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09 更新時間:25-11-06 22:46
莊周雲淡風輕的話像冰針,紮的李白心口發悶。
他看著亭長妻子那刻薄的嘴臉,眼底翻湧的戾氣幾乎要溢出來了。
“知道了......”終究是顧慮著眼下局麵,他咬了咬牙,強行將胸腔裏的火氣按捺,隻餘下不甘的悶響。
驟然轉身坐回鯤寬闊的脊背,身子挺得筆直,每一根線條都透著壓抑的憤懣,卻沒再說一句話。
莊周眸色微沉,冷然的目光在李白緊繃的身上停留片刻,確定他已強行壓下怒火,才緩緩斂去眼底的冷意。
“還望少俠這次莫再誆我了,不然我真的不介意送你一程的。”說話間莊周眉宇間的清冷如冰雪消融,重新漾開那副溫潤如玉的笑意。
轉身時,衣袂輕揚,步伐從容地走到扁鵲身旁。
迎著扁鵲眼中滿溢的焦急與疑慮,他率先彎起唇角,聲音溫和的像春風拂過湖麵:“沒事了,我們也坐下吧。”
扁鵲的目光在二人之間穿梭,沒有立刻應聲。
那雙清澈的眸子不安的瞟向不遠處的李白,見李白脊背緊繃,周身籠罩著未散的低氣壓,嘴唇動了動,似有擔憂的話要出口。
莊周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指尖輕輕搭上他的衣袖,稍一用力便將人穩穩按坐在鯤寬厚的脊背上。
隨機自己也順勢靠著他坐下,動作自然流暢,仿佛剛才那片刻的冷然從未出現過,隻留下扁鵲時不時的偷偷用眼角餘光關注著李白的動靜。
鯤的背脊穩如磐石,載著三人穿梭在變幻莫測的幻境雲海間。
周圍的雲層被它龐大的身軀劈開,如流水般飛速後退,天邊的日輪忽明忽暗,時而噴薄出萬丈金光,時而沉落為漫天星子。
時光仿佛在這不知疲倦的遨遊中被無限拉長,分不清已跨越了多少個春秋寒暑。
莊周端坐著,略一側眸,就見扁鵲身旁的扁鵲始終蹙著眉,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眼神時不時飄向身後不遠處沉默的李白,顯然還在為方才的事憂心忡忡。
他忽然輕笑一聲,抬手用手肘撐著膝蓋,手掌拖住下巴,一雙眸子彎成了月牙,帶著幾分刻意的討好與期待,看向扁鵲輕聲喚道:“呐,小鵲,你還有沒有糖丸了啊?拿顆給我唄。”
扁鵲被莊周突如其來的話問的一怔,等反應過來莊周說的是那水果味的藥,原本就因擔憂而緊繃的臉色瞬間暗沉了幾分。
方才在腦海裏盤旋的憂慮也被這不合時宜的請求暫時壓了下去。
他微微坐直身體,鄭重地看向身旁的男人,語氣帶著幾分無奈與認真:“說了很多次了,那個不是什麼糖丸,是水果味的藥。後麵......後麵我在給你做沒有藥性的糖丸。”
莊周聽完毫無創新的解釋,臉上的期待立馬淡了下去,不滿的收回視線,轉而望向前方翻湧的雲海美景,嘴角不自覺地嘟了起來,小聲嘀咕道:“又不是毒藥,吃一顆也不礙事吧。”
聲音雖輕,卻清晰地傳到了扁鵲耳中。
扁鵲聞言心裏沒來由地升起一股氣,平日裏的怯弱都少了幾分。
他看著莊周的側臉,鄭重地重複道:“是藥三分毒,豈能隨意服用?你好好的,要是吃出個好歹來,我......”
話說到一半,扁鵲忽然心下一動,猛地意識到自己這反應似乎太過激烈,臉頰不受控製地慢慢發燙,隱藏在方巾下的臉更是紅的快要透出來。
他慌忙低下頭,迅速坐正身體,緊緊攥著衣角,再也說不出後半句話。
莊周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後半句,不由得轉頭看向身旁的扁鵲。
隻見扁鵲幾乎把整張臉都埋進了脖子上的方巾裏,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頜線,而露在外麵的耳尖卻紅的像要滴血,連帶著脖頸都染上了淡淡的緋色。
他先是愣了愣,隨機回想起扁鵲剛才那句沒說完的“你好好的要是吃出個好歹來,我......”,細細一品,心頭忽然像被什麼暖融融的東西撞了一下,瞬間明白了扁鵲的窘迫緣由。
眉眼間當即漾開一抹溫柔得滴出水的笑意,連聲音都軟了幾分。
身下的鯤仿佛也感應到了主人的心情,輕輕向扁鵲的方向側過身,莊周借著這股力道,身形一滑,水靈靈的滑倒了扁鵲身旁。
在扁鵲驚訝之際,莊周自然得伸出手臂攬住了他的肩膀,讓二人更加貼近,目光卻投向遠方流轉的雲海,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又滿是寵溺:“知道咯,知道咯,我們家小鵲舍不得我早死,那我暫且忍忍吧。”
頓了頓,他側過頭,看著少年依舊埋在方巾裏的臉,聲音輕的像耳語:“我可舍不得小鵲難過呢。”
扁鵲的身體因為莊周的話和突然的貼近猛地一僵,像被施了定身術般一動不動。
原本就紅的滴血的耳尖,此刻更是紅的快要燃燒起來,連帶著方巾邊緣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人溫熱的體溫,還有那隻搭在肩上的手傳來的力度,陌生又帶著莫名的暖意,讓他心跳瞬間亂了節拍,砰砰地快要從胸口跳出來。
他下意識地想往旁邊挪開一點,卻被攬得更緊了些。
隻好抿緊嘴唇,將臉埋的更深,聲音細若蚊呐,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反駁:“我,我才沒有......”
