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母親

章節字數:2907  更新時間:25-10-06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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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火符的火光再次燃起,可許弱水卻不再身處木屋之中,而是在不知不覺中被轉移到了另一片他不熟悉的黑暗之中。

    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人很容易就被這低迷所影響,可許弱水卻輕鬆自如。

    別說懼意,就是連一絲警惕心都無。

    這世上沒有多少黑暗能夠困住他,再說了,誰會去害怕自己研究了半輩子的事物?

    許弱水把劍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斜睨一瞥,木屋至少還有些簡陋的家具,不像這裏,就是個完全的虛無空間,直通通就像個棺材一樣。

    他往前走了大約三四步左右,他的麵前出現了一扇虛掩著的門,門上的木材都腐爛透了,有的地方還缺了一根半根的。

    許弱水沒去在意,心裏隱約覺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卻出現了一扇門?

    普通人可能要謹慎這種情況的出現,但他不一樣,他心裏在期待,這扇門後麵說不定有他想要看到的東西。

    細劍推了推這門,劍刃上的豔紅忽閃忽閃的,紅光下更顯怪譎。他在門前僵持了會,還是說服了自己,他大開大合的一揮,這半拉門不用劈就開了,他心情愉快的哼著不成曲的小調,齒間蹦出的字詞組成了一句話:

    “謝澪他一個人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吧~”

    門已開,內裏是刺眼的白,與“棺材”內的伸手不見五指處於兩個極端。

    許弱水兩步並一步走進門中,火光和許弱水的背影一步剛跨進,就被白光所吞噬,消失的無影無蹤。

    *

    嘀嗒嘀嗒。

    木屋內的嘀嗒聲既像是水聲,又像是鍾擺之聲,一下一下敲擊的人心裏發緊。

    謝澪解開一葉障目,他站如鬆柏,把指尖的光亮移近了女人的臉,他們之間隻憑這一束光亮隔開。

    目前看來,這詭物似乎沒有攻擊性,眼睛圓溜溜的沒有棱角,謝澪試探的發出一句問好,她沒有回話,神情變得迷惑起來。

    女鬼被繩索捆住雙腳,整個人呈垂吊狀,嘴唇一張開就隻能發出啊啊的無意義音節,過多的血泡卡在她的喉嚨裏咕嚕嚕的要往外冒,軟弱無力的雙手想要抬起,卻總是無濟於事,猶如一灘爛肉。

    謝澪在心中默念著靜心咒,看她的反應就是有話想說,隻是她說出的東西聽起來太吃力了。

    謝澪仔細拚湊起這些斷音,在他沒注意時,女鬼冰冷滑膩的手心覆上他的臉,謝澪沒有拍開她的手,因為他總算是在這些不成調的音節中聽到了很清晰的一句……

    “孩子。”

    這詭東西的指甲利落圓潤,不似尋常詭物的長指甲,這麼一看,微弱的光亮下,還真就像是普通美人的手,分不出個一二。

    這樣一雙落落大方的手在謝澪的臉上摸來摸去,蹭上了許多油脂樣的東西。

    他說過,除了森林,他和母親出不去任何地方,能夠出現在木屋還認識他的。

    除了母親不會再有別人了。

    “你認識我?”

    謝澪聲線不穩,他冷靜的外皮被他親自撕裂開,在聽到那兩字時驟縮的瞳孔也不客氣的反應出他的驚訝,這次是身體比大腦搶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沒法控製這些意外的流露。

    “澪…”

    他抬手就想削去那困著她的鐵鏈,可當劍鋒在鐵鏈上發出灼眼的火花,他停住了手臂。

    允在提醒他——他太衝動了。

    謝澪用帕子小心翼翼的包起女人的手,他記得母親的小指處有一個指節外翻。

    他猶疑著摸上小指節時摸到了一個明顯的外翻,布滿瘀血的手成了對他猶豫的懲罰。

    謝澪不再遲疑,下手利落,禁錮著常媛羨的桎梏在“允”的刃下像是泥水一樣被砍斷,突如其來的墜落讓她害怕的緊閉雙眼,但意料中的響聲沒有襲來,而是帶著暖意的懷抱取而代之,謝澪穩穩護住了她的頭。

    女人剛一得到自由,就立馬迫不及待的抬頭去看謝澪的臉,她渾身的骨頭都像是溶解在了這間屋子裏。

    朽木的房梁看上去年久失修,卻能承受住一個成年女人的體重。

    “澪…澪澪……”

