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71 更新時間:25-11-20 08:02
狩妖案隨著步入年尾的城市靜默下來,再無聲響。
巡邏常態化之後,仿佛各個角落都能看到同事的身影。
洛琴昌在薄霧晨曦中點了一支煙,抬手邀請陟司也來一根。
燈柱一側,陟司遙望蘇醒的街道,緩緩搖頭。
洛琴昌問:“九天還在你家住著?”
陟司瞥他:“嗯。”
“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謝哥你看他看得有點緊。”洛琴昌明白陟司的擔憂,也能體會:“不過九天再怎麼說是個一米八的爺們,不至於那麼嬌弱。”
且有盤算,運籌帷幄,可以說是E組最強大腦了。
也不知道席非毅什麼時候能有這般能耐。
洛琴昌想到在被子睡成一團的席非毅就頭疼不已。
陟司的回應沉靜蒼涼:“除了看緊點,我什麼都做不了。”
洛琴昌偶爾會有一種錯覺,他一直把陟司和他當成同位關係,但有時陟司的言行又和席非毅一樣不明所以。
換班的時間到了,兩人往停車場走去,路過早餐店,都給家裏睡著那位帶了一份。
九天早起會做飯,不過偶爾也會想吃街邊攤。
有一家生煎包他念了幾回,陟司默默記下。
回到家,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香菇青菜粥和煎蛋。
九天在廚房,倚著冰箱門講電話。
這麼早會有誰來電?
陟司放下生煎包靠近。
九天低眉淺笑,正講著:“……會帶兩個朋友。”
電話那頭說了一長段話,九天聽完頷首莞爾:“好,到時候見。”
通話結束,九天握著手機轉身:“回來啦。”
陟司帶著醋意去親了他一下。
九天沒有躲閃,與他解釋道:“是我同鄉的一個姐姐,要結婚了,月底在這邊辦婚禮,請我過去喝喜酒。”
陟司明白了,不過他記得:“你說要帶兩個朋友?”意味著除了自己還有一人。
“是的。”九天說:“休息日陪我去個地方吧。”
連著飛機加火車,連著一天一夜的旅途,到時已經星辰爛漫。
沒有城市的燈火,山村的夜是浸在墨色裏的靜。
他們進入一座翻新過的土地廟。
陟司發現捐獻者名單中有九天的名字,數目可觀。
以土地廟翻新的時間推算,九天捐出這筆錢的時候,他還在念高中。
九天上香之後,對著土地像道:“山蘢姐要結婚了,一道去賀喜吧。”
少頃,土地像後走出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身為一方土地,抽身去別的城市,虧你想得出來。”
九天不以為然:“我捏個你的泥像,作為替身帶著,足以支撐你喝完那杯喜酒了。”
老者拄拐走了幾步,在嫋嫋燭煙中化作長身玉立的青年,轉頭去看陟司:“你怎麼還帶著個神君來?”
“他是我朋友。”九天互相介紹:“阿陟,這位便是此處的福德正神,土地爺爺~”
土地用拐杖輕點九天的頭:“半點長進沒有,跟小時候一樣淘氣。”
九天吐了吐舌頭。
陟司直言不諱:“你正在衰退。”
“神君說的是。”土地從容一笑:“我等從人間信仰中誕生的神靈,依附人間水土與香火,沒有信奉與功德,最終也是塵歸塵,土歸土。”
九天用燈剔挑燈,與陟司講明這次遠行的緣由:“我小時候在這裏住過幾年,山蘢姐很照顧我。”
“而且她記事起,便每天都往土地廟供奉,風雨無阻,不曾間斷,經年累月下來,與土地結緣,得了照拂。”
山蘢大學畢業那年,家中變故,工作四處受挫,又查出了心髒病。
土地受她供奉,還了恩德。
“如今她都要結婚了。”土地感慨萬分:“當年我這破破爛爛的小廟,不到初一十五,門可羅雀,也就你們常來。”
“所以特來請你。”九天放下燈剔:“她會高興的。”
土地明白九天的意思:“我知道了,你的麵子誰敢不給。”
九天給土地像清灰掃塵,做完這些,他問陟司:“你要拜拜嗎?”
土地氣得要攆他出去:“想害死我直說!”
陟司撚了一炷香,分去些許功德,獬豸在人間也有香火,可以兼予土地。
土地回禮:“謝過神君。”
人間土地擁有後土之力,強盛之時可匹敵天神。
陟司侍奉天道公正理法,即便沒有信奉依然可留存世間,對土地的消隕無法感同身受,更多的是悲憫人間神靈與人類薄弱的維係。
兩人翌日一早便去山裏挖了一捧土,取山泉水和泥作像。
要帶走土地,山林草木為之歎息。
風過耳畔,九天鄭重許下承諾:“我會把他送回來的。”
一尊小小的土地泥像,因為住了神靈而有了生氣。
回程的火車上,九天把泥像擺上桌,用手指戳著玩。
陟司端著泡麵走過來,見九天手欠作弄土地,就去握住他的手指,捏了下:“別鬧。”
九天便捧著泡麵桶暖手。
土地看出兩人的關係,提點道:“這條路不好走。”
九天笑著說:“人世路哪有一帆風順。”
他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土地無奈:“我是管不了你了。”
兩人遠離城市喧囂期間,留守的眾人也沒閑著。
頭一日——
湯淺:“謝哥帶九天私奔了?”
