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95 更新時間:25-10-03 21:17
宣德帝靜靜的聽完孟津邢的稟報,手指緩緩撥弄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低垂的眼眸掩去了所有表情。
周祿平見皇帝沒有多少反應,輕聲喊了一句:“陛下…”
宣德帝慢慢的抬起頭,目光直直的鎖定在下麵跪在地上的孟津邢,不帶喜怒地聲音響起:“那愛卿審出什麼沒有?”
“回陛下的話,那刺客剛押入大理寺獄,臣便親自去提審,可此人冥頑不靈,臣上了刑才…。”孟津邢跪在地上止不住地顫抖。
宣德帝幹等了半天,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太監立刻會意忙說:“是誰?別讓陛下幹等著。”
“是…是三殿下”孟津邢深吸一口氣吐出那人的名字,朝堂上一片嘩然。
禦座之上的皇帝聽他說完,撥弄扳指的手指停了下來,抬眼掃視底下的文武百官,最終落在低眉順目的衛筱身上,衛筱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滿朝文武屏息凝神,連衣袍摩擦聲都幾不可聞,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了腦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殿上的眾大臣都大氣不敢出,跪在地上等著皇帝的發落。
“陛下,據臣所知,翰林院學士衛筱曾闖入刑部大獄帶走了三皇子,宮宴遇刺之事尚未解決,衛筱包藏禍心,私藏逆黨,臣覺得需將他革職查辦。”工部尚書薛闊向斜前方走了一步跪在地上朗聲開口。
衛筱上前隻是跪在地上,什麼話也不辯解,安靜的聽著薛闊把話說完:“薛尚書,本官在那日前曾進宮求與陛下,陛下親賜琉璃燈讓本官去放人,何來包藏禍心,私藏逆黨之說?還是說…”意味深長的說:“薛尚書不去調查宮宴遇刺案,卻有閑心去關注本官的動向?難道不應該治薛尚書辦事不力,多管閑事之罪?”
薛闊被懟地的臉紅脖子粗,繼續說:“黃口小兒,強詞奪理!陛下,臣以為此人行事乖張,不能勝任翰林院學士之要職。”
“本官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郎,薛尚書如此動怒,難道不是在怪陛下識人不清嗎?”衛筱嗤笑一聲。
宣德帝眯起眼睛看了看衛筱,視線左移望著這個膽大包天的薛闊,下達了最終的指令:“大理寺卿辦事不力,著刑部侍郎與其一同調查宮宴遇刺案。衛卿,朕再給你三天時間,要麼交出逆子,要麼…交出你的烏紗帽。朕乏了”皇帝說完轉身離開。
“臣遵旨”
周祿平慌忙跟上,用又尖又細的聲音給大臣們傳達指令:“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衛筱跪在地上叩頭之後,站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隨著人流走出大殿。
雪花飄落在宮牆上,一片萬籟俱靜,宮道兩旁站著兩排侍衛,穿過幾扇小門就到皇宮與外界的交彙處正舉門。
衛筱先父親一步走上了馬車,衛晤咎沉著臉上車,坐在一旁。
衛筱吩咐完馬夫,回頭就見父親臉色不太好的看著自己,搶先開口:“父親,我與三殿下幼時相識,如今的情誼還在,陛下此舉頗為不妥”
“慎言。為父知曉你和三殿下情誼匪淺,可是天威難測。三殿下之事,陛下未深究,已是天大恩賜”衛晤咎歎了一口氣。
“父親,薛闊是二皇子的人,他今日在朝堂上詆毀與我,看來有些人要按耐不住了。”衛筱低聲說。
衛晤咎擺手止住話頭,示意回府再議,此時確實不是討論這件事的好時機。馬車緩慢的前行著,街道上恢複了往日的繁華,各種零食鋪子擺了出來,熱鬧非凡。也隻有京城在下雪時分還能有如此盛景。
衛晤咎卻沒有多少心思看那些繁華,沉下心來思考如何過了此次難關。衛筱想著給顧褚晏帶些點心回去,就叫停馬車,起身下去。
離馬車不遠尋得一處點心鋪子,仔細挑選幾樣,付了銀子。回到馬車將手裏的桂花糕遞給父親:“父親素來愛吃些桂花糕,給買了些。”
衛晤咎接過兒子手裏的糕點,心裏雖然有些感慨,但是仍然放心不下。
回到府上時顧褚晏已經醒了,身子還有些虛,隻得坐在床上歇著。衛筱推門進來,見人已經醒來,行禮之後將糕點遞過去。
“多謝太子傅的救命之恩。”顧褚晏接過糕點稱謝,眼神似有似無的閃躲。
衛晤咎敲了敲門,顧褚晏出聲道:“進來吧”衛晤咎這才推門進來,俯身行禮。
“微臣叩見三殿下”
“太傅起來吧,我一介廢人,如何稱得起三殿下?”顧褚晏自嘲的說。
“三殿下,此言差矣,陛下隻是一時氣急,才會如此行事,殿下稍安勿躁。”衛晤咎勸道。
衛筱在一旁站著,輕聲說:“三殿下用些膳食,自昨日將殿下帶回時都沒有吃東西,是臣照顧不周”
“無妨,能活著走出水牢,已是萬幸,也不在乎這些了。”顧褚晏平淡的說。
“來人,去煮一碗白粥來!”衛晤咎吩咐完轉頭對顧褚晏道:“殿下身體還有些虛弱,隻能喝些粥慢慢適應。”
顧褚晏點點頭,左右不知將糕點該放在何處。衛晤咎拿過顧褚晏手裏的糕點隨手放在桌上。下人送來一碗粥來,放下便退了出去。
“殿下稍用些吧”衛筱端起碗過來。
“好”顧褚晏接過慢慢吃些。
“臣等先去做事,殿下好生休養”衛晤咎說完帶著衛筱離開,雕花木門輕輕合攏,隱約聽得見玉匙碰觸碗壁的清脆聲響。
窗外風聲簌簌,院內的梅花鮮豔奪目,火紅似血,在這冰天雪地裏倒是獨出一番風味,平添了幾分喜氣。
皇宮裏,宣德帝獨自坐在禦書房中,手中緊捏著一封密信,燭火映照下,他的眉頭緊鎖。
信紙上的墨跡尚未幹透,顯然是剛剛送達。
他指尖微微用力,信紙邊緣被捏出幾道細微的褶皺。
周祿平垂首立於一旁,大氣也不敢出。良久,皇帝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如何了?”
