住了這座城市。

    江就再回來時已經近八點了,警戒線旁已經架起了幾盞強光燈,他站在轉角遠遠望著。

    程亦不在,隻有三兩警察在維持秩序,疏導居民。

    凶手將屍體拋在一樓樓梯間,意味著整棟樓的住戶都無法正常進出。為了方便勘查,也為了照顧居民的日常生活及心理狀況,局裏協調了附近的賓館供他們暫時入住,幾個誌願者和民警正幫忙搬運行李。

    “小江?”一聲極輕的叫喚在身旁響起,江就猛然回神,“黎伯!”

    “吃飯了嗎?”黎伯說,“還沒收工啊……哦,你們最近是要忙了哦……”

    “您吃了沒有?東西拿完了嗎,要不要幫手?”

    “不用,不用。我搬完了,我就……”黎伯話停住了,看了一眼被燈光照得慘白的警戒區,歎了一聲,“……就回來看看。”

    江就了然,目光無意中掠過黎伯身後的棋桌。棋桌斑駁,細細的溝壑積著水,幾片樹葉粘在棋盤上。平日這裏是老人們聚著打牌下棋的地方,最是熱鬧。

    江就囑咐道:“這幾天有什麼事就找我們,最好別自己出來。”

    “我這幾日要走了。”黎伯笑了笑,聲音飄忽忽的,像一陣煙。

    “走?要去哪?”

    “去和我那個兒子一起住,他早就讓我去了。我想一個人住也挺好,不用和年輕人互相煩嘛,是吧?”黎伯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撲著,“他知道這出事急得不行,馬上就買票過來了,我說我去北站接他呢,他還不肯。”

    話音剛落,老人握住江就的手,一下一下拍著,緩緩道,“小江,你是個好孩子,要好好的。我也怕,畢竟這種事……唉,走了不知還能不能回來,人老了啊…”

    江就好像哽了一把粗糙的沙粒。

    “江就。”

    程亦站在不遠處,仍舊沒什麼表情,不過看起來比下午見到時更疲憊,早上的女警察正站在他身旁緩聲彙報著什麼。

    黎伯鬆開了手,拍了拍江就,“叫你幹活去啦,要好好的。不用做多大官,健健康康就好。好了,我走了。”

    飽含真誠的語氣,仿佛叮囑家中小輩。

    “我送送你。”江就跟著上前兩步,黎伯擺擺蒲扇,意思是不用。

    誌願者遠遠地望見了老人家,江就示意,便立刻有人上前來。

    程亦又喊了一聲,“江就,過來。”

    江就翻了個白眼走過去。

    “負責這片的同事,江就。這是徐良月,刑偵大隊的。”

    江就忙伸出手:“你好。”

    “你好,叫我良月就好。”徐良月笑笑,將手套扔到專用回收袋中,回握了他。

    程亦沒看二人,隻環視著現場,問:“林昭現在怎麼樣。”

    徐良月答:“剛才逼她休息了會,現在應該又在幹活了。”

    “讓她量力而行,催一下其他人忙完了盡量來支援,或者打報告向市局借點人用。”程亦說完指了兩個攝像頭,對江就道,“這兩個,連接的警務室在哪裏?”

    保安遠遠望見警車駛來,認出了副駕駛下來的江就,忙打開門迎接。江就簡單介紹了兩人,程亦隻道了聲“打擾了。”便坐在監控前,雙手分別操作手機和鼠標。

    徐良月在警車旁打電話,保安座位被占了,站在一旁和江就閑聊:“剛才已經有人來拷過了,近三十天的都拿走了。”

    江就隨口問道:“今晚怎麼就你一個人在啊。”

    “嘖,一個兩個都慫得要死,要不是上麵說加200我也滾了。”保安掏出包煙順手給江就遞了一根,江就正想拒絕,程亦頭也沒回,敲了下鍵盤,揚聲喊了一句,“江就!”

    江就一個激靈,嘖道,“幹嘛?”

    程亦起身,椅子腿劃過地板,發出刺耳的噪音。他看了一眼保安,公事公辦道,“這幾天麻煩配合警方工作。”說完目光落到江就的臉上,拔出U盤,麵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走。”

    江就對保安快速地道,“那我先走了。”

    徐良月恰好掛了電話,見二人並肩走來,轉身徑直走向警車,率先拉開車後座進去。江就見狀搶先一步拉開駕駛位,程亦睨他一眼,江就扶著車門道,“我開車。”

    程亦:“開屁,邊上去。”

    江就還想堅持,對上程亦那雙沒什麼溫度的眼睛,悻悻地“嘖”了一聲,甩上車門,繞到副駕坐了進去。

    程亦係好安全帶,發動引擎:“有什麼新消息。”

    徐良月身子微微向前,看了眼江就,“初步判斷死者頸部有勒痕,但致命傷是胸口的銳器傷,失血量大得異常。而且現場發現的足跡混亂,證明不止一個人進出過樓梯間。”

    程亦點了點頭,餘光掠過旁邊。江就側頭靠著車窗,眉頭緊鎖,望著窗外流動的夜色,不知在想什麼。

    程亦收回目光。

    紅藍警燈無聲閃爍,劃過濕漉漉的街道,將冰冷的雨水染成一種變幻不定、令人不安的顏色。

    綠水市江水分局

    技術中隊的辦公室亮著燈,空氣中混雜著電腦散熱器的低鳴、咖啡的焦苦味和一種無形的、凝重的專注。

    程亦將一個U盤遞給一個正埋頭在數據流裏的技術員,“有什麼新發現嗎。”

    技術員接過U盤,歎了口氣,“程哥,這數據量太大了,初步篩選需要時間。”