度安嗆紅了臉。
唐皊鹿在打印機前等文件:“不是,是跟著九天回老家。”
“那還不是私奔。”湯淺一心二用,噼裏啪啦打字的同時碎碎念:“我也想要甜甜的戀愛啊。”
洛琴昌接水路過,嘲諷之:“哪個男人敢來摘你這朵霸王花。”
湯淺往他臉上扔餅幹:“滾。”
洛琴昌接了餅幹美滋滋走開。
唐皊鹿環顧四周:“誒,琴哥,小非和明檀呢?”
“輪到他們巡邏去了,總部的排班簡直鬼見愁。”洛琴昌坐在沙發裏,由衷祈禱:“隻要不在馬路上打起來就行。”
唐皊鹿道:“他們現在也就拌個嘴什麼的,應該能和睦相處。”
席非毅和明檀正在路口“和睦”地相看兩厭。
早高峰的人潮在他們周遭川流不息。
偏偏他們是E組裏暈人最嚴重的兩個。
“……”
席非毅扶著路燈杆,別過臉去:“我緩緩。”
明檀好不到哪兒去,他甚至被路人攜帶的早點勾得胃口大開,特別想隨手逮個活人囫圇塞進肚子。
兩人意外達成共識:“這活真不是妖幹的。”
席非毅找了張長椅癱著:“還不如夜班呢。”
明檀為了不顯得跟他關係好,在對麵倚著牆,站姿如同正在街拍的模特。
妖類敏感,所以一有人**,明檀的視線就追殺了過去。
把不遠處的幾個女生嚇得倉皇而逃。
他們要巡幾個城區,都是人來人往的地兒。
一天下來也沒勁兒吵了,兩人拉著張臉,以麻木不仁的神情走過最後一條人行道。
就快要走完了,了月背著書包的身影出現在馬路對麵,且一路狂奔:“你們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
她身後跟著幾個小怪,在夜色下窮追不舍。
席非毅看了眼明檀,見他沒反應,擼起袖子準備管一管這事。
“等下。”明檀攔了他,“用不著我們。”
河神從轉角處拐出,一手將女兒護在身後,一手擋下了那些矮小的小怪。
了月氣喘籲籲,惱怒道:“這些東西是什麼啊?纏了我好幾天了!”
河神垂眸:“水怪,常出現在沼澤水塘之地。”
水怪們匍匐在地跪拜河神,央求道——
“請河神恩賜,給我們個安身立命之地吧!”
“我們真的無處可去了!”
“我們這樣微弱的力量,就是去地界也是死啊!”
“求河神垂憐!”
了月這才明白:“他們沒有家了?”
“是。”河神道:“城市水域匱乏,加上汙染,便沒了棲息之所。”
了月小聲問:“那、你能幫他們嗎?”
“倒也不難。”河神俯瞰那些瑟縮的頭顱:“往後不要纏著我的孩子,她並不能賜予你們什麼。”
水怪們紛紛磕頭:“是!”
河神撫過了月的發頂:“快回家吧。”
了月看了看水怪,最後還是選擇快步離去。
河神領著水怪走遠。
明檀一看時間:“下班了。”
下班點,便利店的大肉包子更加可口。
席非毅和明檀的修為按理說是差不多的,但明檀的感知顯然比他敏銳多了。
這不隻是因為他是貓科的關係。
席非毅直截了當地問:“你還每天偷摸修煉?”
明檀吃著肉包翻了個白眼:“你跟九天或者謝哥住一段時間就知道了。”
席非毅若有所思,這話洛琴昌似乎也說過,和謝哥同住屋簷下,好處多多什麼的。
吃完肉包,各回各家。
由於陟司不在,隔天是洛琴昌和湯淺出去巡邏。
洛琴昌問:“你現在還和小鹿夜跑高速嗎?”
這是她們堅持了很久的飯後運動。
湯淺哼了聲:“不好意思,我們買跑步機了。”
現在真身跑高速公路,容易引來交警和森林動物園的人。
“小鹿是越跑越快了。”洛琴昌能感覺出來:“就是性格還是太文靜,下次換她出來巡邏吧。”
湯淺不願唐皊鹿受苦手受累:“幹嘛非逼著孩子成長?”
洛琴昌意味深長道:“你要記住,是時勢造英雄,而不是英雄造時勢。”
湯淺的回應簡短有力:“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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