周祿平連忙躬身:”回陛下的話,暗衛已查實,三殿下確實在衛府養傷,衛大人父子二人寸步不離地守著。”
宣德帝輕笑一聲,將信紙擲於案上:”朕的兒子,倒是比朕更得人心些。”
周祿平不敢接這話茬,隻得將頭垂得更低些。
宣德帝不帶喜怒的聲音響起:“無事便退下去。”
“嗻,奴才告退”周祿平俯身退出殿外。
待周祿平退下,宣德帝從案幾暗格中取出一方錦盒,盒中靜靜躺著一枚斷成兩半的青玉玉佩。
正是當年三皇子出生時,宣德帝贈與他的,他帶了整整十七年,一刻也不曾離身。自那日他臨走前將玉佩摔斷,到現在已經七日了。
宣德帝目光遊離在玉佩上的花紋,斷裂的地方是那麼的刺眼,或許皇帝本就是無情的吧…
從前的所有父子情深,到如今也就剩下了玉斷父子離心,僅此而已。
下了幾日的大雪,如今倒有了幾分停歇的征兆,皇宮裏,紅牆青瓦映成了一幅靚麗的風景畫。
自那日衛筱從皇宮裏出來,宣德帝就大怒一場,除了上早朝外,其餘時間都在祈年殿裏待著處理朝政,誰來都不見。
“陛下”周祿平慌慌張張的跑進殿裏大喘了幾口氣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
“何事禦前如此慌張,成何體統?周祿平,你的腦袋不想要了?”宣德帝聽他說話大喘氣本幾天批奏折就累的慌險些厥過去。
“奴…奴才知罪,太子殿下不好了!”周祿平趕緊認錯。
宣德帝聽到這個消息,更衣都沒來得及,大步趕往乾元宮的方向,一路上太監宮女見皇帝怒氣衝衝的往東宮趕,都不敢抬頭。
剛到乾元宮的宮門口,見三位老太醫匆忙的往裏趕遇見宣德帝急忙行禮:“叩見陛下,陛下萬福”
宣德帝擺了擺手:“這禮就免了,趕緊去給太子看傷勢。”宣德帝不等說完抬腳往太子的寢殿裏走。
“是”老太醫聽罷跟在皇帝身後往裏走。
去到內殿裏,一股濃厚的血腥氣撲麵而來,之後才是藥味。太子虛弱地躺在榻上,臉色慘白如紙,腰肋處不斷滲出鮮血,染透了雪白的中衣,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殿外。宣德帝看著太子如此模樣,睚眥欲裂。
太醫小心翼翼的掀開紗布,露出一道細窄的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青黑色——像是某種淬了毒的銳器所傷。
張太醫低聲說道,聲音帶著幾分驚疑不定:“這傷口…像是短刃刺傷,且角度異常刁鑽,不是近身,很難造成這樣厲害的傷口,這毒甚是罕見。”
宣德帝盯著那道傷口,猛地想起——宮宴之上,能近太子身邊的,除了內侍宮女外,便隻有那些宗室貴族和朝臣了……
“還在等什麼?把太子的血止住了,不然太醫院的所有人提著頭來見朕!”皇帝的言語裏帶著十足的怒氣,震得在場之人小心翼翼不敢呼吸,生怕被皇帝下令杖殺了事。
太醫們一手拿著藥一手拿著醫書,一位姓張的老太醫在針袋裏拿出銀針,在太子幾處重要的穴位紮了下去,有陛下一邊看著那些太醫倍感壓力大。
幾針下去,血倒是止住了,但太子人還是昏迷不醒,唇色蒼白,被子上和床榻上的血鮮紅刺目,看的人心都揪在一起。
窗外的樹上停留著幾隻烏鴉,今日的天氣也不大晴朗,烏雲在天空中漫無目的的飄著,屋簷下的銅鈴隨風擺動發出沉重的聲音。
太醫們頂著皇帝的壓力從晌午忙活到了後半夜,才堪堪保住了太子的性命。老太醫跪在一旁,宣德帝坐在床上,緊握著太子有些涼的手,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如果不是三皇子,那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宮宴上謀害當朝儲君?!