    謝澪任由她摟緊自己的脖子,任由她被血黏在一起的頭發蹭上自己的胸膛,脖頸,耳側。

    他在萬劍宗單一的生活,讓他產生了潔癖症,可現在他就這樣任由血淚油膩在自己的身上混合,就像當初他和母親的最後一個擁抱。

    謝澪撥開懷中人遮臉的發絲,這張毫無血色的臉龐是他怎麼樣都無法忘卻的回憶,即便她的臉詭化嚴重,謝澪還是從她眉旁的那顆痣認出了她。

    這個狼狽不堪的女鬼就是他已故多年的母親——常媛羨。

    十幾年過去,母親的懷抱一如既往的冰涼。

    “母親,我是謝澪……我是澪澪。”

    他動作輕柔的抹去常媛羨臉上的髒汙,死死咬住唇瓣,嘴裏反反複複說著這一句。

    謝澪有好多話想要和母親說,可胸口那一口氣不上不下,堵得他無法說出他心中的任何一句話,隻能機械化的重複著同一句話,他的名字是母親給他取的,仿佛他們之間除了這個名字就沒有了其他的聯結。

    兒時他沒能及時發現不對勁的無助,在他長大後變成了無法言明的真心。活著的這十幾年回馬燈一樣浮現在他的眼前,十八歲的他正如回到了九歲的那天。

    常媛羨情況不太明朗,能說會道還保留著神智,但樣子如此恍惚,說明她能夠保持著這一點神智已經是極限。

    他要帶母親回家,他必須要想個辦法……

    “母親,是誰把你關在這的?”

    謝澪一字一頓,像是麵對小孩學話,慢吞吞問道:“是誰,把你,關在這?”

    “澪…孩子……”

    常媛羨笑著不理會他的問題,掰著手指在數些什麼,每掰下一根手指,她就會叫聲“澪澪”,直至第十根手指,黑暗中探出一柄劍刃直愣愣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謝澪想都不想,伸手就去握住那利刃,瘋子一樣割開了手心也不肯放,惹得那劍的主人半邊腦子都麻了,一聲驚歎隨之而出:“你瘋了嗎?!!”

    聲音大到讓反應遲鈍的常媛羨都注意到了他,轉頭一看到那人的臉叫的比那聲驚歎還要大聲,淒厲無比。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錯了是我錯了!不要去找他…不要去找他!”

    常媛羨顫抖著手抓住許弱水的腳,一遍一遍在他腳邊磕下頭。

    許弱水躲也不知怎躲,說也不知怎說,腳邊一個,手上一個,他真是炸了毛了。

    “這…這什麼鬼啊!謝澪你瘋了是嗎!還不快放開!”

    他忙把佩劍收回符紙,腦子裏一片亂麻。

    小小一片地,懵逼的他,疑似中邪的謝澪。

    “母親。”

    謝澪輕聲哄回驚嚇過度的常媛羨,對許弱水道:“這是我的母親,弱水兄……”

    “我想帶母親回家。”

    母子倆蜷縮在一起,謝澪學著民間母親的模樣,拍拍她的背,想要安撫她。

    許弱水凝視著常媛羨,沒有去回答謝澪的話。他用劍斬斷了自己的衣袖,蹲下拉過謝澪拍打著的手就自顧自的包裹起來,“你關心**,我關心你。”

    他如是說道,語氣中似還有些…若有若無的氣惱之意,說得不容置疑,噎得謝澪想不領情都難。

    “你之前說過,是有人把她封在這的對吧?既如此,那就一定有解除封印的辦法。”

    謝澪從來不是急躁的人,能讓他變得急躁的人或事也就這了。

    許弱水在常媛羨身上投去的目光犀利,“有是有,但…”

    他欲言又止,思索了會,把謝澪受傷的那隻手拉到自己的胸前,正色道:“澪兒,看著我,我的心跳如何?”

    “什…麼……”

    謝澪吃了許弱水一記手刀,立馬就倒了下去。

    許弱水抱住跌向他的謝澪,再看向謝澪懷中的常媛羨,哪還有什麼常媛羨,有的隻是一隻麵目全非的瑕疵鬼。

    “哎…執念啊。”

    常媛羨的確還在這間屋子裏,可不是這隻小怪,實在要說的話,那幅畫就是她,她就是那幅畫。

    人有三魂六魄,身死之後三魂散,六魄滅,這裏卻有人把常媛羨的三魂融封進了這幅畫裏,人少了三魂就是不完整的,不完整的靈魂將永世不得超生。

    這麼輕易被這種級別的小妖鬼蒙蔽住,謝澪這個小鬼頭太會演,每次一提到就裝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如今來看,其實每次這心裏早都翻江倒海了吧。

    許弱水把他橫抱起,趁機捏了把他的臉頰肉:“太不誠實。”

    “呃啊,全是屍油……”

    許弱水甩了甩手,這小子是跟那詭物抱的有多緊啊,臉上都被抹的油光水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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