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67 更新時間:25-11-01 16:28
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將房間徹底浸透。窗外城市的霓虹,頑強地穿透並未完全拉攏的窗簾縫隙,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幾道扭曲而斑斕的光帶,如同劃破寂靜的傷口。
沈清歡沒有動。
她依舊維持著合上電腦後的姿勢,坐在書桌前,脊背挺得筆直,像一尊在黑暗中凝固的雕像。冰冷的睡衣布料貼著她的皮膚,帶走微薄的體溫,但她感覺不到冷。一股更為凜冽的寒意,正從她的心髒為核心,向著四肢百骸緩慢而堅定地蔓延。
房間裏安靜得可怕,隻有她自己平穩得近乎詭異的呼吸聲,以及……那在胸腔裏沉悶搏動的心跳。每一次跳動,都不再是因為愛戀或喜悅,而是像戰鼓,在空曠的荒原上敲響,為一場即將到來的戰爭預熱。
顧辰逸回複的那條短信,屏幕早已暗了下去,但那寥寥數語勾勒出的虛偽關切,卻像烙印一樣刻在她的視網膜上,揮之不去。
「怎麼突然不舒服?嚴不嚴重?我這邊快結束了,馬上回去陪你。」
回去陪她?
帶著一身屬於另一個女人的香水味?帶著那枚刻著“L&W”的袖扣所帶來的心虛?還是帶著他那顆早已被白月光占據、卻還要在她麵前扮演深情的心?
先前在宴會廳裏強行壓下的所有畫麵、所有聲音,此刻如同解除了封印的洪水,以更加凶猛、更加清晰的姿態,衝潰了她理智最後的堤壩,在她腦海裏瘋狂翻湧、撞擊——
·林晚晚那條信息:「監控已備份。她永遠發現不了,放心,我隻是你心中唯一的白月光。」(那篤定的、將她視為無物的語氣。)
·聊天記錄裏顧辰逸的冷語:「她永遠取代不了你在我心裏的位置。」(那斬釘截鐵的、將她徹底否定的話語。)
·李伯伯拿出袖扣時,顧辰逸臉上那瞬間的僵硬與慌亂。(那無法掩飾的、屬於竊賊被當場抓獲的狼狽。)
·林晚晚腕上那條幽藍的寶石手鏈,和她那句:「替身嘛,隻需要乖乖站在那裏……」(那輕蔑的、如同打量貨品般的眼神。)
·還有更早以前,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他偶爾接電話時刻意壓低的嗓音、他書桌上那張她以為是風景照卻被她偶然發現角落裏有林晚晚側影的相框、他對她偶爾提及過往才華時那一閃而逝的微妙不悅……
不是沒有蛛絲馬跡。
是她太蠢。
是她被那精心編織的柔情蜜意蒙蔽了雙眼,心甘情願地戴上了他遞來的眼罩,沉浸在他為她搭建的、名為“幸福”的虛假囚籠裏。
她想起自己為了他,在導師和同學惋惜的目光中放棄保研資格時,內心的那點犧牲的甜蜜;想起她熬夜為他整理商業資料,卻被他不以為意地說“這些不用你操心”時,那份被嗬護的錯覺;想起她一次次磨平自己的棱角,努力去學習那些繁複禮儀、插花茶道,隻為了能更“配得上”他時,那份卑微的討好……
原來,這一切的付出和改變,在別人眼裏,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馴服”過程。她就是他選中的那隻最溫順的綿羊,被拔掉了爪牙,剪去了羽翼,圈養在金色的籠子裏,還感恩戴德地以為得到了全世界。
“嗬……”
一聲極輕、極冷的笑,從沈清歡的喉嚨裏逸出,在死寂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突兀和瘮人。
這笑聲,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內心深處某個一直被理智和情感封鎖的閘門。
不再是疼痛,不再是悲傷。
那太廉價了。
對於這種處心積慮、踐踏他人真心與尊嚴的卑劣行徑,唯有恨,才是最匹配的祭品。
恨意,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帶著毒刺,從她心底最汙穢、最疼痛的傷口裏瘋狂地鑽出來,纏繞上她的骨骼,滲透進她的血液,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野蠻生長。
她恨顧辰逸!
恨他的虛偽,恨他的冷酷,恨他將她的真心當作可以隨意玩弄、丟棄的籌碼!恨他給了她一個完美的夢境,又親手將它砸得粉碎!
她恨林晚晚!
恨她的傲慢,恨她的惡毒,恨她那副高高在上、將她視為螻蟻的姿態!恨她享受著別人的痛苦,並將其視為自己魅力的證明!
她甚至恨這個圈子裏那些看似和善、實則冷漠旁觀,或許早已心知肚明,卻無一人提醒她的所謂“長輩”和“朋友”!