太子遇刺絕非偶然,宮宴上各方勢力雲集,若儲君真有不測,朝堂必將大亂。北境戰事未平,南疆又蠢蠢欲動,若此時東宮動搖,那些蟄伏已久的狼子野心,怕是要按耐不住了…
“傳令下去,儲君遇刺一事,皇宮裏禁止討論,違者殺無赦。參加此次宮宴之人派暗衛仔細盯梢,若有異動,朕給他們先斬後奏之權”宣德帝沉聲下令。
周祿平領命退下,給宮裏宮外宣布聖旨,順帶去一個特別的地方吩咐事情。
“陛下有令,凡那日參加宮宴之人,爾等要仔細盯梢,若有異動,陛下親賜爾等先斬後奏之權。”
“謹遵陛下聖旨!”
皇宮裏,殿外一個小太監躬身進來:“陛下,貴妃娘娘前來看望太子,拜見陛下。”
坐在榻上的皇帝沉默了良久,沉聲開口:“宣進來”
小太監行禮完畢退下,到殿外宣旨,貴妃紅著眼眶走近殿裏,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行禮,略帶哭腔的聲音響起:“臣妾參見陛下”
宣德帝看著貴妃,眼底透著不耐煩,但還是強壓住心裏怒意道:“起來吧”
太醫給貴妃請安之後繼續給太子診脈,昭貴妃緩緩站起,將身後奴才手裏的東西接過,對皇帝說說:“臣妾聽聞太子受傷,宮裏還有那些年父親從邊外帶回的藥草,不知對太子的傷勢有沒有作用。”
宣德帝臉色微變,點點頭,邊上太監接過昭妃手裏的盒子給皇帝看:“辛苦貴妃的一番好意了,拿下去吧。”宣德帝見她並沒有要走的意思:“貴妃似乎還有要事?”
昭貴妃掀起衣袍跪在地上,連著三個叩首:“臣妾懇請陛下看在多年父子情深的份上,放過臣妾的孩子。”
“昭貴妃,你應該知道,現在所有的證物都指向他,朕也沒有辦法,如果不是他做的,刑部自會給他一個清白,你且回去等著吧。”宣德帝看透了昭妃的心思,臉上的笑意消失,逐漸變得陰沉。
貴妃愛子心切,隻知曉顧褚晏在水牢裏已經關了快七天,並不知道被人救走了因此隻得繼續請求:“陛下,褚晏這孩子最是重情重義之人,斷不會做手足相殘這等事,他在您膝邊長大,他的秉性陛下您是最了解的,他不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朕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沒有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而是先把人關起來。”
貴妃心裏有一瞬的害怕但是為顧褚晏,她豁出去了:“褚晏在那次雪天後身子骨就不似從前了,他經不起這樣的懲罰了,陛下!”
宣德帝的怒氣再也忍不住:“太子如今還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不管是不是他,朕都要關起來!”
“陛下怎可如此?褚晏幼時最尊敬的就是你和皇太子,這樣做…會傷了陛下和他的父子之情…”貴妃嚐試著勸說。
宣德帝一直看著昏迷的太子,怒氣大盛:“夠了!太子還在昏迷,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昭貴妃禦前失儀,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朕念其無心之失,來人!將她帶下去,閉門思過,沒有朕的旨意,不許踏出宮門一步。”
貴妃跪坐在地上,無神的被進來的侍衛架著帶下去,內心痛苦不堪。
宣德帝在乾元宮陪著太子,等病情穩定下來了,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乾元宮,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回寢殿洗漱更衣後,去了一趟太後宮裏。
宣德帝一掀龍袍跪在地上恭敬行禮“兒子給母後請安。”
太後的宮裏常年焚著檀香,摻雜其中的是香火氣息,太後跪在佛像麵前,口中念經文,手中撥弄著念珠。
聽見宣德帝來了,太後手中念珠緩緩停頓:”皇帝可知,昨夜佛前長明燈熄了三回,哀家就知道宮裏要出大事...”
良久才起身坐到正殿的位置上:“承翊的傷勢如何了?”
“回母後的話,翊兒他傷勢過重,昏迷不醒,昨夜出血不斷,朕去守了一夜,傷勢穩定了今早趕來和母後請安。”皇帝起身站在一旁說。
“哀家聽聞,皇帝把晏兒關起來了?”太後的語氣喜怒不定。
“是的,查出來的東西都是在他那裏,朕命人關了起來。”宣德皇不置可否的回答。
“別怪哀家多嘴,晏兒和承翊那兩個孩子自小最是情深,晏兒斷不可能如此行事,皇帝…”太後費心勸說。
“母後,此事朕自有決斷,朕還有政務,先告退了”宣德帝說完大步離開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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