話雖如此,那微微發燙的耳根和緊繃的身體,卻早已將他的心思暴露無遺。
莊周聽到那細若蚊呐的反駁,也不戳破,隻是看著扁鵲埋在方巾裏的模樣,眼底的笑意愈發柔和,像浸了溫水的棉花,比天邊流轉的霞光還要暖幾分,眸子裏盛著細碎的光,亮得晃眼。
他緩緩鬆開攬著扁鵲的肩膀的手,轉而抬起,用指腹輕輕蹭了蹭他發燙的耳尖,順勢捧住了他的臉,另一隻手則悄悄伸到扁鵲後頸到方巾結上,指尖輕輕挑弄著繩結,聲音溫柔得像歎息:“呐,我們也算熟人了吧,我還不知道你長什麼模樣呢。”
扁鵲聞言,猛地睜大眼睛,像受驚的小鹿般抬頭,恰好對上了莊周含笑的目光。
沒等他反應過來,後頸的方巾已被輕輕解開,帶著幾分涼意的風拂過臉頰,那方遮掩的布料滑落下來,露出了他蒼白卻俊俏非凡的容顏。
光線落在扁鵲臉上,勾勒出清晰的眉眼輪廓,鼻梁挺翹,唇線分明,褪去了方巾的遮掩,那份平日裏被怯懦掩蓋的英氣驟然顯露,俊朗得讓人移不開眼,與他溫順的性子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莊周捧著扁鵲的臉頰的手微微一頓,瞳孔不自覺地收縮了幾分,眼中滿是顯而易見的驚訝。
他原以為方巾下會是一張和扁鵲性子般軟糯白嫩的臉龐,帶著幾分稚氣的圓潤。
可眼前的少年,眉骨鋒利,下頜線清晰利落,蒼白的負責非但沒有削弱這份英氣,反而更添了幾分清冷。
這張臉......硬朗得與他想象中截然不同,天差地別!!!
甚至與他自己這幅溫潤柔和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他一時間看的有些失神,指尖下意識地在扁鵲微涼的臉頰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眼底的驚訝漸漸被更深的溫柔與欣賞取代。
扁鵲被莊周那過於專注的目光燙的渾身不自在,直到微涼的風拂過臉頰,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方巾已經被解開了!
瞬間,扁鵲眼眸猛地一沉,方才還帶著幾分窘迫羞怯的氣質渾然一變,怯懦軟萌消失的無影無蹤,與原先判若兩人。
趁著莊周還在發神的間隙,他猛地伸手,一把從對方手中奪過那塊方巾,動作快的帶著幾分淩厲,反手便重新係回頸間,將那張英氣的臉龐再次遮掩。
整個過程中,他的聲音冷的像淬了冰,足以將人凍透:“莊周先生若是真閑的慌想吃糖,我這倒也有一顆,保準美味,藥到命除。你可要試試?”
話音落,他冷冷地抬眼,給了莊周一個冷冽如刀的眼神,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要將人淩遲一般。
莊周被突入其來的轉變驚的一怔,臉上的溫柔笑意凝固了瞬間。
他神色認真地盯著扁鵲,目光裏滿是探究,像是要透過那方重新係好的方巾,看清底下藏著的真實模樣。
半晌,他收回懸在半空中的手,指尖輕輕蜷了蜷,而後不動聲色地挪回原地,與扁鵲拉開了些許距離。
即便如此,他嘴角依舊重新掛上了柔和的笑意,隻是那笑意裏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歉意:“對不起,是我失禮了。”
說完,他便沒再開口,也沒有再看向扁鵲,隻是將目光投向了遠方。
那裏,一個散發著詭異光暈的入口正緩緩顯現,顯然是第三個幻境的入口。
他看似在凝神思索接下來的行程,腦海裏卻反複回放著扁鵲方才冷冽的眼神和冰冷的語氣。
他這才真正意識到,原來扁鵲方巾下還有這樣一副模樣,也會生氣,也會發火。
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平日裏在人前表現得那般怯懦?
又是為什麼,讓他非要如此用力的隱藏自己真實的一麵呢?
一個個疑問在他心頭盤旋,讓他一時有些出神。
李白本是沉默的望著雲海,這邊的動靜卻終究落進了他眼裏。
當看到扁鵲驟然冷下的臉,淩厲的動作,以及那句淬著冰的話語時,他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驚訝。
他竟不知,這個平日裏怯懦得像隻受驚兔子的少年,也藏著這般鋒利的模樣。
可這份驚訝轉瞬便被另一股情緒取代。
二人方才親密的行為,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刺中了他心底最柔軟也最隱秘的地方。
讓他不自覺想起他與韓信也曾有過親密日常。
那些並肩而立的溫暖,低聲談笑的瞬間,此刻都成了尖銳的碎片,在胸腔裏翻攪著,讓他一點點低落下去,周身的氣壓也隨之沉了幾分。
他攥緊了拳頭,眼底翻湧著不甘與急切。
不行,不能再沉溺於這些回憶了!
他一定要趕緊度過這該死的執念幻境,然後去找他!
這個念頭像一團火,瞬間點燃了他沉寂的情緒,也讓他重新攥緊了前行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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