這股恨意是如此強烈,如此純粹,燒幹了她最後的一絲眼淚,也焚盡了她內心所有的軟弱和猶豫。它像一股冰冷而強大的力量,注入她的四肢百骸,驅散了所有的虛脫和無力感。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動作因為積蓄的力量而顯得有些僵硬,卻又帶著一種破繭般的決絕。
她走到落地窗前,唰地一下,將厚重的窗簾徹底拉開。
刹那間,整個城市的璀璨燈火毫無遮擋地撲麵而來,像一片無邊無際的、由光和**組成的海洋。曾經,這片光芒讓她感到渺小和依賴,此刻,卻隻映亮了她眼中那兩簇冰冷燃燒的火焰。
她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銳利、冰冷,深處翻湧著毫不掩飾的恨意與算計。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附他人、渴望被愛的沈清歡。
倒影中,她的身後,是那張淩亂的大床,上麵還扔著那件象征恥辱的禮服。
她走過去,沒有像之前那樣覺得它惡心,而是用一種近乎審視的、冷靜的目光看著它。然後,她彎腰,將它撿了起來,動作緩慢,卻帶著一種儀式感。
她走到衣櫃前,拉開最底層一個不常使用的抽屜,裏麵放著一些她幾乎不再觸碰的舊物。她將這件昂貴的禮服,如同折疊一件普通的舊衣服般,仔細地、平整地疊好,然後,放在了抽屜的最深處。
這不是丟棄。
而是封存。
封存她的愚蠢,封存她的過去,封存……那個被徹底殺死的、天真溫順的沈清歡。
合上抽屜,發出輕微的一聲“哢噠”。
像是為過去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她重新坐回書桌前,再次打開了那台筆記本電腦。幽藍的光芒亮起,這一次,她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隻有一片冰封的湖麵,湖麵之下,是洶湧的暗流與精準的算計。
恨意,需要出口。
複仇,需要藍圖。
她不再需要哭泣,不再需要質問,不再需要任何無謂的情緒宣泄。
她需要的是力量,是計劃,是足以將仇敵碾碎成泥的智慧和手段。
她的手指放在鍵盤上,指尖冰涼,卻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
從哪裏開始?
監控?聊天記錄?那枚袖扣?林晚晚的挑釁?
不,這些是刺激,是導火索,但不是根基。
要摧毀顧辰逸,必須找到他真正在乎、賴以生存的東西——他的事業,他的名譽,他那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她要讓他嚐嚐,從雲端跌落,被他最看不起的“蠢貨”玩弄於股掌,失去一切,是什麼滋味!
一個模糊的計劃輪廓,開始在她腦海中逐漸清晰。網絡,是她的主場。她需要重新拾起那些被塵封的技能,需要更強大的工具,或許……還需要一個可靠的盟友。
陸深(S)的名字,再次浮現。但此刻,想到他,不再是因為一絲朦朧的好感或尋求慰藉,而是冷靜地評估——他的技術、他的資源、他與顧辰逸潛在的競爭關係,是否能夠被她利用,成為複仇之刃上最鋒利的一角。
就在這時,套房外間的門,傳來了電子鎖開啟的、輕微的“嘀”聲。
是顧辰逸回來了。
沈清歡眼神一凜,幾乎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了幾下,電腦屏幕瞬間切換到了一個看似普通的旅遊攻略網頁界麵。同時,她臉上所有冰冷的恨意與算計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被一層疲憊和虛弱所覆蓋。
她站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臥室門口,在顧辰逸推開內室門走進來的那一刻,恰到好處地抬起眼,露出一抹強撐的、帶著歉意的微笑。
“辰逸,你回來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濃濃的倦意,“對不起,掃你的興了。”
顧辰逸脫下西裝外套,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但看向她時,還是努力維持著溫和:“說什麼傻話,身體要緊。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
他走上前,習慣性地想伸手探她的額頭。
沈清歡幾乎是本能地想要後退避開,但她強行克製住了這種衝動,甚至微微向前傾了傾,讓他的掌心貼上了自己的額頭。
他的手掌溫暖幹燥,曾經是她依賴的港灣,此刻卻隻讓她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戰栗,如同被冰冷的爬行動物觸碰。
“好像有點低燒,”顧辰逸皺了皺眉,“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看著他轉身走向客廳的背影,沈清歡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
她臉上依舊掛著溫順的、依賴的表情,但那雙低垂的眼眸裏,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寒潭。
恨意,已經生根。
戲,還要繼續演下去。
顧辰逸,好好享受你這最後的、虛假的溫柔吧。
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
此刻站在你麵前,這個看似柔弱、全心依賴著你的女人,內心深處,正在為你和你心愛的白月光,精心編織著怎樣一張……通往地獄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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