    “我知道,辛苦。通知一下,三分鍾後來會議室開會。”

    江就跟在他身後,穿過江水分局刑偵大隊辦公室公共辦公區,電話鈴聲、鍵盤敲擊聲和壓低了的交談聲混成了一片,徑直走到廊拐角處推開門,程亦側身讓江就先走進去,反手帶上了門。

    江就很少來江水分局,更是沒進過程亦的辦公室。

    “我要做什麼?”江就再次開口,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有點突兀。程亦目光沒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手指飛快地打字回複著什麼,語氣沒什麼波瀾:“沙發沒電,飲水機沒毒。”

    江就嘖了一聲,在程亦看不見的角落衝他揮了一拳,沒去坐,也沒去倒水。他走到窗邊,學著程亦剛才的樣子,將百葉窗推開一條稍寬的縫隙。雨後微涼的夜風立刻湧入,稍稍驅散了室內的沉悶和他心頭些許的煩躁。

    他從窗戶的倒影裏能看到程亦靠在桌邊的側影,專注地看著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

    兩人一坐一站,一靠一立,沒有任何交流,辦公室裏隻剩下程亦偶爾敲擊手機屏幕的細微聲響和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噪音。

    過了大概一兩分鍾,程亦終於按滅了手機屏幕,發出輕微的“哢噠”聲。他抬起頭,落在江就的背影上。

    “走吧,開會。”

    會議室靠近走廊盡頭處,江就和程亦進去時坐了好幾個人,大黑板上已經寫了幾個人名和簡單的關係圖,幾個刑警和技術員圍在電腦前。門板開合,幾人俱是抬頭。

    “程哥。”

    “程哥。”

    “江就?”一個女聲喊了一聲,江就抬頭,是以前培訓時認識一個師妹,李佳民,和他關係不錯。聽說前段時間她被抽去市局協助破獲了一起惡性綁架案件,喜提了幾天小長假,估計是剛回來上班。

    李佳民意外地笑道:“好久不見!”

    江就也笑道:“好巧。”

    帶上程江籠共就七八個人,長桌最前麵左右分別是徐良月和一個年輕刑警,林昭坐在徐良月旁邊,江就索性坐在了林昭身旁。程亦徑直走向主位,介紹完江就後掃了一眼幾人:“人到齊了?”

    右邊最前麵操作著電腦的刑警無奈道:“齊了,就這麼多。”

    程亦坐下滑開椅子,對徐良月道示意道,“那開始吧。”

    徐良月站起簡單介紹了下案件,就著黑板的關係圖梳理了一番,將目前的疑點逐個列出。技術中隊的還在摸查階段,微量物證的進一步檢驗結果還沒有出來,站起來如實彙報了。

    程亦點點頭,指節輕叩桌麵,目光轉向江就:“江就,你配合晏梓。”他指向方才應聲的年輕刑警,“等會散會後把你片區人流量大的關鍵節點,近期進出頻繁的、尤其是與死者可能有關聯的人員特征,盡快整理出來,彙總給他。”

    晏梓朝江就禮貌性地點了下頭,江就幹脆地應道:“明白。”

    “林昭。”

    程亦的視線轉向,林昭站起,聲音疲憊卻條理清晰,“根據屍體位置、姿態及周邊血跡、拖痕分布,判斷樓梯間為拋屍現場,非第一作案現場。初步結論死者係被他人扼壓頸部致機械性窒息死亡,腹部刺傷為生前傷。”

    她說著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推斷死亡時間約在發現屍體前12-18小時,與我市昨日強降雨時段高度重合。”

    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空調運轉的微弱聲響。死亡時間與強降雨重合,意味著現場痕跡可能遭到嚴重破壞,戶外監控效果也會大打折扣,這無疑給偵查工作增加了巨大難度。

    “辛苦了。”程亦捏了捏眉心,“…目前能跟進案子的法醫隻有你一個,我知道擔子很重,你要頂住。”他忽然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量力而行,勞逸結合,有任務困難隨時報告。”

    林昭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隻是又喝了一大口水。

    “隻有林老師嗎?”李佳民皺著好看的眉毛,語氣關切又不解,“那怎麼忙得過來?後期的屍檢複核還有那麼多工作…”

    江就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程亦。他平時隻待在派出所,知道分局各個部門都忙,但具體人手緊張到什麼程度,尤其是技術中隊和法醫這種專業崗位,他並不完全清楚。

    程亦的目光投向李佳民,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是平靜地解釋:“張法醫退休了,新招的人還在走程序,其他的法醫手頭都有案子。技術隊那邊痕檢和影像分析也缺人,幾個同事被臨時抽調到市局搞專項行動和培訓了。”

    “但我們這起算是惡性……”李佳心直口快,還想再說。

    “佳民。”徐良月輕聲打斷了她,微微搖了搖頭。

    李佳民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氣氛微妙,立刻噤聲,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看了眼江就,後者衝他聳了聳肩。

    程亦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語速不快但有份量。

    “人手是緊張,但案子不等人。目前,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利用好現有的一切資源,把已有的線索吃幹榨淨。至於人手問題我會再想辦法協調,必要時向市局甚至省廳求援。”語畢,他掃過眾人年輕、肅然的臉龐,淡聲道,“彙報繼續。”

    散會時近十一點了,李佳民和江就互相招呼了幾句,隨即掏出手機腦袋湊到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直到晏梓招呼了一聲,江就才擺擺手和她分別,跟著晏梓一前一後地出門去。

    程亦仍坐在主位上,看著桌上散亂的資料,心中隱隱湧上不安。

    似乎有一場風暴正在緩緩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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